當夜,我做了一個夢,我夢見江鈺瑤發(fā)了瘋一樣的沖過來掐住我的脖子,想要置我于死地,她那張平日里隱藏的很好的絕美的臉,一時變得無比猙獰。我被掐得喘不過氣來,想要呼救卻不得力,而江鈺瑤則一直說著,“傅嫣兒!我恨你!我恨你...”
“啊——”我倒吸一口冷氣,驚呼著從睡夢中掙扎著驚醒過來。這個夢是很可怕很可怕,卻不及現(xiàn)實帶給我的十萬分之一。我自昨晚聽沈玨告訴我原委后,就一直難以接受,那種被至親之人背叛的感覺,原來是這樣無助和崩潰,我們原本一腔好心好意的待她,卻不料這九年來,事與愿違,傅家養(yǎng)了一頭白眼狼,最后被害得如此下場,不知道該怪誰。當初看東郭先生與蛇的故事,還一直暗罵東郭先生傻,可是事情發(fā)生在自己身上時,才發(fā)現(xiàn)也是有苦難言。
沈玨告訴我,我中毒昏迷后,江鈺瑤就從府里消失不見了。當時我爹娘一邊忙著叫大夫給我搶救醫(yī)治,一邊又忙著派人到處去尋她,卻遍尋無果,最后在她房內(nèi)的衣物里找到了她留下來的一封信,這封信現(xiàn)在就在我手里,我拿著它,像是提了千鈞重的石頭,上面的熟悉的字跡我已經(jīng)反復看了無數(shù)遍,卻還是難以相信:
姑媽,如果你能看到的話。
我走了,我自知已無顏面對你,我是一個惡毒透了的人,竟為了爭一個男人,不惜給自己的親表妹下毒,可是,我不后悔,我確實嫉妒她,也恨毒了她!
我從小家破人亡,與父母天各一方,受人白眼,她卻呼奴喚婢,在你們跟前承歡膝下,每每她在我面前和故意和你們?nèi)鰦傻臅r候,我都在一旁不知所措,夜里時我也經(jīng)常躲在被窩里哭,問老天爺為什么讓我早早的失去雙親?是因為我不夠聽話嗎?直到有一天我在書房的暗屏后面撿毛筆,恰巧聽到了姑父和另一個人在隔間的談話,我才知道,我父親因被人檢舉寫了有辱主上的詩文,導致龍顏大怒,才得以全家獲罪,而這個告密的不是別人,正是姑父!縱使他一再懊悔,說自己是無心之失,可是,我已經(jīng)無法原諒他。
還有嫣兒,從小只要我得了什么好玩意兒,她也必定要掙一份比我更好的來,就連你對我多一分的憐惜,她都會爭風吃醋,不滿我被你疼愛。我所有的委屈,都只能藏在心里,沒有人知道我的難過。
可是偏偏她這樣的女孩,夜麒還心心念念的愛著寵著,他第一次來傅府的時候,我遠遠的看著他,就已經(jīng)動了情。可是他不愛我,自始至終他的眼里只有傅嫣兒一個人,我所有的表白和暗示,都被一一拒絕,我的低三下四,我的委曲求全,還有愛而不得,都有誰了解?我不服,為什么她總是比我幸運,我想要的她都輕易能得到?如今她們要成親了,而我卻什么都不是,我心里實在是恨啊!對不起,姑媽,對不起,無論我做了什么,希望你能原諒我,再多的話,我也不想說了...
我的淚一滴滴掉落在信紙上洇開來,看著令人觸目驚心,讓我想起了夢里江鈺瑤猙獰的面容。怕是好多次在我轉過身后,她背地里都是這種表情吧,一想到這里我就忍不住打了個寒噤。其實我也不怪她給我下毒,害我和父母分離。之前的傅家曾帶給她什么樣的傷害我不知道,但是自從我穿越而來之后,自問處處都是為她著想,把她當成這個時空的好姐妹來對待的,然而自始至終,她都認定了我爹就是原兇,在心里根植對我們的恨意,哪怕再多的彌補都是無濟于事。無奈也是我爹當初不厚道了一回,埋下的這個禍引子,如今事發(fā),也怪不得別人,只是無端讓人感傷這世事總是讓人無可奈何罷了。
我還在暗自垂淚,正打算用袖口擦擦眼角的淚水,卻突然伸過來一只好看修長的手遞給我一個精致的繡帕。
我抬頭才發(fā)現(xiàn)沈玨不知道什么時候進來了,一臉溫柔的看著我,“好啦,再哭就不好看了,來,我?guī)愠鋈プ咦摺!?p> 說罷,就要拉著我起身。他的手心很暖,和我冰冷異常的手握在一起時,只感覺從心底涌出一種安全感。這是很奇怪的,就連和遲夜麒待在一起的時候都不曾有過這種讓人心安的情緒,讓我很是依賴。
“沈玨,你等等,你有沒有后悔過管我們家這攤子爛事,帶我來這里療傷?”我正兒八經(jīng)的望著他,不知道他會說什么,我害怕他點頭,也害怕他搖頭。
真是不知道我為什么問了這樣一句毫無意義的話。
“傻丫頭片子,你一天天都考慮那么多不累的嗎?既然我?guī)銇砹耍妥匀挥形业臎Q斷。”他一臉好笑,仿佛我在說屁話一樣,“再說我也不是見死不救的人,何況受人所托?!?p> 他所說的受人所托,就是遲夜麒恰巧在他上報給兵部的履歷中看到有“早年師從蕭敏學醫(yī),略懂岐黃之術”這一項,然后不惜許諾千金報答的將我托付給了他。只是他日后每次和我說起這些時,都一臉鄙視的數(shù)落遲夜麒一番,認為遲夜麒看扁了他,并自詡是視金錢為糞土的人。我呢,感激他救命之恩,便總是點頭應和稱是。
再來說這蕭敏不是別人,但凡是行走江湖的是可謂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人送外號—“樂逍遙”,此人不僅是醫(yī)界圣手,武功造詣也頗深。當年轟動一時的清風崖之戰(zhàn)中,成家寨寨主被人下劇毒已至瀕死,是她妙手回春堪堪把一個邁進了鬼門關的人救轉圜了,引得民間相傳“得蕭敏相醫(yī),如得長生不死藥”。不過自那后她便隱居靈昭山,輕易不曾露面。
當然了,這些也都是沈玨炫耀給我聽的,他對于自己這個神出鬼沒的師父,看得出來是佩服的五體投地。我在療毒期間,有好幾次聽到一個年邁卻不失清厲的聲音在屋外囑咐沈玨給我配些什么藥,都是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等到想要看看其真面目時,早已神龍見首不見尾了,實屬經(jīng)常云游一類的能人異士,非我輩所能打擾。
我每天在沈玨的精心照料下,感覺身體慢慢的也好轉多了,雖然說這靈昭山風景秀美無雙,可我畢竟思念爹娘,而且現(xiàn)下還有一樁婚事牽掛著,所以這些天一直都在追問他什么時候能回高龍國。他卻告訴我,江鈺瑤給我下的毒不一般,服此毒者不會立即喪命,而是將頑毒殘留在體內(nèi),長期浸傷機體,導致其病體懨懨不得精氣神,若不將其徹底清除,最終只有慢慢的油盡燈枯,格外是女性,久而久之還有可能會喪失生育能力。
我聽了心下暗驚,原來,江鈺瑤是想慢慢的折磨我而死,她想讓我失去生養(yǎng)能力,想讓我成天在病痛中度過,然后讓遲夜麒慢慢的厭惡起我這副病秧子,最終無奈的死去。只是不知道她現(xiàn)下在何處,若是她知道我得蕭敏之徒相救,會不會仰天長嘆懊喪不已?我已不想再思慮那么多了,只盼望這淤毒能快些被祛除,我也好趕快回去,不讓爹娘擔心。
他知我歸心似箭,給我吃了顆定心丸,說不出意外的話,大約再療養(yǎng)半月有余就能啟程返回。我想著既然如此,那我就好好的趁著這剩下的時間,在這里放松心情享受生活,爭取讓自己的病好的快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