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幫邊人馬尚且不提。
林之平已經(jīng)回到了栓人的位置。
待林之平一瞥眼間,只見那小丐已經(jīng)醒了,整個人猥猥崽崽污穢不堪,林之平眼中藏著三分憐意兩分厭惡,將捆綁的繩索一斬而斷,朝小乞丐道:“跟我走?!?p> 小丐道:“我……我……有飯吃嗎?”
林之平瞪了他一眼,旋即嘆了口氣,從懷中摸出一小錠銀子,放在他的手心,說道:“跟著我自然有飯吃。”
小乞丐道:“無功不受祿,那要我做什么么?”
小乞丐定定的看著林之平。
林之平看了一眼小乞丐,沒有說話。
小乞丐忙把銀子擦干凈了,遞了回去。
林之平倒是覺得這小乞丐有兩分意思,倒不像一個乞丐了,可是從上到下來看,還是一個乞丐模樣。
林之平?jīng)]有接,反問道:
“你這客氣話是從哪里學(xué)來的?
小乞丐道:”是我在學(xué)堂外面曬太陽時聽先生說的.“
林之平凝視小乞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丐道:“我……我叫小叫花子!”
林之平大奇,問道:“什么?你叫小叫化子?程克沒有給你起名字么?“
小丐道:“是啊,大家都叫我小叫化子,程克是誰?.“
林之平聽罷心里一酸道:“程克是你的親生父親,我的徒弟,你母親呢?”
小乞丐道:“我自小便中街上游蕩,我沒有娘。“
那小乞丐自小沒爹娘,現(xiàn)在經(jīng)過林之平這一通問,想到傷心處頓時嚎啕大哭起來。
林之平是江湖上響當(dāng)當(dāng)?shù)娜宋餂]錯,可是平時高來高去哪里哄過小孩,頓時頭大起來。
”你別哭了,我們?nèi)コ燥?,怎么樣??p> 那小乞丐本來就好幾天沒有吃東西了,經(jīng)過這一趟折騰,早就饑腸轆轆了,更是大喜大悲之下竟然胸間氣血上涌,腦中一陣胡涂,登時暈了過去。
林之平一驚,扶住他身子。
用手給他推拿了幾下,但見小乞丐雙目緊閉,面色枯黃,始終不醒。
林之平抱了小乞丐,一躍上馬,趕往長春城。
馬蹄敲在青石磚上,發(fā)出一種非常悅耳的錚錚之聲,像是金器相擊時所發(fā)出的那種特別的聲音。
馬托著林之平,馬鞍上托著小乞丐,疾馳而過。
終于,帶著那種悅耳的錚錚之聲,這一馬倆人逐漸接近長春城。
繞過護(hù)城河,就是南門。
守門的卒子倚著紅纓槍站在城門口,也看到這一騎士一乞兒一馬緩緩入城去,看著馬上的騎士的英姿,不禁贊美道:“這馬可真棒!”
馬入了城,就走得稍微慢了些,但是仍是不慢,超過了正常趕路的人應(yīng)有的速度,沿著定安的馳道走了一段,馬一下停了下來,在一株枯了的杏花樹下微微踢著腳。
林之平抱著小乞丐一躍而下,面上的神色陰沉得緊,使出了輕身功夫,如一陣風(fēng)般滑行入藥局。
“把你們坐堂大夫叫出來?!?p> 在林之平來說,時間仿佛過得特別快,陰沉的臉上,也露出了些焦急自語道:“怎地還不來?”
一個白發(fā)醫(yī)師自后堂門口進(jìn)入。
林之平一手抓住白發(fā)醫(yī)師的手腕道:“先生,請你治好他?!?p> 那醫(yī)師不慌不忙,掂起小乞丐手,手指三掐。
沉思了一番,寫下藥方,小徒去藥柜配藥,只是他用的藥都是偏門,藥鋪雖是大藥鋪,一時卻也配不齊全。
林之平見小乞丐始終昏迷不醒,甚是憂慮。
那醫(yī)師看林之平衣冠楚楚,想破腦袋也想不出這小乞丐與他的關(guān)系,自顧自的說道:“施主勿急,這……這位小友,只是身子虛了一些,喝了我配的方子,包他生龍活虎?!?p> 林之平自小徒弟死后,常自耿耿於懷,把愛徒之死歸結(jié)于自己劍術(shù)功夫不高,難以威懾敵人,故此大肆搜羅劍譜。
這些年倒是搜羅了不少上好的劍譜,一聲橫練的劍術(shù)功夫也在江湖上闖下了偌大的名聲;
一人一騎一劍挑了漠北赫赫有名的漠北雙雄,更是讓他聲名遠(yuǎn)播。
提起“一劍無敵林之平”江湖人士都是要豎大拇指的。
前幾日林之平從長空酒莊聽到消息,說當(dāng)年赫赫有名的“鐵骨錚錚”陳平安在依蘭府寒山鎮(zhèn)附近現(xiàn)身。
陳平安當(dāng)年殺了吳氏全家,奪了吳氏珍藏的天山劍譜,這劍譜本是不傳之秘,據(jù)說是天山派劍圣白自在所書,雪崩把天山派夷為平地之,天山劍譜就此失傳,這吳氏先祖不知得了什么機(jī)緣得到天山劍譜,這劍譜本就不凡,它對于林之平自然有想象不到的吸引力。
誰知道林之平千里迢迢而去,最終卻一無所獲。
但是可喜的是遇到了這個小乞丐。
要問林之平為何在那寒山鎮(zhèn)要帶上這小乞丐,就不得不究其緣由。
這小乞丐雖然面容污穢,但是居然有他亡徒的八分面貌。
林之平有三個徒弟,大徒弟武七劍,二徒弟張子煜,小徒程克。
據(jù)林之平所知,小徒弟有娶妻,妻子生有一子。
他聞知小徒死訊趕到時,徒兒一家一地死尸,滿戶人家無一幸免,林之平搜尋良久其中沒有看到小徒弟的子嗣。
如今仇人漠北雙雄早已被林之平除干盡,可是也沒有從漠北雙雄口中得到小徒子嗣的消息。
也道是天理昭彰,今日斗然遇上他的子嗣,自是歡喜無限,雖然是乞兒,但是畢竟是他徒弟的骨肉,偏是他病了,不知生死,林之平倒不知道是悲是喜好。
醫(yī)師又說道:“大俠不必著急,這小兄弟,并無大恙?!?p> 林之平聽此言語,見醫(yī)師神色之間亦甚鄭重,惴惴不安的心終究是放松了一些。
那醫(yī)師讓林之平把小乞兒抱入了內(nèi)室床上,讓林之平小心照看,囑咐徒弟去煎藥草。
小乞丐昏昏沉沉的睡著,直到天黑,仍是不醒。
林之平在房間渡步幾次,自是束手無策,他武功雖然高,但是也僅限于劍術(shù),劍術(shù)與醫(yī)術(shù)全然不同,林之平空有一身功夫卻無處著力。
等到那醫(yī)師的徒弟把藥煎好,林之平親手把藥喂入小乞丐口中,看到小乞丐面色變紅潤才歇下一口氣。
那醫(yī)師邁入內(nèi)堂,林之平抱手一輯,復(fù)從懷中取出幾兩碎銀,放在茶幾上,言道:“先生救徒孫一命不勝感激,僅此聊表謝意?!?p> 醫(yī)師趕忙扶起,微微一笑道:“施主不必如此,醫(yī)者父母心?!?p> 林之平復(fù)言道:“看小徒的身子,幾時能康?。俊?p> 那醫(yī)師下捻胡須道:“你這徒孫身子拖得比較差,需要調(diào)養(yǎng)一段時日?!?p> 林之平道:“敢問醫(yī)師,這附近哪里有客棧?!?p> 醫(yī)師笑道:“施主不忙,前幾日我得到一只百年參,它的藥效比較足,施主只需要留三日,三日之后必然康健。
在下這后院,倒是有幾間寬敞房間,施主若不嫌棄,可以安心住下?!?p> 林之平喜道:“那就卻之不恭了”。
醫(yī)師喚了徒弟,把林之平引了去,親自照看小乞丐。
林之平安置好了在外面的馬匹,又回到內(nèi)室見到醫(yī)師正在治療,沒有打擾,徑直出了藥堂。
復(fù)行數(shù)十步,走進(jìn)一家飯店,林之平叫上一堆好菜,上了一壺酒,自懷中掏出一錠碎銀,拍在桌上。
對店小二道:“快些上酒,多出來的都是你的?!?p> 那銀子足有二兩多,整治一桌上好的宴席也是夠了。
店小二大喜,忙吩咐廚房烹煮雞肉魚鴨。
先端上來一盤熟牛肉,和一壺陳年老窖。
店小二點(diǎn)頭哈腰道:“客官您有吩咐您叫我?!?p> 林之平微微頷首。
不一會兒菜肴陸續(xù)端上,林之平叫再打三斤白酒,兩斤熟牛肉。
自管是吃肉喝酒。
酒飽飯足之后,林之平回到藥鋪。
那小乞丐經(jīng)過一番治療,躺了半日,終是醒了。
林之平看小乞丐已經(jīng)是能夠下床了,便帶他到后院燒了熱水,洗了澡。
又領(lǐng)到布莊,挑了一套衣服。
林之平忽然問道:“你可知,我是誰?”
小乞丐嘻嘻笑道:“您對我這么好,自然是個大好人了?!?p> 林之平摸了摸小乞丐的頭慢慢道:“從今天起,我就是你師傅,我叫林之平”。
小乞丐連忙跪在地上,朝林之平磕頭。
林之平倒也不攔,任由他去。
當(dāng)磕到第十個的時候,小乞丐磕不下去了,卻是林志平用了內(nèi)力拖住了額頭。
林之平道:“可以起來了。”
小乞丐道:“是,師傅?!?p> 林之平又道:“也不能把你小乞丐,小乞丐的叫,這樣說出去也不好聽,為師給你起個名,你便姓程吧,到你這一輩分應(yīng)適當(dāng)列修字輩,我們習(xí)武之人求的就是一個問心無愧,赤子之心,后面,單字一個真,你看如何?”
小乞丐道:“確實(shí)好極,徒兒多謝師傅賜名?!?p> 又下拜,林之平安然受之。
三日轉(zhuǎn)瞬即過。
林之平帶著修養(yǎng)好的程修真赴往黑劍山莊。
又是兩日后,
一陣馬蹄聲止在官道旁,林之平從馬上一躍而下,程修真從未騎過馬,只能探出一只腳踩著馬蹬下,險些摔倒。
趕路趕了良久,人困馬乏,稍作歇息。
林之平忽見道旁五株棗樹,結(jié)滿了紅紅的大棗子,指著棗子說道:“這里的棗子很好?!?p> 程修真突然奔到棗樹底下,雙手抱住樹干,兩腳撐了幾下,便爬上了樹。
林之平見他雖不會武功,爬樹的身手卻極靈活,只見他揀著最大的棗子,不住采著往口袋里面塞去,片刻間口袋便高高鼓起。
他溜下樹來,到官道旁的河邊洗了,捧給林之平道:“師傅吃棗子吧!?!?p> 林之平吃了幾日干糧,倒也是嘴干的緊,吃了幾枚棗子,清甜多汁,的確是上品,心想:“我還沒給我這乖徒兒見面禮,反倒是他給了我一份見面禮,不妥不妥?!?p> “你想不想學(xué)武功?”林之平問道。
程修真搖頭道:“我不想?!?p> 林之平忙問:“為什么?”
程修真道:“武功有什么用?我常聽教書先生說要以德服人,打打殺殺有什么好,那天晚上我看見那一伙人,殺了一個老頭,有武功,沒什么好,不過是落的一個身首異處?!?p> 林之平有些失望,卻也不意外。
市井之人哪有眼光?
當(dāng)即向程修真道:“咱們到那邊去瞧瞧?!?p> 伸手在程修真后膊一托,展開輕功,幾個起落,已到了一株大樹之頂。
程修真身子猶似騰云駕霧一般,只覺好玩無比,想要笑出聲來,也沒笑出聲來。
“你現(xiàn)在覺得功夫怎么樣?”林之平復(fù)問道。
程修真心情澎湃,一時竟沒說出話來。
林之平笑了笑:“這便是武功的好處了,你可愿意學(xué)?”
程修真如小雞啄米般答應(yīng):“自然愿意?!?p> 林志平笑問道:“口風(fēng)怎么變得如此之快?”
程修真認(rèn)認(rèn)真真道:“學(xué)好了這功夫,可以給師傅摘更多好吃的?!?p> 林之平哈哈一笑,伸手摸了摸程修真的頭道:“好徒孫?!?p> 突然林之平眉頭一皺了,耳根一動卻聽到前面樹林之中傳來叮叮幾下兵刃相交之聲。
本不愿意帶程修真去,但轉(zhuǎn)念一想這程修真剛剛認(rèn)祖歸宗,既沒有兵器防身,也無半點(diǎn)武功,萬一遇上歹人,恐遭不測。
當(dāng)即低聲向程修真道:“咱們到那邊去瞧瞧,你可千萬不能出聲。”
林之平見程修真乖巧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伸手一托,展開輕功,奔向兵刃聲來處,幾個起落,已到了一株大樹之后。
兩人在樹外瞧去,只見林中有六人縱躍起伏,惡斗方酣,乃是五人夾攻一人。
被圍攻的是個長須老者,白須拂胸,左手執(zhí)刀,刀上有小口,刀身曲折,顯是兵器交擊所致。
那長須老者袒露左臂,臂上紋有三叉戟。
林之平認(rèn)得他,他是東陵島的三叉老人覃佐碧,當(dāng)年自己出海尋失落在東瀛的劍譜時曾與他交過手,覃佐碧在自己手底下輸過一招,武功著實(shí)了得。
夾擊的五人,一個是身材甚寬厚的大胖子,一個是身高極高極為瘦削的麻竿兒一般的人,另一個相貌極怪,半邊臉扣著一個青銅面具,另半邊臉卻是白皙至極,還有兩人是孿生兄弟,身上衣裳一模一樣,那大胖子使兩把細(xì)劍,麻桿兒使流星錘,帶青銅面具的漢子則使一雙峨眉刺,那對孿生兄弟用的是吳鉤。
這五人林之平卻不認(rèn)得,武功均非泛泛,那帶青銅面具的尤為了得,一雙峨眉刺,使得密不透風(fēng),飄逸無定,輕靈沉猛,覃佐碧刀上的痕跡,多是那青銅面具人硬生生點(diǎn)出來的。
林之平見覃佐碧已然受傷,身上點(diǎn)點(diǎn)鮮血不住濺將出來,單刀舞的密不透風(fēng),仍是十分勇猛。
他繞著一株三人合抱大樹東閃西避,藉著大樹以招架其中兩人的兵刃,左手一刀,右手或拳或掌,運(yùn)勁推帶,牽引五人的兵刃自行碰撞。
林之平不禁起了幸災(zāi)樂禍之意:“覃佐碧枉自平日稱雄逞強(qiáng),今日虎落平陽被犬欺,我瞧你難逃此劫?!?p> 那麻桿的流星錘常常擊打在大樹上,打得樹皮直飛,又復(fù)數(shù)十下,那三人合抱的樹竟被擊得斷開,青銅面具人則臂力甚強(qiáng),一手一雙峨眉刺自起手至現(xiàn)在,沒有絲毫歇息,覃佐碧左手的刀被蕩得的中門大開,幾欲脫手飛出。
那孿生兄弟見機(jī),一人用鉤鉤左腿,另外一人用鉤鉤右腿,貼著地面使將開來,風(fēng)聲呼呼。
覃佐碧左支右拙,接連退步,避開吳鉤。
右手使拳,擊向襲來的流星錘。
林之平暗暗心驚:“我許久沒涉足江湖,中原武林中幾時出了這幾個人物?怎么這五人的招數(shù)門派我竟一個也認(rèn)不出來。
若非是這五位好手,三叉老人也不至敗得如此狼狽?!?p> 說時遲那時快,那胖子一劍刺去,眼見將中覃佐碧胸口,一把黑色的長劍斜刺了進(jìn)來。
鐺的一聲,黑劍擋住了細(xì)劍。
只聽那胖子嘶啞著嗓子道:“你是何人?我們九江幫跟你原無仇怨,閣下速速退去,尚可善了,如若不然……?
林之平束手肅然道:“不然如何?”
那胖子朗聲道:“我們西門幫主仰慕江湖上的英雄豪杰,看你功夫的路數(shù)莫不是“一劍無敵林之平?!?p> 你也是江湖上的一號人物,何必要淌這洪水,你只須答應(yīng)加盟本幫,咱們立即便是好兄弟、好朋友,前事一概不究;
你又何白白送了性命?
覃兄也是如此,咱們攜手并肩,在西門幫主的帶領(lǐng)下逍遙快活,一統(tǒng)江湖,豈不是好?”
林之平聽到他最后這句話時,胸口一陣劇震,尋思:“難道江湖又要亂了?”
只聽覃佐碧怒道:“我堂堂好男兒,豈肯與你們這些無恥之徒為伍?
我寧可死在這,曝尸荒野,要我加盟為非作歹的惡徒邪幫,卻萬萬不能?!?p> 覃佐碧左手中的刀倏地斬出,斬向那青銅面具人。
林之平暗叫:“好一招‘力劈華山’!”這一招去勢極快,那青銅面具人沉肩相避,還是慢了少些,已被覃佐碧一刀斬在胸前,那青銅面具人臉漲的通紅,雙手用峨眉刺架起覃佐碧的刀;
覃佐碧大喝一聲,刀又是一壓,只聽得嗤的一聲,那青銅面具人右肩肩頭的被砍了一大塊,肩頭鮮血淋漓,竟被斬的直見白骨頭,卻是不能再戰(zhàn)了,覃佐碧欲取他性命,持刀撲了上去,一把細(xì)劍刺向譚佐碧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