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振奮了，熱血沸騰了，紳士的男士，優(yōu)雅的女士，同一時間驚呼出聲。
然而僅僅2秒過后，所有人都閉嘴了，短暫的鴉雀無聲。
漸漸地，周圍游戲機的背景音樂變得清晰異常。
原來就在代幣掉落的瞬間，籌碼輕微地震動了一下，移動了足有1厘米的距離。只可惜移動的方向并非向前，而是向后，籌碼倒退了足足1厘米。天才設計師的陷阱觸發(fā)了，帶來最壞的結(jié)果。
發(fā)生這種事，程致遠做夢也想不到，瞬間感到一陣天旋地轉(zhuǎn)?；秀遍g他以為自己看錯了，雙手趴在玻璃上，又轉(zhuǎn)去旁邊觀看，沒錯，籌碼的的確確倒退了，而且一次就倒退了1厘米。
他絕望了，徹底的絕望，心碎的絕望。夢，完全破滅了。
他扶著玻璃，渾身顫抖，不斷地打冷戰(zhàn)。剛才有一瞬間，他產(chǎn)生了尿意，幸好他練習了楊萬儀傳授的內(nèi)功，否則必定當場尿褲子。
程致遠手邊還剩3枚代幣，卡上積分剩余：10。
18萬積分代表的180000港幣，僅過了一個小時，變成了310港幣。
唏噓、嘆息在程致遠耳畔響起，這是來自旁觀者的心聲。
程致遠盯著“Demon Gate”冷冷的金屬字樣，心中不斷回響：“惡魔之門，只要踏進一步，就再也沒辦法回頭了……”
他想起那位姐姐的勸誡之言，流出了悔恨的淚水。
祁斌這時心中滋味比程致遠差不了多少，他從來不玩游戲機，但在這時，他提出了建議：“少爺，我出錢，你把它推下來吧?！?p> 程致遠心力交瘁，無力地搖了下頭。
祁斌道：“沒事，就當我借你的，回頭誰都不告訴，你推下來籌碼就還給我?！?p> 程致遠指著籌碼，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他這時心中在想：“根本不可能的，每一次的結(jié)果都是一樣的，這根本就是臺吃人的機器，永遠贏不了的?！?p> 祁斌看到程致遠這副樣子，不禁回想起自己當初也曾經(jīng)歷過慘敗，勸道：“算啦，都是橫財，少爺，我送您回去吧。”
程致遠點了下頭，他只想快點離開這里，當下向旁走去。
便在這時，青年笑著上前，插入?？?，拾起程致遠留下的3枚代幣，握在手里。
程致遠側(cè)頭瞥了一眼，登時站住，原來卡內(nèi)積分顯示：800000。同時，他看到了戴太陽鏡的男子，瞬間明白了什么。
青年回眸一笑，道：“小弟弟，回家好好休息，你年紀還小，將來還有機會。不好意思，這次的機會始終都是我的?！?p> 祁斌怒喝：“住口！”
青年哼了一聲，開始推幣。
男子吆喝道：“想看中大獎的留下，機會難得啊。”
祁斌對程致遠道：“少爺，咱們走，我保證他們數(shù)個精光?！?p> 程致遠認可祁斌的說法，點了下頭。二人向外走去。
走出娛樂區(qū)，程致遠迎面看到那位姐姐，立馬低下了頭。
女孩看到程致遠臉上的淚痕，立刻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上前安慰道：“別難過，以后不要賭了?！蹦贸鲆还薨咨b的椰汁，微笑道：“小紳士，你第一天想喝的是這個吧?！?p> 程致遠害羞地點了下頭，接過椰汁。就在這時，通道內(nèi)傳來青年的呼喊：“哇塞，中啦，yeah!”
跟著是男子的聲音：“winner，winner，chicken dinner?！?p> 隨后是觀眾們的呼喊。
程致遠聞聽聲音，心下一沉，臉色瞬間慘白。
女孩輕拍他背脊，語重心長地道：“你的人生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別再邁錯步就好了。”說完，向娛樂區(qū)走去。
二人回到進門時經(jīng)過的演繹廣場，程致遠環(huán)顧四望，這個最初讓他產(chǎn)生新奇感的地方，也是令他對賭城建立好感的地方，如今卻讓他迷失了方向。
他這時才發(fā)現(xiàn)，原來廣場四周的布局是一模一樣的，倘若不熟悉這里的人站在廣場正中，根本沒辦法辨別方向。便如身在猛獸口中，每一道門前都豎著森白的獠牙，每一道門后都通向食道的深淵。想要逃脫，唯有一個辦法，從來不去接近。
這時正值晚上九點，賭城一天中客源最多的時期。
程致遠看向廣場上觀看節(jié)目的游客，發(fā)現(xiàn)他們身邊依然圍繞著自己到來那日的歡迎語，當真無處不在暗示客人，看了表演后進去便會贏錢。他通過游客臉上并不堅定的表情，得知他們心中都抱著寧可信其有的想法，暗想：“看也看了，進也進了，賭也賭了，輸也輸了，就像我一樣，就像所有人一樣?！?p> 就這樣，他在祁斌的陪同下離開了賭城。
回到酒店，項云什么也沒問，因為她早就知道發(fā)生了什么。程致遠在賭埠期間的一舉一動，項云無不盡在掌握。今晚之事，項云沒有預測出這樣的結(jié)果，但這個結(jié)果正是她盼望的。
程致遠洗漱完，躺在床上。項云坐在對面床上，問道：“致遠，回到營城后，你還會擦皮鞋嗎？”
程致遠心中一片茫然，問道：“姑姑，你都知道啦?！?p> 項云道：“你上次借錢不成，想了許多方法為秦孌籌錢，我怎么會不知道呢？”
程致遠道：“姑姑，我現(xiàn)在心里好亂?！?p> 項云道：“這是當然的，大起大落嘛，你很少經(jīng)歷，一時間難以適應，我能理解?！?p> 程致遠問道：“姑姑，你也賭過嗎？”
項云沒有回答，隨手關(guān)上臺燈，道：“睡吧。”
房間燈光熄滅后，程致遠感到一絲安慰，問道：“姑姑，你還沒回答我呢，你賭過錢嗎？”
項云道：“沒有。不過我賭過命?！?p> 程致遠心中一驚，問道：“那你贏了沒有？”
項云起身坐到程致遠床邊，摸了摸他臉蛋，道：“當然贏啦，至少現(xiàn)在沒輸。”
程致遠吁了口氣，道：“那就好，賭錢已經(jīng)很可怕了，賭命就更可怕了。”
項云將他攬在懷里，道：“孩子，別怕，有我在?！?p> 程致遠感受到項云的溫暖，忍不住抱緊她，這時他才發(fā)現(xiàn)項云好瘦，忽然心疼起來，道：“姑姑，對不起，我把你的錢都輸光了。”
項云笑道：“輸錢怕什么，只要你開心就好?！?p> 程致遠仰臉問道：“可是我不開心啊，怎么辦？”
項云道：“現(xiàn)在不開心，將來就會開心了，遲早會發(fā)生的事，早點發(fā)生不好嗎？”
程致遠道：“姑姑，你說得好深奧，我沒明白。”
項云道：“十賭九詐，賭博從來都是人與人的較量。你今天輸了，并不是輸給一臺機器，你說呢？”
程致遠道：“是啊，設計大富豪的人太缺德了，專門為了讓人輸錢。不過姑姑，有人贏了?！?p> 項云道：“賭場的贏家沒什么值得驕傲的，人生的贏家才值得自豪呢?！?p> 程致遠心想：“姑姑不愧是見過大世面的人，媽媽就從來不會對我說這些話。”問道：“姑姑，什么樣的人才算是人生贏家？”
項云沉吟片刻，道：“起碼自己經(jīng)常感覺到幸福吧?！?p> 程致遠道：“看來魚頭是人生贏家?！?p> 項云笑道：“他現(xiàn)在很快樂，可是將來就未必了。孩子，很多事情不是你想避就能避開的，你不去惹麻煩，麻煩也會主動找上你。關(guān)鍵是你有能力處理問題，你可以不惹事，但是不能怕事。”
程致遠思考一下，道：“姑姑，我喜歡和你聊天。”
項云道：“你現(xiàn)在受了傷，所以喜歡有人陪伴，我希望你將來無論受到什么挫折，都能獨力承擔。這樣的話，我們將來死了，你也不會太無助?！?p> 突然聊到生死的話題上，程致遠一時沒法接受，忍不住又抽噎起來，道：“姑姑，你可不可以不死?！?p> 項云笑道：“好啊，你希望我能活多長？”
程致遠放開她，雙手抻直，道：“這么長?！?p> 項云道：“這么長是多少年？”
程致遠笑道：“起碼兩百年。”
項云笑道：“那豈不是成精了？”
程致遠道：“成精有什么不好的，姑姑，我希望你永遠活下去。”
項云道：“我盡量吧。”扶著程致遠躺下，為他蓋上被子，道：“睡吧，今天你也累了?！?p> 程致遠的確累了，全身剛沾在床上，便昏昏欲睡起來，不多時開始打鼾。
項云望著他的睡臉，盯著看了許久，回到自己床上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