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很多學(xué)生來說，復(fù)習(xí)時間永遠不夠，考試總比想象中早。隨著期末考試收卷鈴聲響起，寒假命運已成定局，無論往事不堪回首，惟有淚千行，還是皇天不負苦心人，得意須盡歡，考試結(jié)果公布之前，大家對寒假生活還是充滿期待的。
放假前一天，項云打電話給溫姝，邀請她來山莊過年。溫姝想到小闌，不愿讓程致遠在過年期間為難，婉言謝絕了。
她將這件事告訴程致遠，程致遠也認為不去為妙，不理解項云為何提出這樣的邀請。
程致遠詢問溫姝過年的安排，溫姝說想去京城找冉冉。程致遠得留在親人身邊過年，情知無法相陪，憧憬一番未來，叮囑溫姝注意安全。
放假當日，程致遠送溫姝去火車站。二人在月臺上戀戀不舍道別。程致遠本以為能見到“十二欽”，直到車子開動，溫姝始終孤身一人。
溫姝很體諒他，等火車開出車站，她確信程致遠看不到自己了，這才望著窗外緩緩移動的景物，流下不舍的淚水。
程致遠送走溫姝，心情郁郁，離開火車站，打算乘車去往光明山莊。
排隊等車的時候，一名男子接近他，低聲道：“小兄弟，我想和你談?wù)?，請隨我來。”
程致遠向男子臉上看去，見他年紀三十上下，滿臉麻子，短發(fā)粗眉，眸子炯亮，話聲雖然柔和，卻帶著一股不容拒卻的威嚴，不由得被他獨特的氣質(zhì)吸引，禮貌問道：“請問您找我什么事？”
男子一臉平和，說道：“輸贏成敗，爭由人意。你想輸兒嗎？”
程致遠聽出他用錯了兒話音，尋思：“我想輸嗎？想姝兒嗎？他是這個意思吧。嗯，他應(yīng)該是十二欽中的一個?！毕敕按?，已大概猜到對方來意，點頭道：“請帶路吧?！?p> 男子微微頷首，顯得既有禮貌，引路向北走去。
客運站以北有一家酒店，它是附近最高的建筑。
程致遠見男子繞到酒店東側(cè)，直接翻越圍欄，動作利落輕捷，便也跟著翻越。
男子從側(cè)門進入酒店，不走大堂，不乘電梯，直接從樓梯間步行上樓。
程致遠料想男子是不愿被監(jiān)控器拍到，所以特意設(shè)定這樣的路線，他藝高人膽大，盡管看出男子身懷武功，依然不問情由，緊隨其后。
男子一口氣走上二十樓。他上樓時一步三級臺階，動作便如連環(huán)魚躍，快起快落。程致遠開步甚長，腳下一點，身子凌虛蹈空，一次縱上七八級臺階。樓梯非上即下，男子不擔(dān)心程致遠跟不上自己，腳下發(fā)力，節(jié)奏更加快了。
天臺的門上了鎖，他掏出鐵絲，彎折過來，搗鼓幾下，鎖便開了。
程致遠緊隨其后上樓，見他動作麻利干脆，在他背后笑道：“您這開鎖的功夫很令小弟佩服，不知稍后可否傳授一二？”
男子聽程致遠話聲平穩(wěn)，竟不氣喘，回頭微微一笑，推開門道：“請到外面說話?！?p> 程致遠也不禮讓，一步跨上天臺。
男子跟出，將門重新鎖上，道：“請先等我一下?！?p> 程致遠站在原地，留意到男子手中握著一個黑色小盒子，見他在天臺來往走動，不斷試探，還時不時觀察圍欄外的情況，不知他在檢查什么。
男子繞著天臺走完一周，又繞著程致遠轉(zhuǎn)了一圈，小盒子起始發(fā)出警報聲。
程致遠頓時明白過來，掏出軍用手機，取下電池，道：“這回應(yīng)該沒有信號了?！?p> 男子笑笑，又檢查了一遍，感應(yīng)器還是報了警。
男子比劃個手勢。程致遠會意，將手機放入背包，拎到遠處空調(diào)機旁，放在噪音較大的出風(fēng)口處。
男子等他走回，道：“感謝你的配合?！?p> 程致遠道：“看您這樣謹慎，一定有很機密的事要單獨告訴我，為了保護姝兒，原該配合你的?！?p> 男子道：“很好，像你這樣的年輕人不多見?！?p> 程致遠笑道：“您這樣的人才更少見，什么事，您請說吧?！?p> 男子點點頭，道：“請您先回答我，您和楊氏宗族是什么關(guān)系？”
程致遠道：“不好意思，這個問題不能回答?！?p> 男子道：“能跟上我的‘縱垣跳’，你‘斷鳶沖霄’的輕功練得非常不錯?！?p> 程致遠道：“承蒙夸獎，恕我眼拙，認不出您是十二欽中的哪一位？”
男子眼中現(xiàn)出深意，微笑道：“你好程致遠，我叫穆朗?！闭f完，微微俯軀，笑著伸出舌頭。
程致遠一怔，隨即猜想吐舌應(yīng)該是一種禮節(jié)。他不知如何還禮，只得硬著頭皮，學(xué)穆朗的樣子伸出舌頭，事后自覺這樣做有些失禮。
穆朗禮畢，挺直身軀道：“姝兒還對你說過什么，請原封不動告訴我?！?p> 程致遠道：“她說自己身世特殊，身負拯救世界的使命，還說智達師父交托十二欽保護她……”
穆朗聽時細加詢問。程致遠有問必答，問題涉及到其他事，他一樣是知無不言。
穆朗問完聽完，道：“姝兒本性純良，不擅長說謊，她對你說的話句句屬實。程致遠，姝兒很看重你，我的心告訴我，不該反對你接近姝兒?？墒俏乙嵝涯?，不要利用姝兒的單純，做出傷害她的舉動。否則的話，我會讓你和秘密永遠沉入海底?！闭f到最后一句話時，言辭頗有恫嚇之意。
程致遠對穆朗早生相敬之心，更兼親近之意。十二欽負責(zé)保護溫姝，他便當十二欽是自己人，始終不存疑忌。他不知穆朗身份，僅憑猜測穆朗是十二欽的一員，便乖乖配合。穆朗公開身份后，他對穆朗的提問毫不隱瞞，也是看在溫姝面上。他感到意外和窩火的是，穆朗居然一上來便口出威脅之言。
程致遠暗自不快，尋思：“姝兒說你樣樣皆能，想必武功也不會弱。剛才你上樓的身法很快，但我未必就不如你，你應(yīng)該也看出來了，咱們體力不相上下。你有自信殺我滅口，想必不是純粹憑借武功吧，一定還有更狠辣的手段。你不妨試試看，我有沒有那么好殺?！?p> 項云年輕時矜才使氣，程一峰一貫剛腸嫉惡，二人結(jié)合之下，程致遠體內(nèi)自然流著驕傲的血。別看他平時彬彬儒雅，骨子里卻是極不服輸?shù)谋拘浴?p> 倘若穆朗不會武功，只是恫疑虛喝，程致遠出于對長輩的尊敬，根本不會將威脅放在心上。何況穆朗希望他對溫姝好一點，不要欺騙溫姝，這些話都不是壞話，程致遠又何嘗忍心傷害溫姝。偏偏穆朗高深難測的印象留下了，程致遠本可擇善而從，滿口答應(yīng)，這時偏就不肯，只覺服從便是屈從，是軟弱的行為。
穆朗觀察到程致遠眼神變了，當下露出輕蔑的神情。
程致遠看到穆朗充滿不屑，更不疑心他輕視自己，淡淡地回應(yīng)：“沉入大海也沒什么可怕的，您沒聽過哪吒鬧海的故事嗎？”
穆朗道：“我見過哪吒，他有三頭六臂，而你沒有?！?p> 程致遠笑道：“單頭雙臂，也能攪得昏天黑地?！?p> 穆朗緩慢退后半步，問道：“你有多大本事？”
程致遠不敢托大，也退后半步，擺出一招起手式，道：“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您想指教，小弟奉陪到底?！?p> 穆朗背起左臂，道：“空出一只手，算是對楊氏宗族的尊重?！?p> 程致遠心下大怒，收起架勢，冷笑道：“你讓我一只手？未免太看不起人了?！?p> 穆朗道：“你打不過兩只手的我，一只手都未必。”
程致遠感覺他并非有意譏刺，心想：“難道他認為一只手也能打贏我？”眼看穆朗神色自若，不由得感到緊張，道：“請出招吧?！?p> 穆朗道：“你先出招?！?p> 程致遠道：“那就得罪了。”重新擺出起手式，等待幾秒，突然啟動，原地飛腿踢向穆朗胸口。
穆朗胸口一挺，待程致遠一腳踢中胸膛，立刻揮起右拳，打向程致遠小腹。
程致遠沒料到第一腳穆朗便避不開，正自竊喜，隨即感覺這一腳沒有踢實，疑惑一下，小腹已被一拳打正。
程致遠練過太極拳，懂得化勁之法，正待將拳力引向一旁，穆朗緊接著便補上一拳。程致遠有所感知，登時想到陳大鳴的“幻影神拳”，便要后撤。然而穆朗動作極快，快到行云流水，程致遠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小腹已被一拳打?qū)崱?p> 這一拳實在不好受，逼得程致遠借勢向后騰翻，落地后他不顧腹中疼痛，腳下用力一蹬，又再沖上。
穆朗墊步追擊，不給程致遠調(diào)整距離的時間，舉右手作勢劈砍，同時右腿蓄力側(cè)踢。
程致遠感受到強烈的壓迫感，不敢正面出擊，向右一躍，迅速從穆朗左側(cè)攻上，逼他使用左手。
穆朗見狀，已明程致遠的意圖，當下靈活變換站姿，待程致遠右拳打來，左腿一記側(cè)踢，正中程致遠腋下。
程致遠腋下傳來疼痛，手臂跟著酸麻，他沒料到穆朗出腳如此之快，竟能后發(fā)先至。顧不得疼痛，算準距離，回轉(zhuǎn)過身，甩出一記后擺腿，踢向穆朗頸中。
穆朗屈膝俯身，剛好避開，不等程致遠身子回正，右拳已打向程致遠背心。
程致遠一腳踢空，料到對方會從后追擊，轉(zhuǎn)身之際，揮動右肘，以攻為守。穆朗竟毫不理會，一拳打中程致遠肋下，他自己也被程致遠這一肘擊中顴骨。
程致遠沒想到穆朗會和自己硬拼，忍著肋下劇痛，提膝攻向穆朗下腹。
穆朗右手向下拍擊，同時用頭一撞，正磕在程致遠下巴上。
程致遠吃痛，“唔”了一聲，向后躍開。
穆朗并不追上，道：“原來你只是輕功好，看來一只手的我，你也一樣打不過?！?p> 程致遠接連中招，局部隱隱作痛，已然呼吸急促，道：“你欺我力氣不如你，只攻不守，也算不上高明功夫?！?p> 穆朗話音悠長地道：“是嗎？”
話音未落，只見他一躍而前，右手向下橫砍。程致遠提起左腿擋架，登覺脛骨生疼，按理說有肌肉保護，不會痛至筋骨，可想而知穆朗手臂力道之剛猛。他暗自驚心，已知無法取勝。穆朗可不給他喘息時間，右臂再次橫砍，正中程致遠左肩。
程致遠又好氣又好笑，心想：“他每一招看上去都平平無奇，怎么我就是抵擋不了呢？”
他轉(zhuǎn)念之際，穆朗手臂已砍向他頸中。
程致遠心知穆朗力強，更知自己頸骨脆弱，嚇得急忙縮脖，快速閃去一旁。
穆朗迅速墊了三步，右手從上向下斬落。雖是三步，卻只有程致遠一步遠，但他速度極快，而且由于墊步的關(guān)系，下盤始終保持穩(wěn)定，全不影響發(fā)力。
程致遠才剛站穩(wěn)，眼看對方已經(jīng)攻至，不得不再側(cè)身避開。
穆朗中途變招，“砰”的一拳，將程致遠打得倒飛出去。
程致遠渾然忘卻胸口疼痛，腦中不斷盤旋：“他每一招我都看得清清楚楚，怎會全無招架之能？”
這種令人郁悶又無計可施的心情，程致遠曾體會過。就在他上小學(xué)二年級那年，開始和楊萬儀對弈象棋。程致遠是九棟樓的“游戲大王”，象棋非常厲害，罕有敵手?？墒呛蜅钊f儀下象棋，他自始至終只贏過兩盤。
有一段時間，程致遠輸怕了，偷偷鉆研棋譜和殘局，然而樓下大爺都輸哭了，卻依然贏不了楊萬儀。楊萬儀下棋沒有任何套路，只是見招拆招，偶爾棄子保帥，看上去棋藝平平?？墒菬o論程致遠怎樣旗開得勝，占據(jù)上風(fēng)，謹慎鋪設(shè)全局，楊萬儀總有以拙制巧、反敗為勝的辦法。
輸不可怕，穩(wěn)操勝券而后一敗涂地，才最令人懊喪。
只聽“嗵”的一聲，程致遠后背重重摔在地上，腦中棋盤散落，棋子揚得滿天都是。
穆朗看他眼神茫然，坐臥在地一動不動，問道：“你沒事吧?！?p> 程致遠搖搖頭，緩緩起身，道：“再來打過?！?p> 穆朗道：“你的心已經(jīng)認輸了，練幾年再打吧。”
程致遠心想：“他說到做到，確是只用了一只手，將我打得一敗涂地。他既手下留情，我再上前纏斗，豈不是厚顏無恥？”心底涌上一陣失落，道：“好吧，我聽你的，如果我對不起姝兒，你盡管來殺我吧。”
穆朗道：“這個自然，只要我發(fā)現(xiàn)你圖謀不軌，絕不留你。”
程致遠歪過頭去，道：“我記下了?！毙南耄骸澳悻F(xiàn)在的確有殺我的本事，可是以后，我一定能超越你。”
穆朗見他臉上恢復(fù)血色，道：“你的根基不錯，只是沒學(xué)過高明功夫，我考驗?zāi)銕啄陼r間，如果合適的話，我會考慮教你武功?！?p> 程致遠心念一動，問道：“你想收我為徒？”
穆朗道：“有一點想?！?p> 程致遠聽他直言不諱，感覺他只是言語犀利，其實心地很好，笑問：“剛才還威脅要殺我，轉(zhuǎn)眼間又對我這么好，嘿嘿，是不是發(fā)現(xiàn)我悟性很好，是塊練武的好材料，所以暗暗動心啦?！?p> 穆朗道：“我們早晚會死，你學(xué)會厲害功夫，可以代替我們保護姝兒?！?p> 程致遠暗自沒趣，“喔”了一聲，道：“原來如此。不過很可惜，我已經(jīng)拜過師父了，不方便再拜你為師了?！?p> 穆朗問道：“你拜的是什么師父？”
程致遠道：“我答應(yīng)過師父保密，不方便告訴你?！?p> 穆朗也不強求，道：“你應(yīng)該去找教你輕功的師父學(xué)?！?p> 程致遠道：“謝謝指點?！毙南耄骸氨緛砦揖褪歉鷰煾笇W(xué)?！?p> 穆朗道：“你坐下來，我有話對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