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交橋和光明山莊連成的直線,剛好是營城市區(qū)的對角線。駕駛半個鐘頭,程致遠終于看到山莊北側(cè)院墻,當下收油??柯愤?,熄火下車。
他從胸前口袋里拿出項云送給溫姝的綠寶石戒指,交給王恬,道:“這是溫姐姐的物品?!?p> 王恬沒見過寶石,乍見之下,立時被祖母綠散發(fā)出的奇異光澤吸引。
魚頭打量戒指,道:“不愧是豪門啊,這戒指得好幾十萬吧?!?p> 王恬小心翼翼接過,蹲下讓皮頭聞。皮頭只聞了一下,耳朵便豎了起來,又聞幾下,搖起尾巴。
程致遠看到皮頭的反應,頓時充滿希望。
王恬將戒指還給程致遠,道:“跟著皮頭走就行了。”
皮頭東聞西嗅,邊嗅邊走,王恬皮頭跟隨在后。
程致遠將戒指放回胸前口袋,剛剛放好,就見二人一狗在原地轉(zhuǎn)圈。
魚頭疑惑道:“姝兒在這干什么了,干嘛不停兜圈子啊。”突然看到皮頭夾起尾巴,竟不走了。
王恬表情微變,看向程致遠。程致遠問道:“怎么了?”
王恬道:“姐姐近期沒來過這里?!?p> 程致遠道:“她來過的,而且就在昨晚?!?p> 王恬道:“可是不應該啊,昨天又沒下雨,皮頭確實沒有聞到氣味?!?p> 魚頭問道:“是不是感冒了,鼻子不通氣啊?!?p> 王恬道:“它沒感冒。魚頭哥,皮頭從來不會犯錯,每次都能找到丟失的物品?!?p> 程致遠想了一下,道:“昨晚我追來這邊,的確沒看到姝兒,或許姝兒離開西門后,先是向北,后來又去南面了?!?p> 魚頭道:“咱們站的地方已經(jīng)出市區(qū)了,再往南就什么都沒有了。我感覺你之前分析的沒錯,姝兒要是想去南面,干嘛不走正門呢。她走西門,肯定不是為了去市里。再說晚上到處都是警車,她只要一露頭,警察馬上就發(fā)現(xiàn)了?!?p> 程致遠暗覺有理,道:“擴大搜索范圍,魚頭,你開車跟著我們,我和王恬妹妹帶著魚頭先去海邊找找?!?p> 魚頭道:“車就扔這兒吧,多走幾步累不死人,萬一被山莊里的人發(fā)現(xiàn),咱們就找不成了?!碑斚聦④囬T上鎖,向海邊走去。
才只走出幾步,皮頭又搖起尾巴,表情也認真起來。
王恬喜道:“這里有姐姐的味道?!?p> 程致遠暗暗松了口氣,見皮頭走向草地,抬頭一看,前方是一排灌木叢,心想:“莫非昨晚姝兒躲在灌木叢后?難怪我追不上她?!惫黄ゎ^在灌木叢后嗅了好一會,跟著走向海邊,正是昨晚溫姝走過的路線。
三人跟隨皮頭向北走去,然后原地轉(zhuǎn)了個彎,又走了回來。
魚頭道:“我懂了,四渡赤水,戰(zhàn)略轉(zhuǎn)移?!?p> 程致遠道:“看樣子姝兒的目的地確實在碼頭方向,我想咱們不會再走回頭路了,這里車開不進來,稍后取車路程太遠。魚頭,你昨晚沒休息好,節(jié)省點體力,開車在外頭跟著我倆?!?p> 魚頭道:“明白,我慢點開,你們快點走?!被氐杰嚿?,發(fā)動車子,沿著道牙在外跟隨。
程致遠與王恬跟隨皮頭,繼續(xù)向北行去。
這時是早上七點一刻。
項云按時起床,對她而言,明天是非常重要的一天。洗漱完畢,去吃早飯。吃飯時她在腦中演習明日的計劃。
稍后女傭來收餐盤,問道:“三小姐,您吃好了嗎?”
項云微覺詫異,問道:“干嘛這樣問?”
女傭道:“我擔心您沒吃好。”
項云笑道:“吃好了,謝謝你的關心?!眴柕溃骸爸逻h起床了嗎?”
女傭道:“少爺還沒起來呢。”
項云又問:“溫姝回來過嗎?”
女傭微微搖頭。
項云點了點頭,道:“我回房了,你收拾吧。”
回到房間,項云取來兩盒香煙,放在茶幾上。看一眼時間,指針剛好停留在7:40分。這些年她一直覺得時間過得快,這時卻感覺時間過得好慢。打開煙盒,從兩支煙中選出一支,慢悠悠地抽起來。
監(jiān)控畫面中,山莊一切都在有序進行。項云抽完一支,摁滅煙頭,心想:“致遠倒是沉得住氣?!蹦闷鹆硪恢?,點上了火。
八點剛過,陳雄來到山莊。
由于山莊各個房間都安裝了新風系統(tǒng),陳雄進門后只聞到一點煙味,再看煙灰缸里四個煙頭,每一個都抽剩過濾嘴,問道:“你幾點鐘起床的?”
項云道:“問這個干什么?”
陳雄道:“關心你才問的?!?p> 項云道:“七點多。你呢?”
陳雄道:“昨晚我讓全體兄弟們加班,所有人包括我在內(nèi)通宵沒睡?!?p> 項云道:“明天就要談判了,為什么不好好休息?!?p> 陳雄道:“你不是說了嗎,明天才談判,今天休息就夠了?!?p> 項云感覺他態(tài)度不對,問道:“你緊張了?”
陳雄道:“我充分準備了,輪不到我緊張?!?p> 項云道:“你昨晚沒睡覺,應該回家休息,大早上來找我,莫非有急事嗎?”
陳雄道:“很多人自認為比我聰明,結(jié)果最終權力還不是落在我的手上。云兒,你不會也拿我當傻子吧?!?p> 項云道:“睡眠不足影響情緒,你今天的態(tài)度和從前很不一樣,要不是為了和我吵架,就趁早回去休息吧?!?p> 陳雄道:“你這里難道不能休息,我為什么非要回家休息?”
項云道:“同樣的話我不想說第二遍,你要是不想結(jié)婚了,盡管亂發(fā)神經(jīng)。”
陳雄冷笑道:“我發(fā)神經(jīng)?好啊,就當我發(fā)神經(jīng)吧?!鄙碜酉蚝笠谎觯苯犹稍谏嘲l(fā)上。
項云見他性情突變,倒是有些擔憂,眼看他放肆躺著,也不說話,靜靜坐在一旁。
只聽陳雄說道:“明天上午九點,我約鐘華在海景酒店見面?!?p> 項云道:“那里死過人,不吉利吧?!?p> 陳雄嘴角邊露出一絲笑容,道:“那里安靜,方便談判?!?p> 項云道:“隨你吧?!?p> 陳雄道:“你不想去可以不去。”
項云試探問道:“我不去,鐘華肯和你談?”
陳雄道:“和誰談都一樣,重要的是結(jié)果?!?p> 項云道:“我會履行約定,按時到場?!?p> 陳雄道:“下午我通知手下,明天帶上人過去。對了,昨晚我的手下沒有加班,他們精神飽滿得很,這一點你可以完全放心?!?p> 項云道:“很好。談判時我只是旁聽,內(nèi)容你來和他們談。對了,我約了營城有頭有臉的人物,屆時一同做個見證,免得華宏社事后不認賬,另外我要讓大家知道,仁義勝現(xiàn)在究竟是誰當家。”
陳雄道:“你真是處處為我著想啊。”
項云聽出他語調(diào)不善,笑道:“那是自然?!?p> 片刻之后,陳雄說道:“最近我在看三國?!?p> 項云笑道:“哦?怎么看起三國來了?!?p> 陳雄道:“因為一句詩:‘東風不與周郎便,銅雀春深鎖二喬。’”
項云道:“就算周郎敗了,也不會是這樣的結(jié)局?!?p> 陳雄哈哈一笑,道:“二喬不是虞姬。”
項云道:“周郎也不是項羽?!?p> 陳雄道:“虞姬沒兒子,二喬卻有。”
項云聞言驚了一下,臉上依然掛著笑容,心卻沉了下來,道:“咱們的看法不一樣,我的意思是說,假如周郎敗了,二喬也會殉夫而死,絕不會讓曹操糟蹋?!?p> 陳雄道:“曹操有什么不好?一生大大小小的仗打了無數(shù),兵力強者如袁紹,武力強者如呂布,盡皆敗下陣來。你說曹操為什么會敗給小小周瑜呢?”
項云道:“你認為呢?”
陳雄道:“因為周瑜懂得示弱,正所謂驕兵必敗,而且不得不說,蔣干盜書這一招很高明?!?p> 項云道:“周瑜還有諸葛亮幫忙?!?p> 陳雄笑道:“草船借箭?巧借東風?根本不存在的。”
項云道:“這些書都是早些年讀的,已經(jīng)忘得差不多了?!?p> 陳雄道:“戲臺上曹操是白臉、大奸臣,但在我心里,他卻是能屈能伸的大英雄、大豪杰。東漢末年天下大亂,軍閥割據(jù),盜賊遍地,民不聊生。百余年餓死千萬人,足見東漢皇帝無能,早該退位讓賢。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看似手段不當,實際上呢?他統(tǒng)一北方后,結(jié)束了混戰(zhàn),懲治了豪強,保護了農(nóng)民和莊稼,恢復了生產(chǎn)。他興修水利,獎勵農(nóng)桑,安置流民,做了好多利國利民的大好事。可后人如何評價他?你認為公平嗎?”
項云心想:“你拿自己和曹操相比,當真厚顏無恥?!?p> 陳雄又道:“就算得不到支持,該做的事還是要做。”
項云問道:“你做過令自己后悔事嗎?”
陳雄道:“我做的事都不后悔,只后悔有些事沒做,有些事做晚了?!?p> 項云聽他越說越犀利,暗暗有些擔憂,轉(zhuǎn)過話題,笑道:“一大早就說這么嚴肅的問題,你吃早飯沒有?”
陳雄忽然起身,問道:“云兒,你真的在乎我嗎?真的關心我的健康嗎?”
項云笑道:“不然呢,你疑心什么?”
陳雄盯著她看了幾秒,重新坐下,道:“既然你決意誠心待我,我也只好以誠相待了。”
項云道:“你一直都是那樣做的,我可從未疑心過。”
陳雄不再說話,看向墻上掛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