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到塞北的時候給家里打過電話,老爺子不高興,電話里鬧了矛盾。之后打工的地方,也沒地方找個電話去,細(xì)數(shù)起來那些年可能一年也就兩三通電話,最后要回去的那幾個月更是一通都沒打過,我到了地方才知道老爺子走了。”
說到這,張震川搖了搖頭“那時候家里人聯(lián)系不上我啊,老爺子走的時候連我的一面都沒見到。等我做火車回去的時候,人已經(jīng)埋了一個多月了?!?p> “額,我知道張叔你想說啥了,沒有我不是離家出走,我就出來玩?!逼钛┚牭竭@里,那還猜不到張震川想說什么呢。
張震川輕笑一聲,隨即釋然“行,你心里有數(shù)就行,我就怕你們這些年輕人啊,一個沖動就干出后悔的事?!?p> “沒有,我就是……”祁雪君想解釋些什么,卻被張震川打斷。
“沒事,你心里清楚就好,你們年輕人有的原因我也聽不懂,對了,竹竹啊,到哪里了?”
“我不知道啊,就一條道,看地圖可能要到……額,這地圖咋不動了?”
洛石竹拍了拍車載導(dǎo)航,張震川一皺眉“先停車?!?p> 越野車靠邊停下,安靜的山林里傳出細(xì)碎蟲鳴,午間的陽光從樹葉的間隙里透下,安逸寧靜。
“手機有信號嗎?小祁”張震川向后座的祁雪君問道。
“好像可以打電話?!逼钛┚莱鎏齑?,將手伸的盡量高。
“問題應(yīng)該不大,我不常走這條路,但深山里沒信號也能理解。石竹,你先別開車了,我來。”
“好”洛石竹答應(yīng)道。
張震川顯得有些嚴(yán)肅,他甩了甩手,將銀色腕表摘下放進(jìn)手柜里。
窗外依舊夏風(fēng)習(xí)習(xí),太陽隨時間落下,一直到太陽西斜,車卻還是沒到下一個鎮(zhèn)子。
張震川看了眼油表,嘖了一聲“嘖,不行,不能再開了,打道路救援電話吧,按路程來說,現(xiàn)在早該到了。但就一條路,怎么能走岔呢?”
“好,我現(xiàn)在打?!甭迨衲贸鍪謾C,一陣鈴聲過后,電話里傳出清脆女聲
“您好,這里是西荊線鹿野市至達(dá)理可市段公路熱線,請問您需要什么幫助嗎?”
“我們在這個,額應(yīng)該是陽生和菱縣之間的這個國道上,車子拋錨了,可以派人過來一下嗎?”洛石竹撒謊撒的很流利。
“恩,好的先生,請您稍等,救援隊將會于二十分鐘后出發(fā),請您耐心等候?!?p> ……
時空交錯,相同的地點駛過救援的車輛,卻不見越野車的蹤影,二者冥冥之中失之交臂。
一個小時之后,車中三人有些焦燥了起來。洛石竹打開車門,拿出手機想要再次撥通救援電話,手機里卻只傳出陣陣忙音。
張震川皺著眉,用力按了按方向盤,刺耳的喇叭聲響徹林間,驚起無數(shù)飛鳥。
他沒想到只是簡單的一次出行,竟會遇上這種本不可能發(fā)生的麻煩。到底哪里出了錯呢?明明連岔路都沒有,怎么可能走錯呢。
“石竹,別打了,上車,咱們再往前開一段看看?!睆堈鸫ㄟ汉戎囃獾穆迨?,少年上車,車輛繼續(xù)向前駛?cè)ァ?p> 不遠(yuǎn)處,群山深處,一座古廟矗立其間。大殿中,草木混著泥土塑成的佛像被風(fēng)雨侵蝕,半邊佛面早已毀壞,露出其中枯黃的草根樹枝。
佛像下,坐著一個沒了半邊臉皮的俊秀和尚。猩紅鮮血沿著他的面龐緩緩滴落在胸前的描金念珠之上。
“藏,有人來了。”
一枚念珠中發(fā)出尖銳刺耳的叫聲,絲縷血痕從描金出滲出,金線本交錯繪成一尊慈悲菩薩,而滲出血痕卻在慈悲面孔上刻出可怖的骷髏。
“螻蟻罷了,何必理他?!?p> 和尚依舊敲著木魚,沉悶響聲回蕩在破廟之中。
“你就不想出去看看?”
另外一枚念珠也發(fā)出聲音,卻不似之前念珠那般尖銳刺耳,確實一個嫵媚至極的女聲。
“看看你失去的,你不想嗎?”
念珠中的女聲繼續(xù)誘惑著和尚。
“靜”
和尚卻只是說了一個字,念珠中的血痕重新沒入其中,妖異聲音也消失不見。
可和尚的手下木魚的聲音卻顯現(xiàn)出他并不平靜的內(nèi)心。
“咚咚咚”“咚咚咚”木魚敲擊的聲音越來越快,終于有一刻,小木槌斷了。
半晌,和尚撿起不知陪伴自己在這枯坐多少年木槌輕輕嘆了口氣“歸焉?”
卻不知是在問自己,還是在問山下那誤入此間絕境的凡俗之人。
殿外,一陣清新的風(fēng)吹來,攜著不知哪里的一片蟬羽落在和尚指尖,和尚看著蟬羽“浸染的程度這么深嗎?還是說是我的心亂了呢?”
和尚站了起來,身上臟舊不堪的袈裟落下不少塵埃。他走出大殿,廟里只有一株枯死不知多久的桃樹。他將指尖蟬羽輕輕吹起,落在上樹,剎那間如枯木逢春,重新生出了枝芽,不多,卻令人欣喜。
山下,一小鎮(zhèn)子里。
鎮(zhèn)中房屋像是建國初期的風(fēng)格,可卻明顯已被廢棄多年。
街上,偶爾可見當(dāng)年流行的紅色大字,似乎訴說著往日的繁華景象。
可漸漸的,沉寂的鎮(zhèn)子中突然發(fā)出陣陣窸窸窣窣如老鼠般的聲音,首先是居民樓,隨后是劇院,最后連醫(yī)院也發(fā)出那種奇怪的聲響。
原本被歲月侵蝕過的痕跡層層剝落,嶄新的墻體在廢墟中顯現(xiàn)出來,不一會,就連原本剝落的破碎磚瓦也好像被地面吞食了一樣,消失不見。
而翻新的房屋中更走出無數(shù)人影。他們一開始手腳僵硬,像是不知從何處爬出的尸體。
不一會,他們便好像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現(xiàn)在身體,街上人頭攢動,就像之前的破敗之像從未有過一般開始正常生活起來。
鎮(zhèn)邊,一輛三輪車搖晃著駛出小鎮(zhèn),進(jìn)入了茂密叢林之中。
公路上,越野車也是耗盡了最后一滴油,無力的停在了路邊。
天邊紅日也已半隱山林,傍晚紅霞染透了整片森林。
公路旁的三人則無奈坐在路邊,三個人以一樣的姿勢看向落日。
“咱今晚怎么睡?”洛石竹提出了問題,隨后是一陣長久的沉默。
“小祁睡車上,我和石竹睡帳篷吧。”張震川思考出唯一解決的方法。
“啊,這個,叔叔……”祁雪君正想說什么,卻被張震川打斷“小祁啊,你不必多說,咱也沒別的辦法啊。石竹,你覺得呢?”
“確實?!?p> 洛石竹正答著,迎面卻開來一輛破舊的三輪車。
一缺牙老漢操著一口夾雜方言的普通話高聲喊到“你們那里的人,咋的在這歇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