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秦嶺?白澤篇（二）劍道雙絕勝二杰
白澤從袖中取出一枚銀針，往空中一拋。瞬間白光閃動，一柄精鋼長劍落在他的手里。
這把劍名為“九妄”，在妖仙界是鼎鼎有名的神兵利器。劍柄為暗青色，上面刻著繁復的花紋，劍鋒銀白，閃光耀目，就像秦嶺之巔的白雪。
嘲風不再多言，揮劍而上。他手中的長劍“凝風”是不亞于“九妄”的絕世神兵，劍鋒既柔而利，用起來如風舞柳絮，華麗之極。
嘲風早年曾經游歷人間，在各大門派學習精妙劍法。道法大成后并未松懈，時時向恩師討教劍術精義。現(xiàn)在整個鐘山派數(shù)百名弟子中，以他的劍法為最高。
他提出比劍，其實另有打算。
這白澤也是妖界成名已久的劍法高手，曾經在峨眉山連敗數(shù)十位劍術名家，風頭一時無兩。單論劍術修為，也許比自己更勝一籌。
但自己也非泛泛之輩，這次無須勝他，只要能和他斗個三十回合，造成一個不勝不敗之局，然后看準機會，抽身而退，就能把這個燙手山芋扔給其他師兄弟。
這樣既能保住顏面，又不至于過早暴露自己的實力，是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他媃身而上，一招“分云拂柳”，向白澤肩頭刺去。這是五百多年前，人界武當派開山祖師，第一劍術名家張三豐所創(chuàng)的“白虹劍法”中的一招。這招看似簡單，其中卻隱藏十余種變化，不論對方如何拆招，都有應對之策。
白澤卻對他的劍招視如不見，不閃不避，劍出中宮，破空有聲。其勢如猛虎下山、蛟龍出海，勢不可擋。
這正是妖仙界三十六小洞天之一，峨眉山虛陵洞白霞仙子的成名絕招“劍斷乾坤”。
嘲風萬萬沒想到，白澤竟然上來就用這兩敗俱傷的招數(shù)。自己這一劍刺過去，最多也就能傷其一臂，而對方這一劍聲勢驚人，自己要是中了，非死即殘。
他連忙撤劍收勁，向后一跳，雖然腳步散亂，但總算躲了過這一劍。
對方卻不容他喘息，步步緊逼，又是一劍刺向他的胸口。
看到白澤用的招數(shù)，旁觀的鐘山四杰忍不住齊齊“咦”了一聲。
只見“九妄”的劍鋒上紅光閃耀，勁風纏繞，熱浪襲人，似有風火之勁隱藏其中。
這招竟是鐘山派“休王燭龍”的不傳之秘，“云龍三起”中的“殘燭夕照”！
嘲風駭然欲絕。這招燭龍從未教授過任何人，連獨子猰貐也不會。這個白澤，究竟是從哪里學來的？
如果是燭龍用天生法寶“銜燭”使出這招，聲勢足以驚天動地。劍招所卷起的勁風能讓人動彈不得，只能束手待戮。刺中敵人時，劍招中的業(yè)火之力會集中爆發(fā)，把敵人燒成飛灰，除非有元圣以上修為，否則很難抵擋。
幸好白澤只是鏡仙修為，并不能發(fā)揮出這招的真正威力，劍上的風勁也并不足以影響自己的行動。
嘲風心有余悸，不敢硬拼，連忙后縱翻身，一躍跳出十余步遠，躲開了這招。
白澤身形快如閃電，欺上前去，長劍斜擺，乃是“太極劍”中的一招“老君降龍”。這是太極劍中的普通招數(shù)，并無奧妙可言。
嘲風心頭怒氣上升。這個不知好歹的白澤，真是欺人太甚！一時不慎，被他連連逼退，在諸位師兄弟面前已然顏面盡失。自己一定要以最厲害的招數(shù)反擊，一招制敵，讓他知道天外有天！
嘲風斷然出手，“凝風”劍化為無數(shù)劍影，如狂風暴雪，流星亂舞，意圖以無雙劍勢壓制白澤的劍招。
這是盛唐時期，絕代詩仙，“詩劍雙絕”的李太白所用劍招——“十步一殺”！
“當當當！”
一連串劍刃碰撞的脆響聲過后，嘲風垂手而立，面如土色。
勝負已分。
白澤的“九妄”在他的喉嚨一寸之處，留勁不發(fā)。
白澤的這一劍，看似平凡，其實已經深得太極劍精義，劍勢渾然，氣形圓滿，深蘊道家“自然”之理。嘲風的“十步一殺”雖然凌厲無匹，但是勁力分散，在和太極劍勢碰撞時便被一一彈開。
如果嘲風凝聚勁力，以力相拼，以兩人的修為差距，白澤未必能一劍成功。
但是他卻選擇了繁復多變、極盡華麗的劍招，繽紛劍影被白澤一劍破去，落得大敗。
以拙破巧，以弱擊強。
白澤將太極劍的宗義發(fā)揮到了極致，竟然三招擊敗鐘山弟子中劍術第一的嘲風，讓其他人紛紛舌撟不下，難以置信。
白澤收劍而立，冷笑一聲，說道：“就你這三腳貓的功夫，也配和我白澤比試？還是回家再練一千年吧！”
平常劍手比劍，勝的一方通常會說“承讓承讓，兄臺劍法精奇，在下能贏得一招半式，實屬僥幸?！?p> 輸?shù)娜艘矔f“兄臺劍法高深莫測，在下輸?shù)眯姆诜Ｒ院笕缬袡C會，定當再向閣下討教?！?p> 但是白澤的言語和劍法一樣，冷酷無情，不給人留絲毫余地。
良久之后，嘲風長嘆一聲。
他轉身面向大哥囚牛，抱拳說道：“大哥，小弟學藝不精，讓鐘山蒙羞，再無顏面留在這里。小弟這就返回鐘山，面壁三十年思過。各位師兄弟保重！”
“師弟，等等……”
囚牛話音未落，嘲風已經不見蹤影。以他的元圣之能，片刻之間，應該已經在十里之外了。
“還有誰不服？”白澤傲然說道。
一個樵夫模樣的人走上前來，拱手說道：“在下蒲牢，前來領教閣下高招?！?p> 白澤上下看了看這位燭龍第四弟子蒲牢。只見他滿面風霜之色，輪廓分明，雙目有神。赤著雙足，背著一把鐵斧，渾身散發(fā)出驚人氣勢。
蒲牢面對這神秘少年，再無半分輕視之意。嘲風是何等高手？竟然落得如此慘敗，如果剛才易地而處，自己肯定也討不了好去。自己師兄弟雖然大多已經晉升元圣之境，但是如果和這少年單打獨斗，恐怕誰也難言必勝。
“你打算比什么？”白澤問道。
有了三師兄前車之鑒，蒲牢心中已有計較。
他抱拳說道：“在下學識淺薄，拳腳又差，就以道法決勝吧。在下只出一招，如果閣下能接下，在下立刻認輸，不敢再橫加阻攔。”
“好，出招吧?！?p> 白澤雖然表面氣定神閑，但是心中卻在暗暗戒備。
這蒲牢嗓門極大，修道后又刻意修煉，曾經一聲大吼震塌小昆山，人送外號“震山雷”。
要是他使出獨門絕技“氣蓋昆侖”，以元圣級妖力催動吼聲，恐怕半個山頭都會崩摧瓦解。自己應該是不會有什么事，但是身后那女孩就難說了。
而蒲牢則完全是另一種想法。
剛才三師兄嘲風意欲保留實力，結果道法劍術雙雙慘敗。自己當然并不會比師兄高明，如果用那半調子的道法，不僅奈何不了白澤，還會自取其辱。為了避免重蹈覆轍，便決定只出一招定勝負。
這招當然是自己全力以赴、毫無保留的最強絕招。
蒲牢雙手結雷祖印、五行水印、五行木印，接著是八卦震印、天干地支己巳印，最后是陽雷法印、龍虎飛騰印。
他口中念道：
“紫霄天外九重天，九天云下隱風雷。
凡塵驚動雷神怒，破云飛降罰六罪。
一罰嗜財無心漢，二殺忘恩負義賊。
三誅笑面獸心人，四滅害民禍生匪。
五討亂臣賊子命，六亡賣主求榮鬼。
萬道神雷齊天降，萬生無道化飛灰。
蕩邪去惡除罪業(yè)，百里無生應不悔。
神雷散盡天浩蕩，浮云皓月空余悲。”
“九重雷降天罰罪！”
鐘山七杰各有所長。蒲牢精研雷系道術，所用的這招“九重雷降天罰罪”非同小可，乃是雷系頂級道法，可以召喚九天神雷，萬雷齊下，把整個秦嶺都能炸個翻天地覆。
剩下的鐘山三杰忙不迭施法結印，護住周身三尺，以免被這神雷波及。
女孩見那三人手忙腳亂的樣子，覺得好笑，問道：“白澤，他們在做什么？”
白澤微微一笑，說道：“不用管他們。等下我給你變個好看的戲法，好不好？”
“好啊好??！”女孩拍手笑道。
天上黑云涌動，遮住星月光芒，整個秦嶺片刻間就陷入漆黑之中。隨著黑云不斷聚集、翻滾，陣陣隆隆聲傳來，這罰罪的九天之雷隨時都會落下。
白澤心中已有對策。他手結白鶴印、五行金印、八卦兌印、天干地支甲子印、七寶印，念道：
“乾坤道法，一點靈犀；
九尺麻繩，隨心如意。
下抵黃土，上達云霽，
攀天入地，九九歸一?！?p> 白澤所念的，只是最初級的道術，名為“飛索術”。人間江湖賣藝的藝人，有時會把一根長繩立起來而不倒，甚至還能順著繩子往上爬，令人嘖嘖稱奇。
民間百姓有時也會稱這種雜技為“登天梯”，其實都是初入人世的小妖搞的把戲。道行越深，這條繩索就能變得越長，以白澤的修為，更是隨意長短。
他在結印之時，以兌金印代替五行木印，召出來的繩索并不是普通麻繩，而是精煉鐵索。再加上七寶印，結果便和普通“登天梯”大不相同。
只見在白澤身周三十步左右，循著太極八卦方位，八根黝黑堅實的鐵索破土而出，直達天際，遠不可望。
蒲牢的九重天雷也已經準備妥當，正要催動天雷降落，突然間，異變陡生。
八道洶涌天雷，挾著耀目的白光，順著白澤召喚的八根鐵索奔騰而下，直奔地下。
蒲牢剛要催動無雙天雷轟擊對手，突然覺察，這云層中自己施法所積聚的龐大妖力，竟然在飛速消散，隨著鐵索散入黃土之中。
他并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事，頓時呆立當場。
女孩拍手笑道：“真好看！白澤，你的這個戲法真有趣！”
白澤站在四人的對面，身周八根光柱照亮了他的身姿。
白發(fā)舞動，衣袂飄飄，少年臉上表情平淡如常。剛破解了頂級的木系天雷道法，對他來說卻只像踩斷了一根雜草這么尋常。
蒲牢面如死灰。
在妖仙界，修煉雷系道術的妖仙很多，但是精研此道的很少。因為這九重天雷的聲勢非常接近天劫，那可是所有妖仙談之變色的終極劫難，避之唯恐不及。
他刻苦修煉二百多年，千辛萬苦，終于掌握了這“九重雷降天罰罪”，今天更是首次在斗法時使用，沒想到就這么被對方兒戲一般的破解。
而這破解之術必然會傳遍妖仙界，自己這最強道術等于是被徹底廢了。
相比剛才落敗受辱的嘲風，自己敗得更加徹底，最近幾百年恐怕是難以翻身了。
盞茶功夫之后，雷光散盡，云開月明。
白澤說道：“你輸了，沒有別的事的話，就快滾吧！”
蒲牢低著頭，一言不發(fā)。
片刻后，他深吸一口氣，先向白澤一拱手，又向囚牛深深鞠躬，隨即一步邁出，消失在夜色中。
囚牛不滿地說道：“勝就勝了，你何必這樣出口傷人？”
“哼！”白澤不屑地說：“你們這群廢物攔我去路，為虎作倀，難道還想讓我對你們客氣不成？”
囚牛長嘆一聲，便要親自下場。
“等等！”一個青年突然擋在他身前，攔住了他。
那青年轉身，面對白澤，滿面笑容，說道：“在下狻猊，前來領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