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終南山?無名篇（四）鷹山奪寶救傷患
女孩看見一個陌生人走過來。
他的面貌極為丑陋，形容憔悴，雙眼通紅，身上沒穿衣服，只裹著一些樹枝樹葉。
他是誰？是人，是妖，還是仙？女孩自然不知道，也不可能懂得分辨。
她只知道跑過去，拉住他的手，哭道：“求求你，救救白澤！”
丑哥的心中，也充滿了疑問。
面前的這兩個人，看起來并不是凡人，他們也是妖仙？為什么會在這里？這個白發(fā)的少年，又為什么身受重傷？
但是他并沒有問任何問題，在女孩祈求的目光之下，他只是點點頭，說道：“好吧，我會想辦法的?！?p> 丑哥把那個叫做白澤的少年扶起來，放到自己背上。
這附近應(yīng)該有很多治療外傷的草藥，先找個地方把他安頓下來再說吧。
雖然是這么想的，但是這荒山野嶺，哪里有避風(fēng)遮雨的地方？他和女孩走了很久，半個時辰之后，終于皇天不負有心人，在一處山腳下，找到了一個廢棄的道觀。
道觀里十分破敗，院子里雜草叢生，野鼠橫行，屋里全是灰塵和蛛網(wǎng)，房頂還破了一個大洞。不過即使如此，也算是個可以暫時休息的地方，比野外要好得多了。
他把白澤輕輕放在墻角，查看他的傷勢。
白澤的右臂像是被什么利器切斷，傷口觸目驚心，只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流血了。他的胸口還有一道劍傷，直通背后，看起來十分嚴重。
雖然已經(jīng)昏迷，但是白澤仍緊緊的抓著自己的斷臂，用手都掰不開。
那個女孩一直乖巧地在旁邊幫忙，她的眼睛清澈明亮，讓他想起了死去的黃鸝兒，她的眼神也是這么純潔而美麗。
丑哥忍不住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說：“我叫飛飛。大哥哥，你呢？”
“我？”青年呆了一下，說道：“我......我叫丑哥?！?p> 飛飛睜著大眼睛，困惑地說道：“哪有這么怪的名字？我還是叫你大哥哥吧?！?p> 丑哥對她說道：“我去外面找一些水和草藥，那個…….飛飛，你在這里看著他，一步也不要離開，好嗎？”
飛飛用力地點點頭。
像丑哥和鸝兒這些小妖，雖然有點妖力，能夠變成人形，但是和其他動物一樣，也有生老病死，一不小心就會受傷，遇到獵人時，只有逃跑的份。這秦嶺山脈中，野生草藥極多，以前偶爾受傷的時候，他就會來到山間野地，尋找治療外傷的草藥吞下，傷口愈合的速度就比原來快得多，這也算是“妖”在修煉中學(xué)會的本領(lǐng)之一吧。
他來到山間低洼處，只見這里花草繁盛，心中一喜，連忙低下頭仔細尋找。不一會兒，他就找到了七八種草藥，黃芩、白三七、葛根、金絲帶，還有一些他也不知道名字的草藥，他把這些草藥抱在懷里，急匆匆地趕了回去。
“我回來了！”他在門外就喊道，“他怎么樣，沒事吧？”
但是，他剛一進門，就被一道冷峻的目光震懾，動彈不得，懷里的草藥都掉在了地上。
那個叫做白澤的少年，竟然醒了過來，正倚在墻角，冷冷地看著他。
飛飛趴在他的腿上，已經(jīng)睡著了。
“我……”丑哥想解釋一下，卻什么話都說不出來。
白澤低聲說道：“你快死了。”
說完這句話，白發(fā)的少年閉上眼睛，似乎又暈了過去。
丑哥則是一頭霧水。
他說“你快死了”，是什么意思？不管怎么看，現(xiàn)在要死的人都應(yīng)該是他自己吧？
難道這個叫白澤的人，要殺了我？
丑哥一個激靈，心頭掠過一絲寒意。
不，不會的，他傷得那么重，應(yīng)該沒有力氣來殺我。先給他治傷，等他傷快好的時候，我就悄悄離開，那么就算他要殺我，也找不到我了……
想到這里，丑哥撿起草藥，悄悄走近，拍了拍飛飛的肩膀。
飛飛睡眼惺忪地坐起身，揉了揉眼睛，看見是他，高興地說：“大哥哥，你回來了！”
“是啊，”丑哥把懷里的草藥給她看，說道，“我找到了很多草藥，快給他吃了吧?！?p> 飛飛高興地點點頭。
丑哥拿起一株白三七，送到了白澤的嘴邊。
飛飛吃驚地說：“草藥不是要煎成湯才能喝的嗎？媽媽給我吃藥的時候，都是用碗端給我吃的?！?p> “這個……”丑哥頓時語塞，平時他都是直接吃下去，哪里懂得煎熬之法？
飛飛好像看出了他的難處，問：“大哥哥，你是不是不會做？”
丑哥無奈的點點頭。
飛飛突然嘻嘻一笑，說：“我知道怎么熬的，媽媽給我煎藥的時候，我就在旁邊看著呢，大哥哥，你來幫我好不好？”
他連忙點頭表示同意。
他們在道觀的柴房里，找到了一個破舊的瓦罐，用水洗刷干凈，然后用石頭做成一個簡陋的灶臺，把瓦罐盛滿水，架在上面。
丑哥和飛飛都不懂什么君、臣、佐、使的中藥配伍之法，就這么把所有的草藥都掰成小段，放了進去。
然后……他發(fā)現(xiàn)了一個最大的問題，那就是——火。
若是本領(lǐng)高超的妖仙，憑空就能變出刀山火海，但他只是小小幻妖，妖力微淺，沒有學(xué)過道法，而且看見火就害怕，又怎能變出火來？
沒有火，自然也就煎不成藥。
正在他發(fā)愁的時候，飛飛左手捏了一個奇怪的手勢，然后“忽”一聲，一大片火苗從她指尖射出，瞬間就把灶臺下面的干草點燃了。
丑哥張大嘴巴，驚得話都說不出來了。
這女孩年齡幼小，修煉的時間應(yīng)該不長，為什么會有這種本事？黃鸝兒可遠遠比不上她。
過了好一會兒，瓦罐里的湯汁變成了淡黃色，發(fā)出陣陣中藥的刺鼻味道。
“好了！”飛飛拍手說道。
藥雖然熬好了，但是怎么喂到白澤嘴里，又是一個大問題，總不能拿著這厚厚的瓦罐往他嘴里倒吧？
兩人只好在道觀里翻箱倒柜地到處找，最后終于在廚房里找到了一個碎成了瓷片的破碗。
丑哥把碗清洗干凈，盛上湯藥，送到白澤嘴邊。
飛飛說道：“白澤，你不要怕苦，一口氣喝掉就行了。媽媽說，只要吃了藥，不管是什么病都會好的！”
似乎聽到了飛飛的話，白澤竟然慢慢地，一口一口的把藥都喝了下去。
喝完藥之后，丑哥和飛飛扶著他讓他躺下，眼看白澤把藥喝完，兩人都十分高興。
在接下來的數(shù)天之內(nèi)，他每天都會去洼地采藥，然后兩人一起煎藥喂給白澤吃。
而到了夜里，丑陋青年就會不由自主地現(xiàn)回原形，在這之前，他就會找借口離開，早早避開飛飛，以免被她發(fā)現(xiàn)。
但是幾天過去，白澤的傷勢卻仍不見好轉(zhuǎn)，除了第一天和丑哥說了那句奇怪的話，再也沒有醒過來。
這天又喂完了藥，飛飛的眼淚在眼眶中打轉(zhuǎn)，說道：“大哥哥，該怎么辦啊？”
丑哥也是束手無策，這么重的傷，是不是應(yīng)該去找大夫？但是這荒山野嶺，又去哪里找？再說這少年未必是人……
他突然一拍腦袋，想起了一件事。
在南邊的鷹嘴峰上，有一株百年靈芝，大如蒲扇，如果吃了它，不僅能夠強身健體，增加修為，據(jù)說能夠起死回生。
黃鸝兒在跟自己說這件事的時候，還曾經(jīng)咯咯笑著說要是你哪天被獵人打得半死，就去偷了這靈芝來給你保命。
鷹嘴峰他雖然未曾去過，可是倒是遠遠見過。
他把這件事跟飛飛一說，飛飛連連點頭說道：“太好了，大哥哥，那咱們就快去吧?！?p> 丑哥撓頭說道：“你是小孩子，在這里看著他吧，我自己去就行了。”
飛飛拉著他的手，一邊搖晃一邊說道：“不嘛不嘛，我也要去。我還沒見過呢?！?p> 丑哥拗不過她，只好說道：“那你只能遠遠看著，可不要過去，聽說那個靈芝有妖怪守著，我可顧不上你。”
飛飛連忙點頭。
兩人順著山間野路，一只向南走，過了大半個時辰，果然看見了鷹嘴峰。那鷹嘴峰山上有塊巨石突出，遠遠看去就像鷹嘴，因此得名。
兩人從山峰北面爬了上去，山勢雖陡，但是對兩人來說卻不算難事?？斓缴巾敃r，丑哥對飛飛說道：“你就在這里，可不要亂跑，我先去看看。”
飛飛乖巧地說道：“知道了，大哥哥。”
他慢慢摸上山頂，來到那塊巨巖之下。
那巨巖的背陰處果然有一只碩大無比的靈芝，幾乎有他的一臂長，通體金黃，一看就絕非凡品。
只是在那靈芝旁邊，竟然臥著一個灰袍道人，正躺在地上，翹著腿，鼾聲大作。
丑哥仔細看去，只見那人赤腳帶泥，頭發(fā)蓬亂，指甲灰長，還隱隱能聞到一股臭味，八成就是妖仙所化。
他心想：“若是妖仙，我肯定會打不過，不如趁他睡著，先去摘了靈芝。鸝兒說不讓我偷東西，不過這次是為了救人命，她應(yīng)該也不會怪我吧?！?p> 他想到黃鸝兒已經(jīng)慘死，心中又是一陣難過。
他放慢腳步，躡手躡腳地走上前去。
那道人睡得正香，并沒有察覺。
丑哥深吸一口氣，高高躍起，抱住那棵靈芝，把它摘了下來。
誰知他剛落地，那磨盤一般大的靈芝突然裂成兩半，掉在地上。他定睛看去，這哪里是什么靈芝，只是一塊石頭罷了。
“大膽小賊，膽敢偷我寶物！還不快快受死！”
那灰袍道人被他驚醒，見有人意圖偷他靈芝，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哇哇大叫，一拳打了過來。
丑哥轉(zhuǎn)身就逃，卻哪里逃得掉？被結(jié)結(jié)實實地打在背上，好一陣疼痛。他心中害怕，蹲下身，護住頭臉，任那道人打罵。
那道人見他并不還手，打得更加用力，罵道：“從哪里冒出來的野妖，也敢來偷道爺?shù)臇|西！你家道爺修煉了一百年，正等著用這靈芝洗髓煉骨，好渡過那天劫。你算什么東西，剛化人形，就心術(shù)不正，不如今天就讓道爺打死你，也算是替天行道了?！?p> 不知打了多久，那道人累得氣喘吁吁，手足酸軟。
丑哥慢慢抬起頭，問道：“你……打完了嗎？”
那道人又驚又怒，說道：“你怎么……怎么還不死？”
丑哥站起身來，說道：“我為什么會死？你打得又不太疼?！?p> 那道人恨恨地看了他一眼，突然竄到巖下，拿了什么東西便往外跑。
丑哥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既不詢問，也未阻攔。
飛飛突然站起來，喊道：“大哥哥，你快追?。∷幼吡?！”
丑哥這才反應(yīng)過來，那人已經(jīng)拿了靈芝要逃走，連忙追了上去。
那道人正跑著，突然頭發(fā)著起火來。他哇哇亂叫，驚恐無比。飛飛在旁邊拍手大笑，這自然是她搞的鬼。
丑哥加快兩步，想抓住他衣服，誰知道抓住了一條毛茸茸的東西。
他吃了一驚，那道人已經(jīng)化成一只灰狼，齜牙咧嘴，低聲吼叫。
飛飛跑過來，對著它肚皮踢了一腳，說道：“快走吧！”
那狼“嗷”地痛號一聲，夾著尾巴逃走了。
飛飛樂得哈哈大笑，眼淚都笑出來了。
兩人在他留下的衣服里仔細翻找，終于找到了那顆靈芝，大概海碗大笑，通體閃著金光，散發(fā)著一種清新的香味。
他們連忙趕回去，把靈芝撕成條，在鍋里熬成湯，喂白澤喝了下去。
這靈芝果然效果頗佳，白澤的傷勢一天比一天見好，有時也會清醒過來，和飛飛說上幾句話，但是大部分時候還是昏昏欲睡。
有一天，丑哥采完草藥回去，回到屋子里，卻發(fā)現(xiàn)白澤和飛飛都不見了。
他大吃一驚，連忙跑出來，大聲喊道：“飛飛，飛飛！”
“大哥哥，我在這里！”
一個聲音從遠處飄來，回蕩在山谷中，久久不散。
他四處張望，看見山頂上似乎有人在向他招手。
他連忙向山上跑去，這山雖然不高，卻十分陡峭，他爬上山頂時，直累得氣喘吁吁。
“大哥哥！”飛飛跑過來，拉住他的手，又蹦又跳，十分高興。
山頂還站著一個人，正是前幾天還重傷垂死白澤。他身臨峭壁，看著遠方連綿群山，若有所思。
他的傷已經(jīng)好了？
丑哥心中忐忑，想起他說的那句“你快死了”，心中更是害怕。
白澤轉(zhuǎn)過身，向他招招手，示意他站到自己身邊。
“大哥哥，白澤讓你到那邊去！”飛飛眨了眨眼睛，對他說道。
丑哥只好硬著頭皮，慢慢走了過去。
白澤的臉色仍有些蒼白，但是精神卻很好，而更讓人吃驚的，是他那曾經(jīng)被人斬斷的右臂，竟然接了回去，連傷痕都看不到，不知道是用了什么神奇方法。
白澤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丑哥低頭說道：“我沒有名字，鸝兒一直叫我丑哥，你也叫我丑哥就行了?！?p> 白澤又問：“你一直在這山中修煉？”
丑陋青年點點頭。
白澤說道：“你已然大難臨頭，猶不自知，若是沒有人相助，半個月內(nèi)必然喪命，遇上了我，算是你的造化。”
丑哥茫然搖頭，不明白他在說什么。
白澤又說：“我的傷勢還沒有痊愈，若想恢復(fù)妖力，需要兩味中藥，叫做‘佛手’和‘雪蓮’，山里是采不到的，明天你去縣城的藥鋪買一些?！?p> 他的話中帶著不容拒絕的語氣，丑哥低下頭，默不作聲。
他一沒錢，二沒衣服，長相又嚇人，連山下村莊都很少去，更別說縣城了。
白澤讓自己去縣城買藥，簡直就是強人所難。而且自己當初只是答應(yīng)飛飛想辦法救他，現(xiàn)在他傷勢接近痊愈，自己的任務(wù)也就完成了，為什么還要為他跑腿，去冒著極大風(fēng)險現(xiàn)身于人前？
但是……如果不答應(yīng)，他會不會立刻翻臉，把我殺了？
想到這里，丑哥嚇出了一身冷汗。
白澤伸出手，把幾塊碎銀交到他手中，說道：“先去買藥，剩下的銀子便都歸你了。從這里去縣城來回大概要兩天路程，我和飛飛在這里等著你。”
丑哥接過銀子，心中滿是忐忑。
“快去快回，”白澤又說，“你這條小命危在旦夕，若是回來晚了，一樣性命不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