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終南山?無名篇(八)生死之際終得返
一個護院從旁邊的花叢里撲了出來,掐住丑哥的脖頸,把他按到了地上,高聲喊道:“抓住了,抓住了!”
丑哥心中驚惶萬分,用力一推,那護院慘叫一聲,摔出去七八丈遠,傷得不輕。又有七八人沖過來,棍棒齊下,毫不留情。
他轉(zhuǎn)身就跑,慌不擇路,但是四周被圍得鐵桶一般,又能逃到哪里去?片刻之間,身上就不知道挨了多少棒子。有兩個家丁拿著菜刀逼近過來,丑哥嚇得魂飛魄散,正要轉(zhuǎn)身,突然間頸中一緊,已經(jīng)被人用繩索套住了脖子。
他用力拉扯,誰知道這套索越是掙扎,收得越緊,頓時呼吸不暢,滿面紫紅。幾個家丁一涌而上,把他按倒在地,手腳都捆了起來。
丑哥大叫:“你們?yōu)槭裁醋轿?!?p> “哼,裝神弄鬼的東西,敢到趙府來撒野!”
一個四十多歲左右的中年人走了過來,周圍家丁紛紛讓路。這人身材微胖,留著短須,步履沉穩(wěn)。
他身后還跟著數(shù)人,其中一個竟然是慧蘭小姐。她低著頭,滿臉擔(dān)憂之色。
一名家丁欠身說道:“老爺,飛賊已經(jīng)被小的們拿在這里,就等老爺發(fā)落?!?p> 那中年人就是慧蘭小姐的父親趙員外。他見此賊面貌丑惡,心中更增厭惡。
原來慧蘭早上醒來,見枕邊竟然多了一物,正是父親當(dāng)年送給吳家的定親之物。她又驚又喜,又是害怕,悄悄把玉佩藏起來,然后去找翠兒商量此事。
翠兒說道:“小姐,你可別怪我多嘴。這些神神怪怪的東西,咱們可不能招惹,要是惹上了身,甩都甩不掉。這件事還是告訴老爺?shù)暮谩!?p> 慧蘭心中也是猶豫不定,雖然這“仙人”看起來對自己并無惡意,但是靈異之物,誰能知道它的心思?要是被纏上了,都不知道怎么脫身。
她思量片刻之后,還是把這件事情告訴了父親趙員外,不過對玉佩之事自然絕口不提。
趙員外一聽,就覺得此事頗為蹊蹺。他派人到女兒房間查看,卻見窗臺上腳印儼然。吳家公子也來哭訴,說昨晚上玉佩被盜,去他的住所查探,窗臺上和屋子里也有不少黑黑的腳印。
趙員外大怒,認定是有小賊摸進了趙府,偷盜財物,還差點污了女兒清白。立刻命令家丁四處戒備,在偏僻之處挖了陷阱,只要這賊兒敢再來,就要叫他有來無回。沒想到此人膽大包天,竟然真的還敢來,當(dāng)即被家丁捉了個正著。
他冷眼看這小賊,只覺得此人當(dāng)真是可惡至極,不僅人品低劣,大白天就入室行竊,而且面容丑惡,此生從未見過如此丑陋之人,一看就絕非善類。
那家丁問道:“老爺,咱們要報官嗎?”
趙員外冷哼一聲,向女兒問道:“昨天晚上來的,可是此人?”
慧蘭看了青年一眼,已經(jīng)認出了他正是那個被人欺負的丑叫花子,聽他聲音,便是那神秘的“大仙”,難道昨天給自己送冰摘桃的,就是這個丑八怪?幸虧昨天那酸梅湯自己并沒有喝下去,否則今天一定得惡心得吐出來,這件事可千萬不能讓父親知道。
她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說道:“回爹爹,女兒昨晚上并沒有見到他的……樣子?!?p> 她的丫鬟翠兒驚呼一聲,說道:“他不是昨天晚上被莫行善的徒弟打的那個叫花子嗎?我還以為他們是在欺負良善,哼,原來都不是什么好人!”
趙員外面如冰霜,問道:“你這廝是從哪里來的?有沒有同黨?”
丑哥頸中兀自被繩索套住,連喘氣都喘不過來,那里能說出半個字來?他看著慧蘭小姐,只盼她能為自己說幾句話。
慧蘭見他面容丑陋,心中已然不喜,又怕他把偷盜玉佩之事說出來,哪里還敢說話,急忙低下頭去。
趙員外見他盯著女兒看,只道他色心不死,心中怒氣更甚,說道:“給我打,狠狠地打,這種小賊,就算是打死了又有什么要緊?”
丑哥口中嗬嗬有聲,似乎想要說些什么。
慧蘭想到昨天晚上,這個丑八怪曾經(jīng)偷偷潛入自己房間,自己冰清玉潔的身子必然被他看了去,心中又是羞赧,又是氣惱,臉色一變,拉著翠兒的手,說道:“咱們快走,這種惡人,還是早點死了的好。”
家丁棍棒齊下,丑哥身上雖痛,心中之痛更甚。
他并無褻瀆慧蘭小姐之意,自慚形穢之下,也沒有想和她見面的打算,只是想多看她一眼,多聽她說一句話,就心滿意足了。他本以為自己為她做了三件事,雖是為了報答她的恩情,但是在這危急時刻,她總會為自己辯解兩句,誰知道她竟然滿臉嫌棄,置身事外。
脖子上的繩索越拉越緊,他的臉龐發(fā)紫,呼吸越來越困難。
趙員外鐵青著臉,冷冷地看著他。他這種豪門富戶,打死一個入室偷竊的毛賊,實屬平常之事,官府必然不會深究。
丑哥心中又是恐懼,又是懊悔,眼前發(fā)黑,眼看就要暈死過去。
他腦海中突然想起了黃鸝兒臨死前對自己說過的話。
“丑哥……你要記住,不要相信凡人,千萬不要再相信……”
他心中懊悔萬分,自己迷于美色,竟然把鸝兒的泣血忠告忘在了腦后,接連做出蠢事,自投羅網(wǎng),送了性命,到了地下之后,有什么臉面去見黃鸝兒?
突然間,耳邊傳來一聲冷笑,接著,脖子上的繩索瞬間斷開,手腳上的繩子也紛紛脫落。丑哥伏在地上,大口喘氣。
“你這蠢妖,真是夠蠢的!”
一個白發(fā)少年毫無征兆地出現(xiàn)在他身邊,一臉無奈的神色,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白澤?”丑哥心中迷惑不解。這人遠在終南山,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他從地上爬起來,見周圍的眾家丁、趙員外還有慧蘭和翠兒,都一動不動的站著,有的作勢欲打,有的叉腰冷笑,有的幸災(zāi)樂禍,有的淡漠旁觀,卻都像是泥塑的一般,眼都不眨一下。
丑哥疑惑的問道:“他們怎么了?”
白澤說道:“我把他們定住了,一個時辰后自會解開?!?p> 丑陋青年死里逃生,此刻才感到四肢無力,站立不穩(wěn),一屁股又坐在了地上。
白澤說道:“你可知錯了?”
丑哥低下頭,說道:“這趙家小姐對我有恩......我......”
白澤冷笑道:“她對你有恩,你還她就是,為何要擾得別人家里雞犬不寧?再說,你既然恩情已報,今天又來這里做什么?”
丑哥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白澤嘆了口氣,說道:“你喜歡這趙慧蘭,雖有因,卻注定無果,最后也只是徒增傷心。況且你并非凡人,用情過深,只會害人害己?!?p> 丑哥想起慧蘭剛才對自己袖手旁觀,心知白澤說得不錯,自己枉顧鸝兒的忠告,差點丟了性命。
白澤面色轉(zhuǎn)和,說道:“這里已經(jīng)沒有你什么事了,跟我回去吧?!?p> 丑哥想起另一件事,連忙從懷里掏出包著藥材的紙包,他心中暗呼“糟糕”,只見這藥包早已破損,里面的藥材也灑的到處都是,所剩不多了。
白澤接過藥包,隨手丟在地上,說道:“你這笨蛋,世事全然不懂,做出這許多蠢事出來,這兩天也真是難為你了。咱們回去再說?!?p> 丑哥低頭不語。
他最后又看了慧蘭一眼。
她正拉著翠兒,向廳內(nèi)走去。她的眼神中,充滿了厭惡和氣惱。
白澤拉著丑哥的手,突然拔身而起,向天上飛去。
丑哥沒想到白澤有這種能耐,只覺得一股大力拉著自己,騰云直上,嚇得心驚膽戰(zhàn)。只覺得耳邊呼呼風(fēng)響,身子凌空而起,全然不由自己。他在空中手足無措,搖搖欲墜,睜開眼向下看時,只見云霧茫茫,不知道有多高,頓時又嚇得閉上了眼。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們的速度終于慢下來,白澤攜著他的手,降落在一個山頭。
丑哥一屁股坐倒,心中兀自怦怦亂跳。他睜開眼睛看了看,才認出來這正是他兩天前和飛飛、白澤告別的地方。自己片刻前還在孝義縣城,轉(zhuǎn)眼間就回到了終南山,就像做夢一樣。
飛飛正坐在山頭,無聊地玩著兩根狗尾巴草,見兩人回來,高興地跑過來,喊道:“白澤,大哥哥,你回來了!”
丑哥再見到她,也是十分高興。
飛飛拿出幾件用草編的小鞋子和小衣服,向他炫耀,丑哥自然連連夸贊她編的好。她這兩天獨自留在山上,著實無聊,現(xiàn)在看見兩人歸來,心中高興萬分。
白澤說道:“飛飛,我和他有事要談,你先去自己玩會吧?!?p> 飛飛撅著嘴,說道:“有什么好談的,難道不能說給我聽嗎?”
白澤說道:“大人說話,小孩子懂得什么?”
飛飛向他做了個鬼臉,跑到旁邊自己玩去了。
白澤站到山崖旁,向丑哥招了招手,示意他站在自己身邊。
丑哥走了過去,與他并肩而站。
白澤說道:“其實兩天之前,我的傷勢就已經(jīng)痊愈了,也不再需要什么藥材。”
丑哥一愣,心想你既然已經(jīng)好了,那又為什么讓我去買藥?
白澤說道:“你心中必然怪我,其實這兩天我一直跟在你后面,如若你做出什么傷天害理之事,現(xiàn)在早就已經(jīng)已經(jīng)沒命了?!?p> 丑哥覺得心頭一寒,隨即又想,我為什么要做傷天害理之事?你跟著我,實在是沒有必要。
白澤說:“我原以為你是哪個對頭派來的探子,所以才試你一試,沒想到你是真的什么都不懂,倒是我多心了?!?p> 丑哥皺著眉,不明白他在他在說些什么。
白澤轉(zhuǎn)過頭,問道:“你還想不想見趙家小姐?”
他臉一紅,輕輕搖搖頭。
白澤說道:“化人之后,妖仙首先要做的,就是控制自己的情欲,雖化人形,但終究不是人,需遠離人間情愛,否則糾纏不清,害人害己?!?p> 丑哥茫然點頭,突然想起那趙家小姐那憂郁柔美的樣子,說道:“她父親要把她嫁給一個壞人,我看她傷心的樣子,有些不忍,這才……”
白澤冷哼一聲,說道:“你倒是好心。那趙慧蘭讓你去偷玉佩,你就真的去了?這件事我昨晚上已經(jīng)查過,那個吳公子,的確是吳家后人。吳家家道中落,趙慧蘭嫌他家境貧寒,不愿下嫁,才讓你去偷盜玉佩。你這蠢驢竟然對她言聽計從,可算得上是笨得到家了?!?p> 丑哥愕然,說道:“什么?那她為什么這么說?”
想起適才趙慧蘭看到自己時那種厭惡嫌棄的眼神,他心中又是一痛。
白澤看他糾結(jié)的表情,搖搖頭,說道:“你雖然糊涂,也還算是心地良善,不過世間人心險惡,像那莫行善之流,比那趙慧蘭更加可惡百倍,你如再這么下去,非喪命不可?!彼烈髌蹋终f:“你天性淳樸,既無害人之意,也無防人之心,雖然愚笨,但也因此因禍得福。這次,我會設(shè)法幫你度過難關(gu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