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馮才書?陸為霜篇（一）劫后太白重生日
馮才書說道：“井鼃不可以語于海者，拘于虛也；夏蟲不可以語于冰者，篤于時也；曲士不可以語于道者，束于教也。這句話的意思是井底之蛙不能和它說海，因為它每日局限在方寸之地，無法理解海之寬廣。所謂夏蟲不能語冰，說的是飛蟲只有一季之命，你與它說冬日之冰，它自然沒有見過。這曲士……”
顏愁問道：“若是這夏蟲吸收日月精華，修煉成仙，也不能和他語冰嗎？”
馮才書說道：“若是如此，那自然可以?！?p> 顏愁道：“那為什么書上要如此寫？”
馮才書說道：“圣人多不信鬼怪之說，‘子不語怪力亂神’，他們所謂夏蟲只是普通的蟲子而已?！?p> 顏愁說道：“那你昨日說的‘鯤’和‘鵬’，世上真的有嗎？”
馮才書笑道：“自然是沒有的?！?p> 顏愁說道：“你剛才還說圣人不信鬼神之說，為何又編造出來這些東西？”
馮才書道：“此‘莊子’非彼‘孔子’，你若是常讀書，便會知曉……”
陸為霜提著一個竹籃，笑吟吟地走過來，說道：“顏師弟，今日傷勢可大好了？”
顏愁連忙站起身，作揖道：“陸師姐安好。”
陸為霜說道：“師弟讀書辛苦，我給你熬了蓮子粥，還有桂花糕，若是餓了就先拿來充饑。”
馮才書連連搖頭，說道：“師妹，當年都沒見你對我這般好過。”
陸為霜臉一紅，說道：“那時我只會燒白水，但也央齊師妹做了好些糕點給你，你這書呆子又記得什么？”
顏愁問道：“陸師姐，我什么時候可以習武練劍，修習道法？”
陸為霜指了指南方，說道：“師父要重建乾云閣，陳師兄他們都忙去了，我看這幾個月你還是安心讀書吧?！?p> 顏愁失望的說道：“那好吧，聽師父安排就是?！?p> 陸為霜嘻嘻一笑，說道：“他們沒空，但我有空啊，你若是老老實實叫三聲‘好師姐’，便由我來教你，又有何妨？”
馮才書咳嗽一聲，說道：“你怎么跟師弟說些不正經(jīng)的話？還‘好師姐’呢，成何體統(tǒng)！”
陸為霜說道：“這算不正經(jīng)嗎？他連更加不正經(jīng)的事……”
想到這里，陸為霜雙頰緋紅，放下籃子說道：“你們繼續(xù)讀書吧，我先走了?！?p> 顏愁說道：“等等，陸師姐，你剛才說的話算數(shù)嗎？……陸師姐，陸……”
馮才書咳嗽了兩聲，說道：“來，咱們學下一句‘賢者不炫己之長，君子不奪人所好’，意思是……”
云松子重回太白山，宣布太白山兩派歸一，眾弟子平日一起習武練劍，讀書修道，但需注意規(guī)矩，不可逾越。由陳思全、陸為霜分別負責統(tǒng)領(lǐng)男女弟子，處理日常事務。
乾云閣在數(shù)日前四鬼來襲之時，已遭焚燒半毀，云松子命眾弟子暫停修習，重建殿閣。并在乾云閣對面新起樓閣，為眾女弟子居所。陸為霜為懷念亡師，便為這新樓取名“云霞殿”，云松子感慨之余，自無異議。
數(shù)天來這乾云山上好不熱鬧。只聽砍樹伐木之聲不絕于耳，呼喊錘頓之音嘈雜欲沸。整座山頭只有兩個閑人，一是相貌丑陋，涉世未深，卻能在危難之時，與太白弟子共患難，血刀客前護同門的小師弟顏愁；另一個則是文弱書生，手無縛雞之力，身無負重之能，卻飽讀詩書，滿腹經(jīng)綸的大師兄馮才書。
云松子說道：“才書，你這小師弟刀傷未愈，讓他在偏殿里好好將養(yǎng)。這蓋房子的活你也干不了，就交給師弟們吧。這幾天，你就教你小師弟讀書識字，待得這兩殿修葺完了，再和大伙兒一起練劍修道?！?p> 馮才書連忙應允，便在山上教顏愁讀書寫字。
這顏愁師弟雖然相貌丑陋，但是勤奮好學，悟性也算不錯，常常能舉一反三，問得他措手不及。只是教他寫字這一課，卻不甚順利，只見他手忙腳亂，筆都拿不穩(wěn)，寫出來的字就如烏鴉繞樹，群雞亂舞，看得馮才書直皺眉頭。
“你......你......你寫的這是什么？”
顏愁抬起頭，說道：“就是師兄你讓我寫的啊，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p> 馮才書跳起來，說道：“這哪里是我教你的！你這寫的....分明是.......日日有土吃，黃湯人三碗？”
顏愁說道：“師兄真是厲害，隨便說句話就能變成詩文。”
馮才書氣得嘴直哆嗦，說道：“你這字若是拿出去，非被他們笑話死不可。他們笑的可不是你！快給我重寫二十遍！”
顏愁每日讀書寫字，閑暇之時，陸為霜有時會來教他太白山的入門劍術(shù)——太白九式。這是太白山最基本的劍術(shù)，招式簡單，容易習練。尋常入門弟子常需練這劍法數(shù)年，才會得授其他高深劍法。
但顏愁此時已是地仙之體，若論動作迅捷，力道強勁，早已遠勝凡人，再加上勤學苦練，短短數(shù)日，便已經(jīng)將這劍法練得有模有樣。
陸為霜見他進步奇快，童心大起，便用這太白九式跟他拆招。剛開始顏愁連她一招都接不住，陸為霜便向他仔細解說，兩人斗劍時當如何閃避，如何招架，怎么判斷對方下一招對準的部位。
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顏愁在她手底下堅持的時間也越來越長，三招，五招，十招......
一晃三個月已過。
眾弟子忙碌數(shù)月，這半新的乾云閣和嶄新的云霞殿終于竣工。
云松子捻須微笑，召集所有弟子在廣場集合，又命韓謙等人在殿前放了幾掛鞭炮，一是慶祝新殿落成，二是歡迎延坤宮眾弟子遷入云霞殿。
陸為霜帶著眾師妹來到乾云山，山上頓時鶯鶯燕燕，花紅柳綠，不少男弟子都看得呆了。
廣場上眾弟子分為兩列，左邊是陳思全為首，帶領(lǐng)七八十名乾云閣男弟子，都著白衫黑履，整齊劃一。右邊則是陸為霜帶領(lǐng)的女弟子，共四十余人，穿著打扮各有不同，就如百花爭春，顏色不同，姿態(tài)各異。
待得眾弟子到齊，陳思全和陸為霜率眾弟子拱手說道：“弟子拜見師父！”
云松子走上前去，說道：“大家不必客氣。老道這幾年只顧著出去游玩，山上事務也沒怎么管過，你們不來怪我，老道士也就心滿意足了?！?p> 陳思全等人連忙說道：“弟子不敢?！?p> 云松子說道：“太白山開派，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幾百年了，在這秦嶺也算是有名的大派。咱們太白山鼎盛之時，在這一帶的聲勢，僅次于華山仙派，可算得上是聲名赫赫。只是為師無能，不但沒能光大咱們太白門楣，反而累得幾位師弟師妹接連西去，太白山數(shù)月前差點覆滅，就連小師妹云霞也命喪奸人之手，每每想來，都是悔恨難當?！?p> 陸為霜等人聽得他提起云霞仙子，紛紛垂淚，說道：“請師父為恩師云霞仙子報仇雪恨！”
云松子點頭說道：“那是自然，老道遲早要手誅血刀客，為云霞師妹報仇?！?p> 馮才書和顏愁一起，站在男弟子之末。
顏愁問道：“大師兄，最近都沒有血刀客的消息嗎？”
馮才書說道：“這個倒沒聽陳師弟提起過。他們不來，豈不是更好？”
自從數(shù)月前延坤宮一戰(zhàn)，血刀客率四鬼遁走，太白山有驚無險逃過一劫。剛開始大家還擔心血刀客會卷土重來，日日提防，不敢放松，誰知這秦川五鬼并未出現(xiàn)，而且從此以后再無半點消息。
云松子又說道：“今日這云霞殿落成，咱們太白山算是重新開張了。從下個月開始，老道便要關(guān)起門來，心無旁騖，專心授課，把老道一身本領(lǐng)都教給你們，誓要重振太白。各弟子都要勤學苦練，讀書習武，不可懈怠。思全，你來把每日的課程念給大家聽聽。”
陳思全走上前去，說道：“咱們的課程共分文、武、道三課。文課又分詩書、字畫、書法，武課分劍法、腿法、拳法、身法，道課分練氣、法咒、通靈?！?p> 眾弟子聽得有這么多課程，不由面面相覷。
陳思全繼續(xù)說道：“每月逢一、五為文課，上午讀書，下午習字繪畫，文課教師為大師兄馮才書；逢二、六、八為武課，教授劍法、刀法、拳腳、輕功身法，武課教師為陸為霜師妹、諸凡師弟、齊素娟師妹和不才陳思全；逢三、四、七為道課，由恩師云松道長親自主持，教授大家吐納修煉、道法仙術(shù)。逢九、十休息?！?p> “等等！”馮才書滿臉訝色，喊道：“文課教師怎的只有我一個人？”
陳思全說道：“這是師父.....”
云松子嘿嘿笑道：“怎么了才書，難道對老道的安排有什么異議不成？”
馮才書見他眼色，明顯不懷好意，連忙說道：“不，不，作為大師兄，和師弟師妹們一起讀書寫字，乃是弟子分內(nèi)之事，分內(nèi)之事......”
云松子說道：“為師懶怠多年，心中十分愧疚，今后一定要全心全意教授弟子，把你們教成文武全才，若你們都能像思全和為霜一樣，為師就心滿意足了?！?p> 聽完這一席話，眾弟子雖然心中頗為感動，卻也忍不住愁眉苦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