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理論上唐堯不應該接待秋蝶,但是,理論是理論,唐堯還是懂得變通的。
“好了,我的故事講完了。”
秋蝶雙手置于膝上,安靜地坐著,等待著唐堯的下文。
“既然這樣,那我們就開始光陰收容吧?!?p> 唐堯說著,便走到柜臺前,彎身取出了光陰容器。
秋蝶的目光,就定格在了光陰容器上。
“這……我該怎么做?”
她指了指光陰容器的接口,對著唐堯無不疑惑地問道。
“拿著?!?p> 唐堯遞過了兩張芯片,秋蝶輕輕接過,放在手里仔細端詳著。
“這個又是什么?”
“光陰芯片,將它們貼到你的太陽穴上,然后閉上眼回憶你的光陰,就可以了。”
唐堯解釋道。
秋蝶把芯片分開,分別貼在了自己的額旁。
滋……
電流聲,響徹秋蝶的腦海,只在一瞬之間,無數(shù)已然模糊的回憶一股腦的涌上了秋蝶的心頭。
淚水,幾乎是在瞬間流下。
兩行。
回憶里,寫滿了黃華的笑臉,那些曾經(jīng),找不回來,此時此刻在記憶里面重現(xiàn),愈加清晰。
過往的,黃華那些難以解釋的行為,秋蝶現(xiàn)在都有了明確的答案。
他愛她,她愛他。
他不舍得她,卻不得不放手,她不舍得他,卻只能在原地停留,看著他逆流游走。
“你會陪著我嗎?”
“你會一直陪著我嗎?”
……
“小傻子,我會的。”
……
“就在身邊?”
……
“就在身邊……”
一言,終成永恒,真正的愛戀,往往能夠跨越時間的極限。
梁祝化蝶,羅密歐與朱麗葉。
無論是故事也好,往事也罷,終究有事實的光芒在閃耀。
黃華與秋蝶,擁有愛情上的完美結局,延續(xù)著人生中的致命悲劇。
唐堯又想起了時明。
那個從孩提時代,就經(jīng)歷悲劇的顧客。
這兩個人,尤其是黃華的光陰,與時明相交疊。
那家石灰廠,在秋蝶其余的綴敘里面,漸漸顯出真容。
六十多年前,時明在父親供職的石灰廠里,因為一場事故永遠失去了視力,當時,唐堯并沒有從時明的口中,或者是記憶中,得知事情的真相。
而黃華的經(jīng)歷里面,他祖父的去世,與石灰廠脫不了干系,秋蝶已經(jīng)說到了,黃華的祖父是因為救人,才過多地吸入生石灰,染上了肺部疾病,早早地逝去。
黃華祖父救的那個人,恰恰就是孩童時期的時明。
之所以時明的父親沒有追究時明時明的緣由,就是因為,當時黃華祖父能選擇的,只有從泄露的石灰塔救出時明下,犧牲時明的雙眼。
因為如果保全了時明的雙眼,那么失去的就會是時明的性命。
事情很復雜,單純的解釋早已經(jīng)無濟于事。唐堯所了解到的,也就只有這些,時明失明的真相,就此浮出水面。
黃華由于父系遺傳下來的隱形疾病,年紀輕輕就失去了生命。
蒼天想來愛開玩笑,每一次命運的交錯,帶來的都有太多的苦痛,人類開不起這樣的玩笑,卻只是在其中扮演一個被動接受者。
無力反抗,沒有人能反抗自己的命運。
人們能夠做的,只是在這或長或短的一生中,珍惜能珍惜的一切。
黃華珍惜了秋蝶他們之間成就了化蝶的愛情,時明與父親都錯過了彼此的心,再也找不到曾經(jīng)的自己。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這是一句俗語,但卻也是百試不厭的真理。
活著的人應該擁有幸福,而不是沉浸于苦痛,至于逝者穿梭時間的裂隙,會發(fā)生些什么?
不知道。
唐堯沒有死過,他不知道。
四十分鐘悄然過去,秋蝶緩緩睜開了雙眼,蒼白的面頰上,刻著兩行淚滴,嘴角處卻掛著笑。
“謝謝你,老板?!?p> 秋蝶慢慢地站了起來,向著唐堯鞠了一躬,唐堯微微欠身,半受了秋蝶的禮節(jié)。
“沒關系,你的光陰,我會好好保存的?!?p> “那就拜托了?!?p> 秋蝶點了點頭,往門外走去,唐堯送在了后面,直到她的身影消失。
唐堯相信,無論如何,秋蝶都會獲得一張完美地人生答卷。
至于她的光陰,唐堯想了想,取出手機,撥通了嬈的號碼。
……
嬈再一次不露面的收取了唐堯的光陰收容夾。
其實唐堯很是難受的,自己辛辛苦苦地接待,卻只是替別人做嫁衣。
看著盛著秋蝶光陰的夾子脫手,他也是心痛的。
一個肩上蝶的完美愛情光陰,就這樣被他給拱手送人了,任誰都會心痛的。
“這又是什么?”
在電話里,嬈問起了這段光陰的始末,可是唐堯并沒有準確答復,他只是說。
“好好保存它吧。這是我們丟失的東西?!?p> 在回光陰收容所的路上,唐堯還在不斷地思考著黃華與秋蝶的故事。
世界上的完美愛情已不多見,現(xiàn)在好不容易成就了一份情感,卻被時間無情抹殺。
不過幸好,還有回憶留下。
今天的報紙,由于秋蝶的到來,唐堯還沒有來得及看,所以在回到了光陰收容所之后,他第一時間拿起了報紙。
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個不怎么好的消息。
“今日,在郊外的一棟別墅里,發(fā)生了一樁慘劇。一疑似失智少年,在缺少監(jiān)護人管制的情況下,使用了明火,造成了粉塵爆炸……”
監(jiān)護人,失智,郊外別墅。
唐堯的心里一下子浮起了不好的預感。
會不會是王優(yōu)?
應該不會這么……巧合吧?
唐堯立刻撥給了何妤,卻沒有能得到回應。
這讓唐堯心中的疑慮更加囂張起來。
他不知道現(xiàn)在該怎么辦,其實他一直在擔心王優(yōu)的未來,一個阿爾茨海默癥超越癥患者,是不適應現(xiàn)在這個社會的。
而且王優(yōu)的情況還在不斷惡化,照他剛來時的情況看,他的清醒時間會越來越少。
超越癥會逐漸侵蝕王優(yōu)的心智,冷冰冰的機械判斷型人格會代替溫暖的人性。
唐堯是對王優(yōu)與何妤的生活難以評估的,他忽然后悔起給何妤打的那一通電話來。
王優(yōu)已經(jīng)夠讓何妤心亂了,再加上一個受虐傾向的何瑞……
不敢想象。
到底在郊區(qū)發(fā)生了什么事?
再遇到何瑞與秋蝶之后,唐堯懂得了這個世界其實很小,相逢的人說不定會在曾經(jīng)的某一個時間段交叉過人生脈絡。
于是唐堯即刻動身,前往了何妤曾與他提到過的郊外別墅。
不止是王優(yōu),可能何瑞現(xiàn)在也在那里。
每一個人都不是赤條條來去無牽掛的,如果有可能,唐堯希望自己可以拯救世界上所有破碎的心靈。
這也是他開這家光陰收容所的目的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