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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陰收容所

第五十三章 經(jīng)年(二)

光陰收容所 湮土 2387 2018-09-23 16:33:55

  凌晨三點。

  唐堯在床上翻來覆去,自從被一場噩夢驚醒以后,他就再也睡不著了。

  在夢里,他仿佛墮入了一個無盡輪回,地獄。

  黑漆漆的封閉房間,只有一扇掛在高處的排風,扇葉如刀,旋轉(zhuǎn)著,發(fā)出了刺耳的摩擦聲。

  窗外依舊是黑暗。

  黑暗里,零星透出一點點光來,似乎是某種不知名的蟲子,尾部散發(fā)出沒有溫度的暗光。

  空氣變得濃稠,扇葉漸漸旋轉(zhuǎn)不動,血腥味從角落里彌漫開來,細碎的聲音嘲諷在四面八方。

  “我就要吃掉你了……”

  “我就要吃掉你了……”

  “我就要吃掉你了……”

  狹窄的空間里忽地被液體充斥,伸出舌頭來舔舐,是血液的咸味。

  唐堯緊閉著雙眼,無法睜開,也同樣無法掙脫這夢境。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他不記得自己頭腦里究竟有哪一刻,出現(xiàn)了一些不該有的想法。

  邪惡的念頭腐爛,催生出無邊夢魘。

  “你真的想要追求我嗎……”

  耳畔有很熟悉的聲音傳來,唐堯努力地想要睜開眼睛,他做到了,可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團團密密麻麻的頭發(fā)。

  一個人形,頂著一團濃密的毛發(fā),臉是頭發(fā),后腦還是頭發(fā)……

  “不……不要過來……”

  “吻我……吻我!”

  “不……不……不!”

  雙手推開,唐堯猛然從床上坐起,身上冷汗涔涔,單薄的襯衫早已被汗水洗了個遍。

  夜里的冷與寂寞,此時一同找上門來。

  一個平庸的外表,包裹著一個極端熾熱的靈魂,唐堯深刻地明曉自己并不甘于平庸,撕開皮膚,露出鮮紅的跳動著的血肉,深可見骨,那是心臟的節(jié)奏。

  唐堯想要的,從來都有很多。

  只不過,他所能得到的,往往卻只有優(yōu)勝者留下的殘渣。

  那些被摒棄的殘渣霉變,演化出一場場不切實際的幻想與驚夢,他厭倦了,可是他做不出改變。

  在明不見經(jīng)傳的小高中里,他是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微型存在。

  除了一份特長獎項,沒有人記得他還有什么作為。

  那張獎狀送給了他一張通往名牌大學的通知書,也恰好同時遞給了他一份自卑的人生試卷。

  在人才濟濟的大學里,他什么都不是。

  他是失敗者,無論是嘩眾取寵,還是故作涵養(yǎng),都沒能換來一點鄙夷的關注或者欣賞的眼光。

  失敗者,只能瓜分優(yōu)勝者的殘渣。

  其實,唐堯本來沒必要過這樣的人生的,是他自己,給自己下了一封挑戰(zhàn)書,從而啟封了自己的悲哀。

  而這種悲哀,在遇見嬈以后,又被無限制地放大。

  他頓覺自己,渺小如塵埃。

  在這個輾轉(zhuǎn)難眠的夜里,唐堯深刻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

  他決心去改。

  他可以不去做自己人生的失敗者,失敗者這個稱號,也只有自己才可以給自己定義。

  噩夢驚醒了他的身體,與靈魂。

  他不想再被動地接受來自夜晚的亂夢,他只想要,安安靜靜,一覺天亮。

  唐堯變了,他真的變了。

  其余的人,開始逐漸認識了這個“男大十八變”的普通同學。

  自己是否在別人眼里平凡,主要取決于你是否想要做一些入的了他人眼,他人心的事情來。

  唐堯不是沒有能力,只不過是他在一直逃避。

  他同樣可以接受一個更好的自己,不一定是在學習方面,在他擅長的領域,同樣可以。

  唐堯從小便是一個玩筆桿子的高手。

  他五歲開始讀書認字,七歲開始以自己的筆鋒去描摹一些人與事,漸行漸遠,漸漸成熟,唐堯的文體逐漸展開了他自己的風格。

  雖然,取得這一方面成功的代價是其他科目上的一塌糊涂。

  他不理會其他作業(yè),他只是喜歡一遍遍的書寫文字,更新自己的自帶體制。

  其實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唐堯也算是一個偏科天才。

  只不過,現(xiàn)在對于學校天才的定義,主要是關注于學習正業(yè)之上。

  唐堯在大學,第一次認識到,所謂的學習正業(yè),還有很多種形式,只要出彩,就能出頭。

  他有了信心,再也不用在對視時躲開雙眼。

  “你……”

  “怎么了?”

  嬈饒有興趣地回過頭來,上下打量著唐堯。

  “我……你……周末有時間嗎?”

  面對著嬈,唐堯始然明白,經(jīng)過自己周全想象的,到了真正去做的時候,差別是很大的。

  女子輕笑著,陽光從她的發(fā)絲間透過,將她的發(fā)色渲染成一片淡棕。

  唐堯不動聲色地慢慢后退了一步,他駕馭不了嬈這樣的女子,這一點他自有體會,但是,嬈就像是一塊萬能磁鐵,他轉(zhuǎn)得像一顆衛(wèi)星。

  嬈的淡定,令唐堯的心里不淡定起來。

  她到底是怎么想的,他不知道,也許在她眼里,自己與那些尋常的追求者沒有一點本質(zhì)上的區(qū)別。

  “我周末?抱歉……”嬈捋了捋耳后的頭發(fā),“我還有事需要去做?!?p>  明目張膽的拒絕,可是唐堯還是必須要付之一笑,在這光天化日之下,他有一點尊嚴必須要保留。

  “沒關系,沒關系,我隨便問問而已,希望你不要介意?!?p>  “我只是想找一個論文搭檔而已,真的,你可以不信……”

  有一種說法叫做,你越遮掩,暴露得越多,你越解釋,越說明你心里有罪過。

  罪過談不上,但是唐堯這一波的解釋,很顯然徹底暴露了他的目的,對于一個正常的解釋來說,他的語言太累贅了。

  “沒有,我相信你?!?p>  嬈似乎看出了唐堯的窘迫,圓了一個場。

  “有機會的話,我愿意與你共同進行一個課題?!?p>  唐堯一直低垂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在所有人,包括唐堯看來,嬈都是那種紅顏禍水類型的,只不過事實真的如此嗎?

  唐堯不知道,即使是七年后,他也還是一樣不知道。

  所謂相由心生,一個人的個性,據(jù)說是可以通過長相看出來的,唐堯雖然不想這么覺得,但是,他抑制不了隨波逐流的沖動。

  嬈長了一張令所有人都驚嘆的臉龐。

  這是一種資本。

  在這個看人方向兩極分化的時代,要么是長相極度精致,要么,就是身家足夠殷實。

  這兩種人,理論上來說,才有充足的選擇余地。

  很遺憾,唐堯并不屬于這兩種人,所以,他每走出一步,都要好好斟酌,因為走錯了,他沒有足夠的資本去維持自己的情緒。

  現(xiàn)實,就是如此。

  有些人可以瘋狂甩人,有些人可以一擲千金,可大部分人都是尋常人,尋常人做不了太極端的選擇,只能盡量把握自己的人生。

  唐堯,保留著這樣的想法。

  盡管,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再是那個自我悲觀的自己了。

  嬈,仍然是他心里最想要征服的一道坎,同時也是最能對他的心理造成影響的一道劫。

  其實他們之間并沒有發(fā)生過什么,只是作為一個正常的人,男人,都會有一個目標,先不論這個目標是遠是近,只要有了目標,生命才能向著一處走去。

  每一個階段,都需要一個目標,不同的目標,所產(chǎn)生的連鎖反應也是不同的,有的甚至足以影響一生。

  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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