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涼涼特別想知道,小林這貨為什么被拉出來了,又為什么剃了個光頭。還有,車為什么在她面前停下來了?
為什么就在她面前停下來了!
一片詭異的靜寂中,車尾處的門拉開了,黃醫(yī)生探出頭來向孟涼涼招手,“小孟快上來,順路就把你捎過去了?!?p> 捎哪兒去?
捎哪兒去!
有車蹭是好事,但有些話必須要說明白了??!孟涼涼迅速的組織起語言。沒等她想好要怎么說才能不漏痕跡的撇清嫌疑,就見蘇小暖昂著頭,梗著脖子,以一種風蕭蕭兮的表情登上車去了。
什么啊,就上去了!
孟涼涼的思維再一次的停滯。
蘇小暖的想法很簡單。謠言這東西,傳播簡單,澄清難。孟涼涼怎么做都不如就勢上車。
她在精神病院打過工,又一向節(jié)省。時常搭乘精神病院的順風車,很正常啊。偶然被人看到傳來傳去傳變了形,也很正常啊。所謂的豪車接送,都是捕風捉影、添油加醋的成果。謠言不攻自破。
上了車,蘇小暖發(fā)現(xiàn)病患被鐵柵欄隔離著。鐵欄外堆著幾只碩大的編織袋,擠得滿滿當當?shù)模谧×耸`設施和鎮(zhèn)定器械的蹤影。車上的人也不多,除了病患和司機,就是一位低頭玩手機的護工和一位捧著保溫杯的醫(yī)生。
畫風跟她想象的格外不一樣。
再不一樣,這也是拉精神病患者的專用車輛。第一次乘坐,感覺有些......刺激呢。
飛快的,蘇小暖的僵硬和不自然統(tǒng)統(tǒng)都被這種刺激感驅(qū)走了。她穩(wěn)穩(wěn)的坐在座位上,扒住車門探出小半截身體去,向孟涼涼發(fā)起召喚,“快點兒啊,涼涼?!?p> 鐵欄后的小林也在催促,“再晚就真沒桃兒了!”他的視線向下一移,盯著孟涼涼擼起的袖子又喊道:“降妖除魔不急在一時片刻。再說了,你點金術(shù)都沒練會,還想打妖怪啊?!?p> 話音落下,孟涼涼的臉色微變,下意識的去瞧黃醫(yī)生的神色——她戳石頭的行為,會不會被解讀成精神病?
姚佳的臉色變的更加明顯,明顯的難看。誰是妖!誰是魔!偏偏氣的要命,還不能還嘴——她能去跟一個精神病吵架嗎。跟精神病吵架的行為,很像個精神病啊。
此時后面開來一輛出租車,不住的鳴著笛。前面的車窗搖下一半來,露出只標準的地中海發(fā)型。司機老劉向孟涼涼笑笑,算是打了招呼,然后指了指后視鏡里的車況,示意她趕緊上車。
吃瓜同學的目光頓時集中向老劉的發(fā)型——頭是禿的,人也是位大叔。一切信息都對應上了。
再瞧瞧孟涼涼通身上下那絕不會超過100塊的裝扮,他們開始思索傳聞的真實性。
孟涼涼的目光則直接投向了后面的車況。出租車后面又緩緩的跟來一輛私家車,必須要馬上做決定了,不然就要妨礙交通的順暢。
那么,是婉拒黃醫(yī)生的好意,繼續(xù)跟姚佳理論,還是就勢上車,節(jié)省一次公交費用?
孟涼涼當然是選擇后者。
她把擼起的袖子又放了下來,向姚佳撂下一句“明天我再找你”便跳上了車。
車門“嘩”的拉上,老劉一腳油門下去,在限定速度內(nèi)開出了風馳電掣的氣勢,眨眼就消沒在重重車流中。
風吹過,金黃的葉片撲啦啦的飄灑著。
一位吃瓜同學遲疑的開口,“姚佳,要不你躲幾天?聽說孟涼涼打架特別......不要面子。你還是躲躲的好。”
姚佳終于回了神,她張了幾次嘴才終于出聲,“我躲什么,我為什么要躲。那些話又不是我說的,我也是聽說?!?p> 另一位吃瓜同學將目光從車流中間收回來,看向姚佳,“要不怎么說捕風捉影的事兒不能亂傳呢。容易惹事兒?!闭f罷,便半臉嘆為觀止,半臉意猶未盡的走開了。
她一走,其他幾個吃瓜同學也跟著散開了。
比起姚佳說的那則好似從電視劇里扒下來的情節(jié),剛剛從他們眼前發(fā)生的一幕才更加令一顆吃瓜之心澎湃。他們有些迫不及待的各自尋找小伙伴去分享。
眨眼間,撲啦啦的落葉和汽車的尾氣中間,只剩了一個姚佳呆站著。
她還想說些什么,奈何人都散了個干凈。獨自站了一會兒后,她猛的想到孟涼涼擼袖子的細節(jié),蘇小暖手里拿著的兩個包。
姚佳扭回頭就往寢室方向走去。
吵架她吵的多了,以一敵三她都不會膽怯,但打架她是真沒打過,一點經(jīng)驗也沒有。萬一傷到了臉,那可就不值得了。躲幾天就躲幾天,又不是沒地方躲。
當姚佳拎著件小巧的行李從寢室里出來時,孟涼涼和蘇小暖也在搬行李——十塊錢換來的足足七大袋東西。
黃醫(yī)生本來是想趁著給小林轉(zhuǎn)院的便利,順路把東西先放在自己家,等孟涼涼回來再搬運也省時省力。巧的是,他們路過A大時,剛好瞧見了孟涼涼,于是這些東西就連帶著人一起運到孟涼涼門前。
黃醫(yī)生幾人幫忙把袋子搬下來后,就繼續(xù)去忙正事了。臨上車前,黃醫(yī)生特別看了蘇小暖一眼,“年輕人,多出來運動運動,跟朋友一起逛逛街?;钤诋斚隆!?p> 白色的車身載著那碩大的一排紅字,再次風馳電掣而去。
蘇小暖格外莫名,“運動?我身體挺好啊。”
“你跟小林聊了一路,聊得火熱,聊得格外投機?!泵蠜鰶龀蛑K小暖笑起來。笑意里透著抹疑似幸災樂禍的神情。
蘇小暖悟了,“他不會懷疑我有精神病的傾向吧?!?p> 頓了頓,蘇小暖又說:“我覺得小林不像精神病人,頂多中二病嚴重了點兒。你看他思路清晰,道法、佛法都講的頭頭是道。
我前段時間看了一本書,書上說有些精神病人看上去很正常,言行舉止也都很有邏輯,甚至在某一個領(lǐng)域里,他們還要優(yōu)于常人。他們的思維只是沉浸在另外一個世界、另外一個維度。
涼涼,你說小林會不會就是這類人。他看到了、聽到了我們這個維度之外的存在。”
小林是不是這類人,孟涼涼不知道。但孟涼涼知道,她一定不是!她堅信自己的思維并沒有沉浸進另外一個世界——開玩笑,治病是要花錢的。
“小林挺可憐的,親人都在一場意外里走了。后來,唯一跟他作伴的寵物也失蹤了。忽然有一天,他跟鄰居說要他馬上要成仙了,等他成了仙他就能復活他的親人。”
聽了孟涼涼的話,蘇小暖沉默了。在她理解的里,孟涼涼一定是覺得跟小林同病相憐,所以才跟他玩點金術(shù)的游戲。
因為揣著這種理解,蘇小暖再看孟涼涼,怎么看怎么都有一股孑然蕭索的氣質(zhì)。
這樣的涼涼需要溫暖啊。
蘇小暖運足了氣,左右手各提起只大編織袋來,只一個人、一道聲音,就營造出無限的熱鬧,“孟涼涼,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