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兄弟，你接下來有何打算？”問話的是張白跳，他們這群人在字畫居包了雅間，吃吃喝喝，席間，就討論到了接下來的打算。
“打算？”陸梅夫再干一碗酒，“東逝水，問心劍，我問心無愧嗎？”張白跳看著喃喃自語的陸梅夫，也從他身上看見了曾經(jīng)的自己，一官一匪竟然在這件事上走到了同一處胡同里，“你可以有更好的打算，你從東逝水來，我卻沒有你這么好的打算，無論是有愧，還是無愧，你都該繼續(xù)走下去?！?p> 陸梅夫獨(dú)自笑起來，那聲音有些悲憤：“哈！哈！哈！啊，張兄，我殺了姜文舉不是因?yàn)椴煌纯?，他是我要?dú)⒌娜耍覛⒘饲嗌拦媚锸且驗(yàn)槲也煌纯?，她不是我要?dú)⒌娜?，如此這般，天下有誰不可殺？天下有何法不可破？不可違……”他的十六年人生里，一直信奉著“東逝水，問心劍”，可就有這么一天，他的心亂了。
“來啊！喝酒！喝酒……”陸梅夫干了一碗，又倒一碗，張白跳去按住他的手：“你醉了。”說這話的時候，張白跳看他的眼神特別冷。
“張兄，你不懂，咳，哈哈，咳咳咳，你不懂……”陸梅夫用勁取過那壇酒，連碗也不用了，仰著面，抱起那酒就往口里倒，張白跳看見了，他是閉著眼睛灌的，好像不想看見什么人，也不想回憶起什么事。
等陸梅夫要去取第二壇酒時，張白跳搶了先，他坐到他對面去，順手搬走那壇酒，“不醉不休，我陪你?！睆埌滋脖饓庸嗑?，或許是灌得太快，他嗆出來不少。
“哎，我問你，那話是怎么來的？”張白跳突然想起了前些日子那個想不明白的奇事，正好從陸梅夫這里可以知道更多坊間聽不到的故事。
“什么話？”陸梅夫喝得多了，他反問張白跳，是哪一句話，他喝了酒，腦袋越發(fā)地感覺昏昏沉沉的，人就要趴在桌上睡去。
“東逝水，問心劍?！睆埌滋贿吅染疲肋@句話的意思，坊間的傳聞可比不了東逝水門人所講的故事。
“東逝水就是宣沙，問心劍的來由，你或許不想聽?！标懨贩驌u搖頭，他還堅(jiān)持著不說出這事情來，其中有些他不明白的。
“說說吧！”張白跳繼續(xù)追問，他把那壇酒往前推了推，讓陸梅夫的手能夠得到。
“太長了，老子沒那記性，還是喝酒，喝酒?！标懨贩蛘f起話來大著舌頭，張白跳聽得清楚，這小子扮著另外一個聲音說話，不知他為什么這樣，他也附和著，“什么老子不老子的，你才多大點(diǎn)，在老張面前自稱‘老子’?！?p> “你不會想聽的。”陸梅夫閉著眼睛，慢慢喝著碗中酒，喝一口，咽下去，反復(fù)說這一句話。
幾碗酒下肚，聽著張白跳說：“哎，你再不說，我走了，你自己喝吧。”
“問心劍出自朝廷一位大匠之手，劍或許沒什么特別的，特別的是名字，大匠師每日都自問一百件事，這一百問都做得問心無愧，那么今日即可接著開工?！标懨贩蜻€是那副懶洋洋的樣子，張白跳有些猜不透他了，這個人，可以一下子很瘋，又可以一下子很傻，他活得不累嗎？
“想必這就是這劍的來歷了?！睆埌滋犓f完，如是說。
“不，還沒完，直至有一日，羅剎人上門求劍，大匠師不愿為羅剎人鑄劍，就被羅剎人的殺手殺死在作坊之內(nèi)，那之后，就有了廣南戰(zhàn)事，東逝水門人使著那把問心劍誓要?dú)⒈M羅剎人。”陸梅夫的眼神中透露一點(diǎn)凌厲，手做了幾個手勢，好像他也在刺殺那些羅剎人。
“我猜，羅剎海對面的EZ也是這樣來的?！睆埌滋切橙?，他記得這一件事，記憶中那一年，羅剎人在海上的商船一夜之間被屠戮殆盡，死的人身上都帶著劍傷，一劍斃命。
“不錯，東逝水門人傾巢而出，生生殺滅了羅剎人全部戰(zhàn)兵，無休無止的襲殺逼得羅剎人派出使團(tuán)前往安定求和?！标懨贩驈?fù)述出來的口氣很平淡，但那段年月里的故事卻不是這般平淡的。
“那么，朝廷必然是準(zhǔn)了，不然，我這把手銃也買不來?！睆埌滋鴱陌だ锬贸鲆话谚F器來，是本朝中羅剎人進(jìn)貢來的手銃，自從發(fā)現(xiàn)了羅剎人的手銃，本朝也擴(kuò)大的神機(jī)營規(guī)模，現(xiàn)在不叫神機(jī)營了，朝廷倚靠這些新式兵器不斷把戰(zhàn)線往更加遙遠(yuǎn)的地方擴(kuò)展，東逝水才成了宣沙的第一大宗門，那些外門弟子帶著問心劍踏上了一片又一片陌生的土地，他們手上沾滿了異域人的鮮血。
“是的，羅剎人歸順后，這劍也就正式改叫了‘問心劍’的名字?！标懨贩蚩匆娛帚|，好像來了興趣，此物他見得不多，卻曉得這兵器的厲害，“這些兵器你從哪里得來？我記得市面上并無此物流通?！?p> “自然是拿來的，見著這物件好，便拿來了?！睆埌滋樕弦魂嚰t，旁邊的康蒲直言打斷：“什么拿，你就是偷的！偷的！偷——”張白跳走過去給他滿上一碗，“喝酒都堵不住你的嘴，是，偷，沒錯，那又如何？”
陸梅夫制止了這場鬧劇，這兩人像是上輩子的冤家，“康蒲，你那傷都擋不住你招惹他，你也知道他武功高強(qiáng)，你還要惹他。”又回過頭來對張白跳請罪：“讓張兄見笑了，不要與康蒲計(jì)較了?！贝藭r眾人都喝了酒，張白跳萬一起意要?dú)⑷?，他們誰也擋不住。
“那么，陸兄弟每天也要問自己一百件事？若不對，你還要喝酒消愁？”張白跳調(diào)笑他。
“這，這倒沒有，我殺了不該殺的人?！标懨贩蛴痔崞疬@個緣由，這個檻，他過不去。
“陸兄弟，依老張看，你不過是殺了想殺你的人?！睆埌滋雭硐肴ケ锍鰜磉@么一句話。
“張兄，我過往中每個被殺之人也都想殺我……”陸梅夫反駁他。
“那么，只可惜了你是東逝水門人?！睆埌滋鴽]法子了，哈哈一笑。
“可惜我是東逝水門人吶?！标懨贩蚰钸吨@句話，這個名字卻總是伴隨著麻煩，而麻煩也很快找上門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