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夫子緊趕慢趕,看見陸梅夫站在府衙外等他,他追上來道:“陸行走,陸行走,小老兒還有一事稟報,請大人聽我一言?!标懨贩蜣D(zhuǎn)向他,想聽聽他想說什么,“陸行走,我家穆大人本不姓穆,還請陸行走高抬貴手,放府尊一條生路?!?p> “他是倒插門女婿?老夫子,你叫我放過他,可我叫誰放過我?穆家不倒下去,我的心放不下了?!标懨贩蚶淅涞卣f,林夫子再拜道:“陸大人,請你高抬貴手吧!府尊在位時不曾貪墨,亦不曾對朝廷懷有二心吶!”林夫子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攔他,陸梅夫有些惱火:“老夫子,你承了穆家的情,我奉了朝廷的旨,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這個一面,我不會為你開,林夫子,你是常青名士,這官場之中的道道懂得比我多多了,君——要臣死!林夫子,莫作無用功了,走吧!走吧!”陸梅夫扶起就要下跪的老夫子,轉(zhuǎn)身就要離開。
哪里想到,林夫子苦求無望,就沖到府衙的門柱旁,一頭撞在上面,府衙門房去摸他鼻息,跑過來對陸梅夫道:“大人,林夫子死了?!标懨贩蚍磫査骸澳銇碚f,林夫子與你們府尊是什么情分,他這樣為他求情?”門房稟告道:“大人,小的常聽府上的近侍說,府尊大人在林老夫子家徒四壁,危難之際扶持他為本府幕僚?!标懨贩螯c點頭:“原來如此,可惜,白死了?!?p> 陸梅夫吩咐人到花無字那里去支使銀子,收斂林夫子遺骨,辛綠衣經(jīng)過他,一句話都不說,關(guān)鎮(zhèn)站在一邊,點評道:“東逝水逼死常青名士的戲文恐怕將傳到安定去,陸行走不怕那些清流大臣參你一本嗎?”
“不上不下,左右不能,不破不立,本官就捅了這個窟窿,又當如何?”陸梅夫停了一下,換了個口氣對關(guān)鎮(zhèn)說話:“本官東逝水佑江府上行走,常青乃佑江治下,儀鸞衛(wèi)風聞奏事,關(guān)老大人,可不要忘了本地的王千戶?。 甭牭健巴跚簟比?,關(guān)鎮(zhèn)的表情終于變了,“好!便由得陸行走了,此事,我刑部捕盜衙門不再過問?!?p> 陸梅夫搶先向關(guān)鎮(zhèn)一拱手道:“不送?!?p> “哼,告辭。”關(guān)鎮(zhèn)將茶杯一推,起身就走。
花無字從外面進來稟報道:“大人,穆家大少爺調(diào)親兵進城來了?!标懨贩虺龜[擺手說:“意料之中,吩咐下去,各隊埋伏好,只等他們進到燈市口,格殺勿論。”花無字得令告退,陸梅夫在房內(nèi)來回踱步,走了刑部的人,查出來王洛安的真身,若非花無字的線報,他幾乎忘記了本朝另外一支歸天子所有的人馬,這支人馬就是天子親軍儀鸞衛(wèi),東逝水是先皇所設(shè),可儀鸞衛(wèi)卻自本朝開國即有,風聞奏事,左右朝政,是以,先皇立東逝水一門,以保天子龍威。
常青城,燈市口。
穆大少并不知道這兩邊房上埋伏了多少殺手,那橫貫全城自北向南的關(guān)防甬道后藏了多少宋牧部官兵,更不知宋牧還拉來了兩架車弩,“報!大人,反賊已到燈市口!”小將軍沖進來行軍禮道出這要了穆家兒郎性命的話,一句話之后,多少人頭落地。
宋牧陰著臉把桌上的鐵印甩下去,“傳令,放箭!不留活口?!毙④姄炱鹉氰F印,回身就走,可沒走幾步又跑回來問:“將軍,那些東逝水門人怎么辦?”宋牧對他作了個“格殺”的手勢,小將軍得令,旁邊的軍司馬急了,“將軍,此舉何意???”宋牧不慌不忙地說:“你可曉得王洛安的真身?我家里來信,他是儀鸞衛(wèi)?。 ?p> 軍司馬不懂其中又有什么玄機,復(fù)問:“將軍,此事與儀鸞衛(wèi)有何干系?”宋牧拉過他,附耳道:“安定都指揮使下令格殺東逝水門人?!避娝抉R嚇得連退幾步,險些跌在地上,宋牧哈哈一笑:“孟兄,我逗你的?!苯又謮旱吐曇粽f:“是晁家的密信?!泵纤抉R又是一驚,宋牧搖搖頭:“不說了,這些事與我等關(guān)系不大,朝堂之上,紅云滾滾吶!孟兄,你我就在這樓中吟詩作對,如何?”孟司馬看著宋牧吩咐人擺上酒席,喚來舞女,他心中可不這么想,他那傻弟弟可還在城里呢。
“哚!哚!哚!”箭如雨下,穆家親兵死得不少,東逝水也有損失,花無字抬頭看了眼甬道關(guān)防樓臺,只見那箭還不停在射出,都這樣了,她哪里會不明白,這燈市口設(shè)伏,恐怕是宋牧的毒計,隨即吩咐旁人:“通知各隊各班,咱們撤,你拿著這封密信給王副使,通知他放開口袋,等穆家沖擊關(guān)防?!?p> 就在燈市口另外一側(cè),王洛安站立在軍陣之后,他身邊都是儀鸞衛(wèi)的精壯軍漢,收到花無字的密信,他知道陸梅夫的毒計起作用了,“好??!少年人,真狠毒,哈哈哈,好!命令下去,各百戶所定當全力劫殺宋牧部傳令兵,咱們撤回字畫居!”
陸梅夫再看見王洛安進字畫居時,走到他面前一拜道:“下官東逝水佑江府上行走拜見王同知!”王洛安受了這拜,“后生可畏,你做得很好,此事之后,恐怕你的惡名要響徹兵部啊,我問你,你怕嗎?”
陸梅夫想了想,回答:“怕!”王洛安贊許地眼光瞧著他說:“不錯,還懂得謙虛,怕就對了,你若答出不怕,本官這就將你格殺,免得惹一身騷?!标懨贩虿桓胰缫郧澳菢涌裢?,輕聲問:“王大人,這穆家犯了什么案?”王洛安看了他一眼,踱步到桌邊,向他指了指對面那座位:“來,坐下說話?!?p> “謝大人!”陸梅夫坐在他對面,王洛安右手食指蘸了些茶水在桌面上畫道:“你看,萬古城本為防備襄王而設(shè),常青城乃萬古一線的后備大營,穆家十萬漕兵鎮(zhèn)守此地,可日前,穆瀧身死梁橋,我來告訴你梁橋是個什么地方,梁橋關(guān)防龍昌輝、丹關(guān)關(guān)防朱添、常青守備宋牧,可都是襄王買通的學院學子,朝廷學院勢大,這些寒門子弟其中也不乏圖一世富貴之人?!?p> 王洛安這時停下來看著他,似乎是想聽他來說這后面的故事,陸梅夫接著他的話說:“藥王府的孫張李、萬古樓的假城主——”話到這里被打斷了,王洛安繼續(xù)說:“藥王府的孫張李換人了,子繼父名,他兒子還等著找你報仇呢,萬古城嘛,真城主還留著半條命在,假的,你不也見過了嘛,這天下人的臉皮可厚著呢!陸行走,江湖行走,兩張面皮,黑臉的罵你,紅臉的還要殺你呢!”
陸梅夫知道自己道行淺,這些門道也遇見了,吃了不小的虧,拱手謝道:“謝王大人指點?!蓖趼灏矓[擺手:“別來,別來,本官的故事可還沒講完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