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波首先出招,一劍斜刺過來,流風燕腰肢扭動,輕盈避過,揮劍回刺白波的左肋。
白波橫劍格擋,使出流風劍法中的“寒霜漫天”,兩劍分刺流風燕的雙肩。
流風燕后退一步,使一招“疾風問天”,一劍從下向上刺去……
陳方羽靜靜看著兩人比劍,輕輕搖了搖頭,不知道為什么,自己這次生病之后,竟然對修煉了整整十年的流風劍派的武功,生出了許多鄙夷之情。
一場病,不但壞了陳方羽的腦子,摧毀了他的記憶,還讓他膨脹了。
陳方羽總隱隱覺得遠方有什么東西在召喚自己,至于究竟是什么東西,他也說不清楚。
極目遠眺,蒼山白云,形映成趣。
紅日初升,漫山的碧樹,枝頭朝露,映照著霞光,美不勝收。
早起的鳥兒三三兩兩,交頭接耳,不住地啼鳴。
演武場上,刀劍揮舞交錯,尖銳的刀尖撞擊聲音不斷傳來。
一男一女,兩個身影在演武場中上躥下跳,東躲西擊,不時大聲疾呼。
“大師兄,我這一劍怎么樣?”
“小猴子,你別躲!”
“你再躲我生氣啦!”
“呦,你還敢還手!”
“嘻嘻,師姐,你的劍法越發(fā)高明了!”
“這一劍好厲害!”
……
流風燕果然不負小魔女之名,不過她的劍法,陳方羽撇了撇嘴,實在是不敢恭維。
流風派以劍法起家,流風劍法經(jīng)過幾代掌門的完善,已經(jīng)臻于至境。
流風劍派中多是男子,流風劍法走的也是力大劍疾,大開大合的路數(shù)。
這樣的劍法,實在是不適合流風燕這樣的靈動女子。
“要是有一種新的劍法就好了!”陳方羽想,腦海中突然出現(xiàn)了一種叫作玉女十三劍的劍法。
陳方羽震驚之下,竟然發(fā)現(xiàn)這套劍法和流風燕十分的般配,而自己不知道何時,竟然也已經(jīng)精通了這種劍法。奇怪,還真是奇怪,這是怎么了?
這時,兩個小冤家已經(jīng)打斗結(jié)束,結(jié)果當然是白波棄劍認輸。
陳方羽也不去追究劍法的來源,想必是自己沒生病前已經(jīng)學會的吧,不過小師妹好像不會,昨天還埋怨流風劍法不夠飄逸。
兩個人站在陳方羽左右,流風燕一臉的小驕傲,鼻孔對著白波,哼了一聲。
白波滿臉笑意,雖然輸了,卻不以為忤:“師姐,你這劍法可越來越厲害了,我跟本就招架不住?!?p> “那是,你師姐永遠是你師姐,以后你就是我罩著的了?!?p> 陳方羽談談一笑,想起流風燕幾日的照顧,心中感動,決心將自己腦海里莫名其妙出現(xiàn)的武功交給他:“小師妹,你看著?!?p> 陳方羽提劍入場,將這種叫作玉女十三劍的劍法施展了開來。
只見長劍轉(zhuǎn)動,抖落劍花,扭身回刺,劍尖低鳴,轉(zhuǎn)動身法,長劍橫掃。
忽上忽下,忽疾忽緩。
劍光閃動,如點點飛花:忽隱忽現(xiàn),似明月藏云。
劍光飛舞跳躍,玉女十三劍,一氣呵成。
流風燕站在場邊拍手,大聲叫好,流風劍派其余的弟子也逐漸圍了過來。
陳方羽收劍回匣,面帶微笑,看著流風燕:“這套劍法十分適合你,怎么樣,你喜歡嗎?我教你如何?”
流風燕輕盈地跑過來抱住陳方羽的的手臂:“太好了,這種武功簡直太妙了,我要學。大師兄,這劍法叫什么名字?真想不到你還會一套這么漂亮的劍法,快點教給我吧?!?p> 白波道:“大師兄,你剛才使得這種劍法十分精妙,我竟然沒聽你提起過,這劍法叫什么名字?”
“玉女十三劍!”陳方羽道,他看著白波,心想可惜這種劍法不適合白波,要是能有一種新的劍法就好了。
“誅邪劍法!”突然,一種新的武功出席那在陳方羽的腦海里,陳方羽震驚不已,“我,我這是怎么了?我的大腦是武學圖書館嗎?怎么想什么就有什么!”
相比于流風燕的喜悅,徐亮面露憂色,悄悄對左邊使了個眼色。
一個人分開人群走了出來,大聲道:“大師兄的劍法越來越精妙了。師弟想跟大師兄討教幾招,不知道大師兄允不允?”
白波猛然上前一步:“劉維,大師兄大病初愈,你瞎起什么哄?想討教是吧?來,我和你打!”
陳方羽輕蔑地瞥了劉維,又瞥了徐亮一眼,心里卻是十分高興。
他正愁沒有理由可以揍這徐亮這人呢。
他對著白波搖搖頭,示意白波退后。白波似乎還想說些什么,看到陳方羽輕輕擺手,只得不情愿地退下了。
陳方羽此刻笑意盈盈,拿手一指劉維:“你,想和我動手?”
劉維昂首挺立,握劍在手,不卑不亢,大聲說道:“大師兄入門最早,想來武功也是眾位師兄弟當中最好的。師弟近來修習武功,總感覺不得其法。今日特向大師兄請教,好一解我心中疑惑?!?p> 這個劉維一口一個“入門最早”、“武功最高”、句句都有所指,殺人誅心:大師兄,你雖然入門最早,但是資質(zhì)根本不行。二師兄入門雖晚,已經(jīng)是實打?qū)嵉倪M入四品境界了,比大師兄你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幾句話下來,既讓陳方羽沒辦法推脫和自己的比武,又為徐亮壯了聲勢,還可以試探陳方羽的虛實,可謂一石三鳥。
陳方羽聽了劉維的幾句話,也不答話,也不拔劍,只在場中來回踱步,心中思量:自己是流風劍派的大師兄,但武功并不是最高的,這個大師兄也有些有名無實。
師弟當中有人不服自己,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想到這里,陳方羽拔劍在手,朗聲喝道:“諸位師弟,習武必須要時時切磋才有進步。這個劉維說的很好。”
劉維像是有些不耐煩:“武學一道,本來就是強者為尊。還請師兄不吝賜教?!闭f完竟是挺劍直刺了過來。
陳方羽面色一寒,嘿嘿冷笑,卻不急著出招。待到劉維的劍至身前,才伸手拔劍。
眾人只見劍光一閃,電光火石之間,劉維的長劍已然斷成兩截,劉維的咽喉也被陳方羽的劍尖抵住了。
一招!只用了一招!
以氣御劍,大師兄居然突破了!
劉維此刻面如死灰,聲音苦澀:“以氣馭劍!恭喜,恭喜大師兄突破四品境界?!?p> 陳方羽收劍回鞘,也不答話,只是瀟灑地扭身,看著徐亮:“八戒——啊不,二師弟,劍法已經(jīng)切磋過了,不如我們來比試一下拳腳吧,給師弟們看一下流風拳法的精妙如何?”
他說得冠冕堂皇,心里卻是狂喜:終于可以揍你了。
一炷香的時間之后,陳方羽瀟灑離去,留下鼻青臉腫的徐亮在風中凌亂。
白波和流風燕快步跟上,兩個人嘰嘰喳喳。
“恭喜大師兄進入四品境界!”
“哇,大師兄,你簡直不要太威風。二師兄這張臉,怕是再也沒臉見人了?!?p> “大師兄,你下手夠狠的啊。”
“師姐,你不知道,上次大師兄生病,沒準就是二師兄搞的鬼,要我說,打得好!恭喜大師兄成為流風劍派第二人,武功僅次于師父?!?p> “大師兄,為了慶祝你突破四品境界,明日我們下山逛逛,好好吃上一頓,好不好?,”
“師姐,你就知道吃。”
“小猴子你說什么,當心明天我和大師兄下山不帶你去?!?p> ……
演武場內(nèi),議論紛紛。
“大師兄終于突破四品境界了,只比二師兄晚了半年!沒想到大師兄,大病一場,反而因禍得?!?p> “是啊,大師兄入門最早,練功又勤奮,突破是早晚的事情。我們也要加緊練功了,以大師兄為榜樣!”
劉維,提著斷劍,呆若木雞,徐亮臉色陰沉,狼狽如喪家之犬,二人俱是悻悻。
徐亮臉色陰沉,哪還有什么心思繼續(xù)練劍。他臉色凝重,冷眼看著陳方羽三個人離去的身影,眼含兇光,過了一會兒,也轉(zhuǎn)身離去,身后跟著劉維等幾個心腹。
一人小聲道:“徐師兄,姓陳的僥幸突破,對您的威脅可就更大了,只是上次怎么沒毒死他,現(xiàn)在這事情有些難辦了?!?p> 另一人搭腔:“是啊,師父心里本就偏袒大師兄。這次他突破四品,師父一定更器重他了。對二師兄可是大大的不利!二師兄可要趁早謀劃?!?p> 徐亮聞言,臉色更加陰沉,沉聲喝道:“他不過仗著入門比我早,有師父的疼愛,占了幾分便宜罷了。我徐亮從來都是憑自己的本事,去爭取屬于我的一切!你們幾個聽著,只要跟著我,以后絕對虧待不了你們!”
幾個人齊聲道:“我們絕對誓死效忠?guī)熜??!?p> 劉維臉上陰晴不定,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開口說道:“只怕師父那里——”
徐亮抬頭望著那已經(jīng)升上山巔的驕陽,紅彤彤,像是要把整座山染成血色。
他沉吟了一陣,像是終于下定了某種決心:“所有擋我路的人,都應該死!”
他一抬腳,將一枚小石子重重得踢下山去。
第二天,清晨。
陳方羽輕輕呼出一口濁氣,敲門聲剛好響起,清脆悅耳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大師兄,出發(fā)啦!”
陳方羽推開門,流風燕和白波站在門外。
白波抱拳低頭問候道:“大師兄!”
陳方羽點了點頭,還沒來得及說話,已經(jīng)被流風燕拖出了門外。
“出發(fā)啦出發(fā)啦,大師兄,你帶好銀子了嗎?我要把你吃窮,哈哈,怕不怕?”
幾個人一路有說有笑。
十幾里路對于他們這些習武之人來說根本算不得什么,不多時就來到了清風鎮(zhèn)。
清風鎮(zhèn),一個只有幾千人口的小鎮(zhèn)子,卻因為處于道路要沖,成了西陸地區(qū)一個微微繁華的商業(yè)市鎮(zhèn)。
古樸的長街上,人來人往,車水馬龍。
街道邊是高聲叫賣的小販,賣兵器的,賣字畫的,賣水果蔬菜的,賣胭脂水粉的,應有盡有。
流風燕拉著陳方羽一會兒跑去買胭脂,一會兒跑去買布料,一會兒又跑去買了兩串糖葫蘆……
白波跟在流風燕身后,跑來跑去,充當苦力,似乎也不亦樂乎。
陳方羽四周瞅瞅看看,由著他們跑來跑去,來回折騰。
一個上午,流風燕買的東西,白波一個人勉強可以抱住,只恨沒多生了兩條臂膀。
中午時分,幾個人也早早的餓了,找了一家名叫清風樓的酒樓吃飯。
流風燕自顧自地不住炫耀今天所買之物,白波則在一旁不停地附和,十足的狗腿子做派。陳方羽獨自酌一口清風鎮(zhèn)特產(chǎn)的黃酒,思潮起伏。
這時酒樓內(nèi)一陣喧嘩,三個人被吸引了注意力。
原來是一個老翁手拿一把劍,在向客人們推銷。
老翁身后還跟著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女,少女穿著一身有些破舊的粗布青衣,高扎馬尾,臉龐嬌小,雙眸清澈,緊緊地跟在老人身后,拉著老人的衣角,顯得有些羞澀。
老翁手里拿的那把劍,很不顯眼。
青色劍鞘上銹跡斑斑,顯然不是什么神兵利器。在老人問過的十個人當中,十個人都懶得瞅上第二眼,倒有九個對老人身后的小姑娘多看一眼。
老人走到陳方羽身后時,被一群潑皮給圍了起來。
“什么祖?zhèn)鲗殑?,我看分明是破銅爛鐵,老頭你敢騙人!”
“沒錯,就這燒火棍,敢賣二十兩銀子,你是不是窮瘋了!”
“老頭,我看你這劍不是祖?zhèn)鞯模氵@孫女倒像是祖?zhèn)鞯?。小妞,來,坐下陪大爺們喝幾杯??p> 老人死死地將女孩護在身后,不住地解釋:“確實是祖?zhèn)鲗殑?,我不敢騙人,不敢騙人?!?p> 幾個潑皮嬉嬉笑笑,不住地說著污言穢語,顯然是做慣了類似的事情。
白波氣憤不過,就要起身去教訓他們,路見不平要出手,這是俠客本色,不然習武何為?
陳方羽擺了擺手,攔住白波。他穩(wěn)穩(wěn)地坐著,也不回頭,只見右手抖動,劍光一閃,一個潑皮的發(fā)辮已經(jīng)被他削落在地。
幾個潑皮愕然,一時間都被鎮(zhèn)住了。眼前這個人連頭都沒回,竟然可以準確地用劍給人剃個頭!
這幾個潑皮誰也沒看見陳方羽是怎么拔的劍,只是看見他的胳膊一抖,劍光一閃,劍仍在鞘里。
幾個人心想,完了,這次怕是遇到了真正的練武之人。他們這群人使王八拳打群架,調(diào)戲良家還行,要和真正的練家子對上,怕是兇多吉少。
再一看三個人都配著劍,心里又害怕了幾分,竟然一個敢說話的都沒有。
“滾!”陳方羽仍未回頭,一杯黃酒下肚。身后的幾個潑皮如蒙大赦,連滾帶爬,下樓溜了。
老人帶著小女孩走了過來,自是千恩萬謝。
陳方羽只是輕輕嗯了一生,這才抬起頭,看了祖孫二人一眼。
他輕輕地咦了一聲:無他,只因為他看出這青衣少女根骨不凡,只怕在武學上天賦上秒殺眾人多矣。但仔細感受,這祖孫二人體內(nèi)又并無內(nèi)力波動,這就怪了。
這老人居然還沒忘記自己的使命:眼前這三個人都配著劍,絕對是習武之人。
他賣力地推銷著自己的祖?zhèn)鲗殑Γ骸按髠b,您看看,祖?zhèn)鞯膶殑?,雖然賣相是差了點,絕對物有所值。你要是買,我只賣您十八兩,您看怎么樣?”
陳方羽從老人手中接過劍來,仔細打量,只覺得外型有些古樸,卻不像是什么神兵利刃。輕輕拔出,原來不但劍鞘泛著點點綠芒,劍身當中也有著點點翠綠!
一劍揮去,竟然還最普通的板凳都沒能入木,顯然此劍并不鋒利。
流風燕有些不滿:“老頭,我們救了你,你還來蒙我們,實在太過分了。這破劍,連二錢銀子都不值,你也敢賣十八兩?”
老頭有些尷尬,點頭賠笑:“不敢欺騙這位女俠,這可確確實實是我家的祖?zhèn)髦?。要不是實在沒有著落,我也不會把這祖?zhèn)鲗殑δ贸鰜碣u。這劍吶,有個名字叫綠蟻,天生就是如此,可絕不是生銹?!?p> 陳方羽仔細打量綠蟻,又抬頭打量著祖孫二人:“既然你說是祖?zhèn)髦?,我怎么看老丈不像是會武功的樣子??p> 老人搖頭嘆息,煞有其事地說:“老漢祖上原是會些刀劍拳腳的。只是后來種種變故,祖上武功沒傳下來,只傳這一把綠蟻劍。”
陳方羽又追問:”聽老丈口音,不是西陸人?”
老人搖頭:“不是,從東陸流浪過來的?!?p> 陳方羽聞言,沉吟一陣,自己還是看不破這把劍,但隱隱感覺此劍確實不同尋常。
心中一動,所謂神物自穢,不如先買下來在慢慢研究。
尤其是那青衣少女的資質(zhì),讓陳方羽更加堅定了自己的判斷:“好,這把劍我要了。仍給你二十兩?!?p> 白波聽了有些焦急,忙道:“大師兄,你瘋了,二十兩買這樣一把破劍?”
陳方羽搖頭,伸手掏出二十兩銀子付給老人。
老人接過銀子,又是一通千恩萬謝,這才領了孫女下樓。
那青衣少女自始至終都是低頭不語。隨著老人走到樓梯處時,這才回頭望了陳方羽一言,但又馬上低下了頭,隨老人下樓去了。
夜晚,流風劍宗。
流風劍宗,陳方羽獨坐房內(nèi),仔細打量著白天在酒樓從老人手里買來的這把名為綠蟻的劍。
外形古樸,那老人說是祖?zhèn)髦?,應當不假。點點綠芒,擦拭之下,仍然不減分毫,確實是劍身自帶的,綠蟻這名字到是貼切。
陳方羽暗運內(nèi)力輸入寶劍,耍了個劍花,只覺得這劍輕重合宜,倒也趁手。
揮劍斬落,將桌子砍下了一角。陳方羽微微皺眉,早知道,就是一把再普通不過的劍,在有內(nèi)力的加持下,也是可以輕松斬斷碗口粗細的樹木的。
而這把劍——陳方羽搖搖頭,似乎確實不夠鋒利。陳方羽將綠蟻劍放在一旁,索性也就不再研究。
接下來的幾天里,陳方羽將玉女十三劍傳授給了流風燕。
流風燕可以說是流風派當中資質(zhì)最高的一人,僅僅幾天就練得有模有樣。白波更是在旁邊不住地叫好,馬屁拍得震天響。
陳方羽又將誅邪劍法交給了,白波資質(zhì)同樣不錯,很快就學了個有模有樣。
陳方羽同時也教導兩人一些練氣法門,兩人練氣方面更是進步神速,內(nèi)力一日比一日充盈。
陳方羽總感覺遠方在召喚自己。
他感覺自己留在流風劍派的時間不會太多了,他全力給給兩個人最好的指導,算是一種報答,這些東西勢必能幫助他們走得更遠。
武學修煉,盡是岔路,每一次試錯的代價都是沉重的。只有經(jīng)過千錘百煉的武學,才可以拿出來教導弟子,但各家武學都是機密,不會輕易示人。
陳方羽的腦子里會時不時地冒出一些武功秘籍出來。
這些武功過于雜亂,各家各派的都有,刀劍拳腳,無所不包。
但陳方羽也不貪多求全,什么武功都練,他只撿著其中精妙的武功修煉一二。
更多時間都在練劍,他對劍,有一種執(zhí)念。
男兒都該練劍,劍是男兒第二條性命。
既然自己與劍有緣,就專注練劍,走出一條無上劍道吧!
他日仗劍行江湖,快意恩仇,多瀟灑自在。
據(jù)說用劍高手,能以劍開天門!
他瞅了瞅手上古樸的綠蟻劍,嘆了口氣,也不知道是不是做了一次冤大頭。
這天傍晚,陳方羽的師父,也就是流風劍派的掌門人流風林負傷歸來。
流風林傷勢不輕。
據(jù)說是被百虎門的門主張百川帶人埋伏。經(jīng)過了一番苦戰(zhàn)之后,這才僥幸逃回流風劍宗。
這百虎門是附近一個小幫會,名為門派,實為一群打家劫舍的強盜。
百虎門的門主張百川,是一名五品高手,此人貪財殘暴,在這一帶兇名遠播,小兒聞其名,不敢夜啼。
只是百虎門和流風劍宗一向都是井水不犯河水,此次為何出手偷襲流風林,讓人想不明白。
行俠仗義,除惡救危,是俠客天職。只是百虎門勢力太過龐大,流風林也上了幾分年紀,沒有了少年時的血性,考慮事情也多了更多的顧慮,行事也就不如少年時那么肆意瀟灑了。
所以流風劍宗和百虎門竟能和平相處。
因為失憶,陳方羽已經(jīng)不記得自己這位師父了,今天才第一次見到這位師父的模樣。
流風林須發(fā)灰白,慈眉善目,躺在床上,面色慘白,嘴角殘留著血跡,顯然是傷勢很重。
流風燕在床邊精心照顧,淚流滿面,已經(jīng)成為一個淚人。諸位弟子們圍在屋內(nèi),人人悲傷,群情激憤。
“這百虎門欺人太甚!”
“太過分了,一定要殺了張百川為師父出口氣!”
“報仇,報仇!”
……
流風林招手將陳方羽叫了過來:“小羽,我受此重傷,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你入我門最早,在所有弟子當中,武功扎實,品行善良,最有潛力的。于情于理。都該由你繼任流風劍派掌門。
師父要說的是,你繼任掌門之位后,一定要將我流風發(fā)揚光大。行俠仗義,是俠客本色,切莫再像師父一樣,年紀一大,顧慮就多。
俠客除惡,雖死無憾,這句話你要牢牢記在心里,我手中有劍,卻顧慮重重,放任百虎門為禍一方,我好后悔……”
陳方羽了雖然失去記憶,但天性不變,他向來不喜俗事纏身。
此時師父讓他接任掌門,他實在是有幾分不愿。據(jù)說,十年來師父待他不薄,此時將流風派教交到他的手里,他又怎能推辭?
正當陳方羽猶豫之時,屋內(nèi)站立的另一名弟子開口說話。
是上一次敗在陳方羽手中的劉維,他大聲說道:“師父,流風一派的掌門人選,關(guān)系到流風劍派的興衰榮辱,實在是要慎重才行。
大師兄入門雖早,但威望遠遠不如二師兄。二師兄思慮周全,品行良善,武功也不弱,是掌門之位的最佳人選。
我們眾位師兄弟,一致?lián)碜o二師兄擔任這掌門人之位,還請師父三思!”
流風林躺在床上,氣得渾身發(fā)抖:“劉維,我還沒有死!我的話在這流風劍派,還管不管用!”
劉維聞言,身體一顫,噗通跪倒在地,心里卻是有幾分苦澀。
劉維啊劉維,你今日也做起這欺師滅祖,違背師命的事情了。
師父辛辛苦苦教導你武功,此刻你卻要違背他的意思,你真是個混賬。
對于師父,自己一向敬重,本來師父命大師兄接任掌門之位,自己是絕不會,也不該有什么異議的。
別說大師兄入門最早,有這個資格,就是師父命那入門最晚的白波接任掌門,我劉維也絕無二話。
只是——
劉維心中苦澀,暗自嘆息,只是自己原先不過是山下討飯的小叫花子。
若不是二師兄見自己可憐,將自己帶回流風劍宗,自己此時此刻恐怕還過著人見人罵乞討生活。
這幾年中,二師兄對自己更是關(guān)懷備至,噓寒問暖,有如親人一般。做人要是有恩不報,和那山中的禽獸又有什么區(qū)別!
師父啊師父,你別怪劉維今日所作所為。
二師兄武功高,人品好,志向遠大,決對是流風掌門的最佳人選!
大師兄雖然也不錯,卻是絕對比不上二師兄的。我劉維此時所做的一切,上對得起流風劍宗,下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想到這里,劉維側(cè)過頭,看了看二師兄徐亮。
劉維見徐亮還是不動聲色,咬了咬牙,又說道:“師父,非是劉維不肯聽師父的話。只是二師兄確實比大師兄更加適合做我們流風劍派的掌門人。
這是我心中的想法,也是眾位師兄弟的想法,不敢欺瞞師父。還請師父明察三思,收回成命!”
“請師父三思!”屋子里,又是同時跪倒了十幾個人。
徐亮這幾年,暗中拉幫結(jié)派,已經(jīng)形成了自己的一撮勢力,早將掌門之位,看做自己的囊中之物,哪里肯讓別人染指。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有爭名奪利,天下哪一門哪一派,不是派中有派,勾心斗角?
流風林身體顫動得更加厲害,拿手指著劉維:“好!好!好!我流風林的徒弟,如今翅膀都硬了,你們——”
一句話還沒說完,又大聲咳嗽起來,已然上氣不接下氣。
白波氣憤不過,跳了出來:“劉維,你們幾個想干什么,師父的話都可以不聽了嗎!師父平日對你們幾個怎樣,大師兄又對你們幾個怎樣?你們的良心讓狗吃了嗎!”
白波怒眼圓睜,又轉(zhuǎn)頭盯著徐亮,一字一頓地說:“二師兄,你怎么說!”
徐亮瞥了一眼白波,低頭瞅了瞅地下跪倒的十幾位師弟,不急不緩,沉聲道:“劉維,師父選誰當掌門,是關(guān)系到流風劍派以后幾十年的勝敗榮辱的大事!自然要深思熟慮,慎重而行,輪得到你來品頭論足,說三道四嗎?”
他這幾句話說得不咸不淡,話里話外,哪有一絲絲的責怪之意。徐亮說完,扭過頭,直勾勾地望著流風林。不言而言,他的態(tài)度,已經(jīng)是再明白不過了!
流風林看著自己的幾個徒弟,一聲嘆息,半晌,才艱難地說道:“徐亮,非是我不愿傳位給你。只是你練功一味貪快,做事也不擇手段,實在不適合做一派的掌門?!?p> 徐亮聽完流風林的話,眼中怒火燃燒,重重跪倒:“師父,自從我入流風劍派以來,兢兢業(yè)業(yè),做的哪一件事情,您不滿意?
我練功不比大師兄差,更是先他一步,進入四品境界,日后的成就也必然比他高。難道就因為大師兄入門比我早,就讓我將這掌門人之位拱手想讓嗎?
師父,我不甘心。師父,您相信我,如果我成為掌門,一定能讓流風劍派,名傳西陸大地!”
徐亮抬頭,見流風林只是搖頭,又加重了幾分語氣:“師父,如今您已經(jīng)身受重傷,奄奄一息,而師弟們都認為我更適合做流風劍派的掌門人。若是您一意孤行,只怕諸位師弟不服,流風劍派要有血光之災!”
赤裸裸的威脅。
流風林躺在床上,老淚縱橫,心內(nèi)痛苦不堪,想想自己一生行走江湖,雖然沒能創(chuàng)出多大的名聲,卻也頗受百姓愛戴,尊稱一聲大俠。
自己一生收了幾十個徒弟,桃李滿門,也是平生的一大樂事:流風劍派任何一任掌門人都沒有他做得出色出色。萬萬沒想到,江湖夜雨一場空,到頭來,竟落得個如此結(jié)果。
徐亮結(jié)黨營私,流風林不是不知。只是流風林一向待徒弟寬厚,也不愿多做理會。
此時此刻,他身負重傷,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一生的心血,毀于一旦。他心內(nèi)如火焚一般,只覺的愧對流風派的列祖列宗。
他心思一冷,傷勢更重,頓時噴出一口鮮血,眼神也萎靡了幾分,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了。
流風燕大叫一聲,抱住流風林,痛哭不止。弟子們也都驚呼著圍上來。
徐亮的臉上不露聲色,劉維眼中已有幾分悔意,只是開弓哪有回頭箭。屋子里亂做一團,有哭聲有喊聲也有怒罵呵斥聲。
陳方羽一聲嘆息,邁步走上前來。
自己雖然不記得師傅了,但流風林,對自己畢竟也有十年寒暑教導之功。
他望著已經(jīng)是面如死灰,奄奄一息的流風林,屈膝跪地,鄭重地行了一個大禮,就如同十年前拜師時候一樣。
陳方羽站起身,撣落塵土,轉(zhuǎn)身回頭,緩緩拔出綠蟻劍,冷冷道:“請指教?!痹拕傉f完,還沒落地,陳方羽已是一劍刺出。
徐亮嘿嘿冷笑,拳腳我不如你,劍法可未必不如你。
他也不答話,拔劍招架,挺劍回擊,兩位流風劍派入門最早的弟子并不是十分寬敞的屋子里戰(zhàn)作一團。
所有人都沒料到一向穩(wěn)重的大師兄會突然對二師兄出手,站著的跪著的忙不迭躲到角落。
這屋子本來就不大,此時兩人揮劍過招,毫不留情,俱用狠招,人人只覺凌厲的劍風呼嘯,不禁又往后退,后背已然貼在墻上。
流風燕悲痛不已,伸手抹掉淚水,又哪里抹得凈呢?
她大聲呵斥:“大師兄,二師兄,你們干什么!我爹還沒死呢,你們就要為這掌門之位大打出手了嗎!”
可哪里有人理會她。屋子內(nèi)劍光飛舞,兩人劍來劍往,此時此刻,哪有一分同門之誼,分明是不共戴天的仇敵。
“一,二,三,”陳方羽心中暗數(shù):“十四,十五,十六?!?p> “十七!”兩個字脫口而出!
眾人耳朵只覺嗡嗡作響,再看時,陳方羽的劍尖已經(jīng)抵住了徐亮的咽喉。
徐亮臉色陰冷,帶著幾分慘淡,冷哼一聲:“姓陳的,你有種就殺了我!”
十七招!殺一個這樣的廢物,竟然也要十七招!
陳方羽皮笑肉不笑,看著徐亮那張憨厚的臉,再扭頭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流風林。
他身體慢慢轉(zhuǎn)動,劍尖卻始終不離徐亮的咽喉。他的目光冰冷,緩緩掃過屋內(nèi)的每一個人,聲音冷若寒冰:“師父重傷,大仇未報,卻想著爭奪這掌門之位,你們都英雄的緊吶!你們的良心,都喂了那山上的野狼了嗎!”
徐亮面色不變,冷笑道:“今日若是我勝,這些話,也會是我說給你聽的!你要做掌門,就直說,又扯什么道義大旗!一劍殺了我,你就是掌門!來啊,殺了我??!”
屋子內(nèi),徐亮那十幾個心腹,此時也都手握劍柄,齊聲喝到:“大師兄,二師兄殺不得!快放開二師兄!”
陳方羽有心新仇舊恨一起清算,一劍摘了這徐亮的狗頭。
但他也明白,殺了徐亮,只怕流風派內(nèi)也免不了一場內(nèi)斗。師父命不久矣,自己又怎能讓他在臨死之前,目睹自己的一生心血付之東流,弟子拔劍相向。
他站穩(wěn)身形,大聲喝道:“諸位師弟,我絕不貪戀掌門之位的人。你們聽我說,小師妹流風燕,是師父的親生女兒,資質(zhì)也是本派最好的,巾幗不讓須眉,勝過咱們這些師兄多矣。
她日后的成就勢必不可限量,是掌門人之位的最佳人選。我決心擁護小師妹為新一任掌門人,也免去本派一場無妄之災。周師弟,你說如何?”
陳方羽哪里是尋問徐亮的意見,他手上用力,劍尖更進幾分,已然貼近皮肉,只要輕輕一送,就有人馬上橫死當場。威脅,不能夠再明顯了:你不同意,我就一劍送你去見你太姥姥。
徐亮盯著陳方羽,桀桀冷笑道:“大師兄的提議好極了,我同意?!?p> 陳方羽緩緩收回綠蟻劍,輕蔑一笑,低聲道:“很好,識時務者為俊杰。只要你從此老老實實,我看在師父的面子上,會留你一條狗命的。
你要是再動歪腦筋,嘿嘿,我的劍早已饑渴難耐,不介意多飲幾人血?!?p> 他面向眾人,以一種不容置疑地語調(diào)說道:“眾位師弟呢?”
眾人齊聲道:“我們愿奉小師妹為新任掌門人!”
陳方羽滿意得點點頭,收起劍,轉(zhuǎn)身走到床前。
床邊的流風燕哽咽,望著陳方羽一步一步坐過來,抽搐著說:“大師兄,我——”
陳方羽輕輕一拍她的肩膀,搖了搖頭。
老掌門流風林那毫無血色的臉上也多了一抹莫名的微笑。
他顫巍巍抬起手,像是指著陳方羽,又像是指著窗外那株茂盛的梧桐,艱難地說出了他人生的最后四個字:“很好,很好。”
三天后,流風燕順利地成為了流風劍派的新任掌門人。
埋葬父親之后,流風燕就再也不是那個天真活潑、任性好動,偶爾撒撒嬌,玩玩惡作劇的小魔女了,她仿佛一夜長大,或者說她在強迫自己長大。
因為她知道,那個在過去的十幾年時間里,為她遮風擋雨,疼愛她呵護她的高大身影消失了,以后再也不會出現(xiàn)了。
她,流風燕,現(xiàn)在就是流風劍派的新任掌門,是流風劍派歷史上年齡最小的掌門人,也是唯一一位女掌門人和流風家最后的血脈。
在這個位置上,她如坐針氈。但這個位置,已經(jīng)不再允許她掉任何一滴眼淚。
若不是大師兄陳方羽,自己不會坐到這個位子上來,自己是該恨他,還是該感激他?
她深刻地感受著什么叫作高處不勝寒,她承擔著不屬于她這個年齡的壓力,擔負著不該由她這個十七歲的少女擔負的重擔。
此時此刻,二師兄虎視眈眈,覬覦著掌門人的寶座,父親的大仇未報,自己能依靠的有誰呢?大師兄?還有小猴子?不,自己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和自己手里的劍。
流風劍派掌門人大典如期舉行,談不上隆重,流風燕草草地接過象征著流風劍派掌門權(quán)力的流風劍。
她的祖上,曾經(jīng)憑借著這把流風劍,開宗立派,綿延至今。
如今,她又將握著這把流風劍,沿著先輩的道路繼續(xù)前行,前面的道路上會有哪些艱難險阻,誰也不知道。
因為流風林新喪,大典之上沒有任何的喜慶氛圍。
大家向流風燕祝賀的時候,也顯得十分古怪。誰都知道,這個掌門之位,是大師兄陳方羽讓給她流風燕的。
表面上一團和氣,暗地里一場新的危機已經(jīng)在孕育之中。
年幼的流風燕如何能鎮(zhèn)壓得住心懷叵測的徐亮,野獸暗中磨牙,誰也不知道它會在何時何地再一次發(fā)難。
流風燕看著大廳的這些同門師兄弟,有一向待自己如親妹的陳方羽,有對自己情誼深厚的白波,也有逼死自己父親的徐亮……
這群人當中,多數(shù)都是自己的師兄,只有白波入門最晚,是自己的師弟。他們當中,又有幾個人是真心擁護自己擔任掌門呢?
流風燕盡力擺出掌門人的威嚴,高聲道:“諸位師兄弟,我雖是上任掌門流風林的獨生女兒,但武功平平,不及在場的很多師兄,更是遠遠不及大師兄和二師兄。
但既然大家擁我為掌門,我也不矯情,決心承擔起流風劍派掌門人的責任。流風劍宗一禁以下犯上,目無尊長,二禁同門相殘,殺害無辜。這兩條門規(guī),無論是誰觸犯,必受重罰,還請諸位謹記!”
“謹遵掌門人之令!”
流風燕繼續(xù)說道:“眼下,流風劍宗的頭一件大事,就是報上任掌門被害之仇。
張百川殺害我爹,此仇不共戴天。這個張百川還有百虎門,作惡多端,魚肉百姓。此次百虎門更是使用詭計,暗中埋伏,以多敵少,害了我爹爹!
凡我派弟子,都要勤練武功,無論是誰——”
流風燕說到這里,目光不經(jīng)意地掃過陳方羽,眼神中透著幾分決絕。
她冷漠地說:“無論是誰,只要他殺了張百川,我就下嫁給他,流風劍派就是我的嫁妝,以后我會與他同掌流風劍派!”
話一出口,滿堂皆驚。
流風燕生的本就不俗,不說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也稱得上是明眸皓齒,楚楚動人。
流風燕和大師兄一起長大,關(guān)系親密,情同兄妹,平日里親密些。
再有就是和入門最晚的白波說話玩鬧多些,對于其他的師兄們,一向是不不茍言笑,若即若離,是大家公認的冷美人。
此刻大家聽了流風燕這些話,心思也是各有不同。
白波面露震驚,徐亮冷笑不止,陳方羽輕輕搖頭,心中暗想:小師妹,你這又是何必呢?
更多的人,已經(jīng)是想入非非:若是能娶小師妹為妻,成為流風劍派的當家人,也真真不枉此生了。
流風燕抬手壓下大廳內(nèi)的喧嘩,擠出幾分刻意的微笑:“眼下百虎門日益猖狂,在附近村鎮(zhèn)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我想由大師兄和二師兄各帶幾名弟子,到山下村鎮(zhèn)駐扎,帶足糧食銀兩,一來拱衛(wèi)本派駐地,二來若是碰見作惡的百虎門徒眾,就地殺了。
這樣既可以保百姓平安,展俠客本色,又可以告慰上任掌門在天之靈。二師兄,你就帶十人下山吧。大師兄,你要帶幾人下山?”
流風燕緊緊地盯著和自己一起長大,一直以來把自己當作親妹妹看待的陳方羽。
陳方羽望著流風燕,腦海中閃過無數(shù)的畫面。曾經(jīng)我們一起在郁郁蔥蔥的竹林中嬉戲打鬧,做游戲過家家,曾經(jīng)一起打彈弓爬梧桐掏鳥窩,曾經(jīng)因為我練功偷懶被師父責罰,你悄悄給我送飯,曾經(jīng)的我們親若兄妹。
而現(xiàn)在,我們都長大了,再也回不到兩小無猜的年紀了。
小師妹,我也曾懷疑,自己把你推上掌門之位,究竟做的對不對。
我注定遠走江湖,不能一直守護你,你有這份心思,這份計謀,我才能真正放心。你一定會是一個好掌門人的。
陳方羽微笑:“掌門考慮周全,師父在天有靈,定然十分欣慰。至于下山之事,我一人下山,足矣。”
流風燕不禁面露擔憂之情:“一人下山?那怎么成?百虎門賊人人數(shù)眾多,你一個如何抵擋?還是多帶幾個人為好?!?p> 她雖然是面對陳方羽,說的是百虎門,目光卻望向徐亮。
陳方羽明白她的心思,點點頭,目光輕蔑地掃過流風燕所望之處:“無膽鼠輩,不足為慮!掌門不必多言,我一人足矣?!?p> 流風燕還想勸說陳方羽多帶幾個人下山,陳方羽只是固執(zhí)地回絕,最后道:“小師妹,你多加保重。”
大典結(jié)束,眾人步出大廳,各懷著各的心思,總的來說,流風燕已經(jīng)順利掌握了局勢,坐穩(wěn)了掌門人的位子。
白波一個人默默跟著流風燕,在流風燕即將回到房間的時候,她快步追上。四下無人,白波一把抓住流風燕的肩膀:“為什么?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流風燕一把推開白波,后退一步,倚門而立,鄭重地道:“白波,你在干什么,我現(xiàn)在是流風劍派地掌門人,你也太放肆了!”
終于她還是沒能敵過白波那怒意十足地眼神,繼續(xù)說道:“為報父仇,我別無他法!”
“我不是說這個。你讓徐亮下山我可以理解,那你為什么要讓大師兄下山去?徐亮現(xiàn)在已經(jīng)恨死了大師兄,讓他一個人下山,這不是讓他去送死嗎?”
流風燕直視著白波,緩緩說道:“近幾日,百虎門十分猖狂,燒殺搶掠,確實需要教訓他們一下。
若是讓徐亮自己下山,他必然不肯,讓大師兄一同下山,也是無奈之舉。
我本想讓大師兄多帶幾個人下山,可他執(zhí)意不聽,我也沒有辦法。
這樣,明天你帶幾個人和大師兄一同去吧,彼此也好有個照應?!?p> 白波木然點頭,道:“這樣也好!”
不過,有些話,卻是流風燕沒有說出口的:若是他們兩個繼續(xù)留在流風劍派內(nèi),自己這個掌門,只不過是一個任人擺布地玩偶罷了。
徐亮離開,自己才好整頓流風劍派,成為一個真真正正的掌門人。流風劍派,絕不能在她手里衰落消亡,絕不能!
而有些事情,卻是她自己都不愿意承認的:三天前徐亮做過的事情,難道大師兄就不會再做一次嗎?
雖然他對待自己如同親妹妹一樣,雖然是他把掌門之位讓給的自己,但她坐在這個位置上,有些事情不得不想,有些事情不得不防。
流風燕盯著鏡子里那道纖細柔弱的身影,慘然一笑:“我,早就不是我自己了?!?p> 清晨,霞光照耀下的流風劍派。
陳方羽獨自一人默默走著,安靜地走在流風劍派的每一個角落。
池塘的魚,崖邊的柳,還有遍地栽種的梧桐書,很陌生,卻也很熟悉,這是他生活了十年的地方,這是他心中曾是他心中最美的風景,這里有他過去十年的喜怒哀樂。
只是,他都記不得了。
或許,十年前,流風林將他帶回流風劍派的時候,小師妹正站在大廳的角落里默默打量自己,不久就拿出玩具要和自己一起分享。
或許,十年前,師娘還微笑著招呼自己,一直默默地照顧自己。據(jù)說,師娘很慈祥,做的紅燒肉特別好吃,據(jù)說作為師父很嚴厲,沒少責罰自己。
時間這東西,還真的奇妙,能讓越來越多的陌生人變成了熟人,也能讓越來越多的熟人重新變成了陌生人。
師父師娘都已經(jīng)不在了,而自己,也已經(jīng)不再是曾經(jīng)的那個陳方羽了。
陳方羽靜靜地看著曾經(jīng)生活過的地方,下次再回來,不知何時。
他心中嘆道,或許再也不會回來了吧。
白波緩緩走到了陳方羽身后,沒有上前。他看著自己最尊敬地大師兄,那身影,高大巍峨,半晌,他開口道:“大師兄,我奉掌門之命,挑選了八名弟子,隨你一同下山?!?p> 陳方羽回過頭,望著白波,笑了笑:“小猴子,以后大師兄不在你們身邊,你要勤練武功,照顧好自己,照顧好小師妹,知道嗎?
徐亮雖然下山去了,但難免其他人不會暗中生事。流風劍派,眼下正是一團亂麻,也是難為小師妹了。
她現(xiàn)在比我更需要你,她需要得力的助手幫助她,穩(wěn)住流風劍派地大局。你必須留在山上,我決心一人下山去?!?p> 白波焦急地道:“可是——”
陳方羽搖搖頭,緩緩走到空地,遙望遠處。
此刻的山間風起云涌,樹梢微微擺動。
他開口道:“小師妹雖然做了流風派的掌門,但根基不牢,無依無靠,正是需要你的時候。我此次下山。在解決了流風劍派的麻煩之后,就要遠走江湖了。
一個月后,你到山下清風鎮(zhèn),咱們上次吃飯的酒樓找我。師兄,有一份給小師妹的賀禮,勞你帶回流風交給他?!?p> 陳方羽拿出兩張張紙條:“這是兩種新的劍法,你和小師妹一人一種。你們憑借這兩套劍法,足以牢牢掌握住流風劍派,記住師父的話,行俠仗義,除惡務盡,將流風劍派發(fā)揚光大?!?p> 陳方羽拔出綠蟻劍,演示一番。
傍晚的時候,陳方羽終于還是收拾東西準備下山了。
他在流風十年,走的時候,不過只帶走一把綠蟻和一個包袱。
白波極力挽留他明日再下山,被陳方羽拒絕了。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早一天晚一天又能如何呢?
他和白波站在山門外,此時殘陽如火,映照山巔,兩人互道珍重。
許久,陳方羽等的那個人始終沒有出現(xiàn),陳方羽哈哈一笑,長嘯一聲,快步下山,竟再也沒有回頭。
流風至此,只是回憶。
白波望著陳方羽的背影,不禁淚流滿面。
流風燕緩緩從山門后踱步出來,站在白波身旁,呆呆望著陳方羽下山的背影。白波的聲音有些凄慘:“這下你滿意了!”
流風燕沉默不語,緩緩抽出手中劍,長劍舞動,帶動風聲。
這次,她舞的卻不是她最熟悉的流風劍派賴以成名的流風劍法。
流風劍法,大開大合,絕不會如此優(yōu)美。
她的劍舞輕盈靈動,如弱柳搖曳,蓮步輕搖,似玉女扶風。白波喃喃道:“玉女十三劍?!?p> 良久,流風燕收劍站穩(wěn),佳人劍舞畢,轉(zhuǎn)身走回流風劍派,再沒有一絲的猶豫和留戀。
她低聲吟唱:“江湖風波惡,人心兩難測。身在江湖,心不由己,望君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