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天熱,趕路的人都趁早,此時正是客棧內(nèi)一天最嘈雜的熱鬧時刻,小二掛著一臉和善的笑容送走一批又一批用過早飯的客人。
眼看日頭越升越高,也越來越毒辣,江少瑜終于坐不住了,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往芳喬房間沖去。
司南和榮老七、老六坐在一塊兒,三人神色如出一轍,皆是掛著一臉無奈的笑。
老六趴在桌上用胳膊肘捅了捅旁邊正剝花生的司南,“小公子,你不跟著你家少爺上去看看?”
司南俊秀的小眉毛一揚,不以為然的將剝好的花生塞進嘴里,“這種時候我湊上去作甚?他們兩個人的事,還是他們自己解決的好?!?p> 他大有一副置身事外準備隨時看熱鬧的架式,全然沒了他家公子在場時的那份乖巧溫順。
榮老七嘖嘖一聲,沒看出來居然還是個小人精,當面一套,背后又是一套,不過他這般倒讓人生不起絲毫反感,反而覺得更容易親近。
老六抬眼看了看窗外的日頭,悠然的嘆道:“我看今晚又得在這歇一天嘍!”
司南烏溜溜的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忽而湊近老六,低聲問:“在山上的時候他們真的……”他伸出兩跟大拇指在桌子低下比劃。
老六和榮老七都緊抿著唇,鄭重點了點頭,表示親眼所見。
“唉……”司南輕輕嘆了口氣,難怪他家少爺跟以前不一樣了,沒想到他終究還是成了別人口中所說的那樣了。
“嗨,這有什么,我家三哥一表人才,武功也不弱,配你家少爺不委屈?!睒s老七一臉不以為然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絲毫不覺得這男人和男人在一起有什么問題。
“只是……”老六卻皺了皺眉,頗有些替江少瑜擔憂,“三哥那位故人好像對三哥也有那么點意思,你們說,這事……”
榮老七猛地一拍桌子,神情嚴肅無比,“總之這事我支持江公子,雖然那李公子也生得不錯,但我榮老七最見不得朝三慕四始亂終棄之人,絕不會讓三哥那個……誤入岐途。”
“嗯,我也支持江公子?!崩狭砸怀烈?,也立刻站好了隊。
啪嗒一聲,司南手里剛剝好的花生掉在了桌子上,繼而又滾落到了地下,一張俊秀的小臉上滿是茫然。
居然連情敵都有了,事情都已經(jīng)發(fā)展到了這一步了?
樓上,江少瑜砰地推開了芳喬的房間,闖了進去,掃了一圈屋內(nèi),并未見到李念身影,稍稍松了口氣,可見床上那床高高隆起的被子,不由氣又不打一處來。
居然睡到這個時候還未起來。
他跨步上前,一把掀了被子,氣勢洶洶的瞪著床上之人,“胡漢三,你趕緊起來了,現(xiàn)在什么時辰了你知道嗎?”
芳喬陡然被人掀了被子,又聽得江少瑜尖利的嗓門,不由皺起了眉頭,睜開眼睛,這才發(fā)現(xiàn)天色已經(jīng)不早了,她記得她只是稍微瞇了一下眼,沒想到竟然睡了過去,原本說好今日早上出發(fā),倒讓自己誤了時辰,也難怪江少瑜要生氣。
她緩緩爬起身來,又四處看了看,見沒有什么東西落下,便道:“那走吧。”
江少瑜倒是震驚地看著她,“你……你就這樣出門?”
芳喬還有些茫然,見他一臉的嫌棄,低頭打量自己,理了理衣衫,又拉開松散的發(fā)帶,以指代梳隨意撈了兩把就在頭頂束好,然后看著江少瑜。
江少瑜見她精神怏怏,唇色發(fā)白,倒不像是裝的,猶豫地問道:“你生病了?”
“???”她只是覺得有點累,倒沒想到江少瑜破天荒的居然會關(guān)心他,有些受寵若驚,“噢,沒……沒有沒有,天色不早了,我們走吧?!?p> 聽她如此一說,江少瑜稍稍安心,臨到門邊卻低低嘀咕了一句,“真是不讓人省心!”
芳喬汗顏,悻悻的跟著下了樓。
街邊,雙駕齊驅(qū)的大馬車十分惹人注目,兩匹黑色的高頭駿馬不停的噴著響鼻,輕輕甩著蹄子,顯然已經(jīng)急不可耐。
司南、老六和榮老七坐在馬車前正對兩匹駿馬品頭論足,“人靠衣裝,佛靠金裝,這馬車還是得配這樣的好馬才顯得氣派?!?p> “那是,那是?!崩狭谝慌愿胶汀?p> 江少瑜掀起簾子看了眼不遠處正依依惜別的兩個人,氣悶的道:“到底有完沒完,還要不要出發(fā)了?司南,你過去看看?!?p> “是,少爺。”司南撇了撇小嘴,但還是依言下了馬車,慢騰騰挪到芳喬身后,果然只看不出聲。
李念見了只是淡淡一笑,看了馬車一眼,從懷里摸出一塊玉佩塞到芳喬手中,“這個你拿著,但凡遇到印有此圖騰的錢莊,都可以直接取用,數(shù)額不限?!?p> 穆森見狀連忙出聲阻止,“公子,這恐怕……”
不妥二字還未出口,就被他一陣眼風(fēng)掃來,不由悻悻地閉了嘴。
芳喬見那像鳥又像獸且雕工極其繁復(fù)的玉佩,心知這東西肯定極貴重,又見穆森如此緊張,便更加篤定,“這個我不能收,你知道的,這么嬌貴的東西到我手中恐怕沒兩天就給弄壞了,而且我也不缺錢,根本用不著?!?p> 李念卻不顧她的推拒,堅持讓她收下,“壞了重新雕一個便是,你若不收,那我讓穆森跟在你身邊,有他在,我也放心。”
他說得輕巧,旁邊穆森卻是聽得眉頭一皺,可聽到他后半句時,整張臉都皺了起來。
芳喬見穆森臉色比之前更難看了,一雙眼睛仿佛要吃人,心知不能再推拒,“那我還是收下這個吧,你身邊也需要人,穆森還是跟著你比較好?!?p> 她將那玉掛在自己脖子上,似乎不放收,又收進衣領(lǐng),拍了拍胸口,這才稍覺安心。
李念見她這番舉動,倒不由微微紅了臉頰,清了清嗓子,才道:“記住我說的話,等我將手中的事處理完,就立刻回來找你,凡事不要逞能,路上好好照顧自己……”
他這一番長叮嚀,萬囑咐,倒把一直默默看著的司南給震住了。
有錢又大方,溫柔又多情,再回頭看一眼馬車,唉……
除了一張臉以外,渾身再也找不出半個優(yōu)點,換作是他也會直接選擇這位李公子,他家少爺前途堪憂啊。
芳喬見指了指胸口,“這個就當我替你保管,等你回來,我再還給你。對了,我那驢子你幫我交給安和,讓他好好幫我養(yǎng)著,謝謝你幫我安排的馬?!?p> 昨晚她只是隨口提了那么一句,沒想到今天早上他就已經(jīng)替她換上了兩匹駿馬,這樣一來,腳程就要快很多。
正準備轉(zhuǎn)身,忽然想起個事,忙沖穆森招手。
穆森黑著一張臉跨前幾步,顯然是讓她有話快說,別像個娘們似的扭扭捏捏。
芳喬也不生氣,湊近他耳邊,低聲道:“昨晚那個黑衣人在小鎮(zhèn)西邊靠江的林子里,你去善后吧?!?p> 此話一出,穆森身子一震,一臉遲疑的望著她。
芳喬心知他誤會了什么,忙又道:“不是我干的,對了,你知不知道江湖上有號十分擅長控制蠱蟲的厲害人物?”
穆森雖然不解她為何向他打聽這個,仍仔細的想了想,才回道:“不清楚。”
“哦,那沒事了。”芳喬遺憾的嘆了口氣,看樣子,那紅衣男子的身份只能等找到那假和尚南宮翊才能知曉了。
兩人就此分別,重新出發(fā)。
見馬車消失在遠處再也看不到了,李念臉上溫和之色才漸漸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寒霜般的冷意和充斥著怒氣的眼眸。
看來,他對那些人還是太過寬容了,是時候該好好收拾一番。
他眸光一冷,低喚了一聲,“穆森。”
穆森躬身上前微一頷首,領(lǐng)著他往小鎮(zhèn)西邊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