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個人,怎么分?”
“每人五個,留一個活口回去報信?!?p> “素玉姑娘,你也太殘忍了?!?p> 我殘忍?慕琮筠怎么好意思說出這句話,他自己問“怎么分”的時候就跟在酒樓里問兄弟怎么分盤中肉壺中酒一樣隨意,居然反過來說我殘忍!
不過,他這句“素玉”,大概是給埋伏在屋頂上的那些家伙提了個醒了。
一時之間,那邊上埋伏的家伙們像突然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一樣,全都奮不顧身地殺了過來。他們的攻擊目標(biāo)非常明確,甚至沒有多跟顧濛沉、慕琮筠過幾招。
這不可能,但凡是人,不可能精神能恢復(fù)得這么快,也不可能陣法如此精準(zhǔn)完全不受干擾甚至讓人找不到破綻。
我飛快地掃視了跟我交手的這些家伙,只有十五個人嗎,那么,領(lǐng)頭的那個人在哪?
顧濛沉和慕琮筠根本就沒有插手的機(jī)會,他們兩個只能看著這十五個人不斷變化的陣法把我困住。
慕琮筠看著這十五個人跟我交手,他不止一次想從外頭殺進(jìn)去,卻發(fā)現(xiàn)這陣法完全沒有給他任何機(jī)會:“這赤翎堂搞什么名堂,完全插不上手啊?!?p> “傀儡陣?!鳖櫇鞒镣蝗幻靼琢耸裁?,他只說了這三個字,然后就閉上雙眼調(diào)節(jié)氣息——他是在找那個人的位置。
“傀儡陣?”慕琮筠下意識地重復(fù)了一遍,的確,這套陣法可不是隨便能見到的。
顧濛沉睜開雙眼的那一刻,大概就決定了他們究竟要與我打到幾時,只不過這“留一個回去報信”的想法是沒辦法實現(xiàn)了。
我還被困在傀儡陣中,看見那些人那樣默契的配合,招法出奇的一致的時候,我才有了確切的把握。
十五人的傀儡陣嗎,這赤翎堂真是越來越不懂事了。
心里這么想著,我手上劍一揮,劍指蒼天,索性從地面上跳起來,看著那些人的劍不偏不倚地指向我,索性空中翻身,雙腿靠在一旁房屋的柱子上。
既然是傀儡陣,操控者自然是在更高的位置——我抬眼看了一周,見顧濛沉閉目調(diào)息就知道可以不必?fù)?dān)心了。我看向一直盯著這邊的慕琮筠,給他使了個眼色,只見他鄭重其事地點點頭。
就在這時,傀儡們已經(jīng)出招向我這殺過來。我腿上用力,往斜前方的地面上去,慕琮筠見狀三兩步地過來。
西山半隱,翻落淺溪,雨夜愁腸,南堂瓦響,東塢荷香,焚香簟紋,閉閣夢覺,北浪濤天。
這是麓瀛洲的招法,也可以說是慕琮筠自己琢磨出來的一套,但這會子他也沒心思問我打哪學(xué)的,只得配合著我來出招——我順著招式來,他便只能反著來了。
那傀儡的操縱者這下子應(yīng)該是看不懂了吧,我與慕琮筠似戰(zhàn)非戰(zhàn),似助不助,我倆這招式越快越準(zhǔn),那些傀儡就愈發(fā)的找不到可以動手的時機(jī)。
等到了傀儡的陣法開始自己亂的時候,慕琮筠笑著對我點了點頭,兩人同時收回那套招式,以砂點客腸、山家割蜜將那十五個傀儡滅了口。
“素玉姑娘,真有你的?!?p> 我只笑了笑,抬眼看了看顧濛沉跟那個家伙所在的位置,一處小閣樓。
“不用擔(dān)心濛沉,他能搞定的?!?p> 而就在慕琮筠說話的時候,那個人扔出來一把飛刀。
飛刀,盡管我已經(jīng)知道那不是冥炎飛刀,但一時之間竟仍然不知該做什么反應(yīng)。說時遲,那時快,慕琮筠飛快上前把我拉開。
“你沒看見嗎?”
“我,看見了?!痹趺纯赡軟]看見呢,怎么可能看不見呢?但是,我僅僅是看見與冥炎飛刀相似的飛刀的,居然也沒有辦法像對待其他暗器一樣鎮(zhèn)定嗎?看見慕琮筠那張寫滿了無奈又掛了幾分擔(dān)心的臉,我只得開口道,“你去看看顧濛沉吧,我沒事。”說著,我把劍收回了劍鞘中。
慕琮筠一臉無奈,他看了看那閣樓上,再看向我,終是沒有走開。而我,著實也不知道還能多說些什么。難道要我承認(rèn)自己被冥炎飛刀的噩夢嚇唬了這么多年嗎?
就在這時候,那閣樓上又扔出了一把飛刀,而這次的目標(biāo),居然是慕琮筠?我沒有多余地考慮什么,隨即反手拔了劍對準(zhǔn)了那飛刀扔去。
那聲音分明是平沙落雁劍將那飛刀的刀鋒從中央刺成了兩截,且都落在了地上,至于劍,則是嵌入了路對面的那棟樓門口的柱子里。
當(dāng)然了,這會子顧濛沉也從那閣樓上下來了。月光下兩邊的小樓,那個沿著路朝著這邊走過來的身影,他手上拿著的那把還帶著血的刀。
我看著顧濛沉,這大概是我第一次這樣看一個人——那個身影雖然說不上熟悉,卻只在短短一天里讓我知道什么叫安心,可分明知道他是不會讓人擔(dān)心的那一個,但在看見他刀上的血的時候居然還是覺得有些,后怕嗎?
我來不及多想,一時間如釋重負(fù),蹲下身子抱著腿,幾乎要坐在地上,我能感覺到身上有些發(fā)抖,是因為飛刀的緣故嗎,還是說因為這次總算沒有讓身邊的人受傷了呢?
慕琮筠一直站在我跟前,沒有說什么話。顧濛沉把刀收好,走到那邊去從那柱子上拔下平沙落雁劍打量了一番,大概在想什么,但我實在提不起心思去問他,只知道他把劍還給我的時候說了一句話:“這不是能輕易離身的東西?!?p> 我抬頭看著顧濛沉,沒有直接收他手上的平沙落雁劍,只是看著他。
“起來吧,該回去了。”
顧濛沉向我伸出手,我也自然地讓他拉我站起來,收了劍。的確,夜色已不能再濃重,月也西斜,再不回去的話師父一定會著急的。
“救……我……救……救我……救……我……”
我突然聽到一個很細(xì)微的聲音,是在求救,但環(huán)顧周圍除了我,顧濛沉,慕琮筠,以及剛剛那幾個已經(jīng)成了尸體的家伙,再沒有別人了。
“怎么了?”
“你們,有沒有聽到什么聲音?”
“沒有啊?!?p> “是不是聽錯了?”
“救……我……求……你……救……”那個聲音再一次出現(xiàn),像是要反駁慕琮筠的問話,證明不是我聽錯了。
“真的沒有嗎?”
顧濛沉突然抓住我右手手臂,撩開了我的衣袖,是當(dāng)初被冥炎飛刀留下的傷疤上不知什么時候多了一道傷口,很淺,但浸出來的血卻是黑色。
“這……”我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受的傷,分明衣服上都沒有痕跡。
“你相信我嗎?”
顧濛沉問出這句話,我已經(jīng)知道他接下來要做什么了——封鎖穴道不讓那毒再蔓延下去,但我就得昏睡幾天。
我沒有著急答復(fù)他,而是左手先拔出了他的刀往手臂上用力一劃,黑血流個不停。
顧濛沉沒有阻止我,只是看著我,等著我的話。
“交給你了?!蔽艺f完這四個字,便由著他點了我的穴道。
再次醒過來的時候,我只知道自己在志丘園里,并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只能知道大概是黃昏時候了,而我看見的第一個人,居然是顧濛沉。
他一直,都沒有走嗎?
突然,門開了,是落寒煙帶著小丫頭來送水。落寒煙戴著面紗,她看見我醒了,眼里欣喜簡直要溢出來了,我連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指了指在邊上桌邊面向我趴著的顧濛沉。
落寒煙點點頭,從小丫頭手上拿了水,并示意那丫頭去告訴云老頭和我?guī)煾?。接著,落寒煙走近前來,先看了一眼顧濛沉,再繼續(xù)往前來側(cè)身坐到我床邊。
“你都睡了整整三天了,我還以為要等到今晚你才夢醒呢?!?p> “你的臉……”
“沒事,大夫說過些日子就好了。倒是你……”
“誰!”顧濛沉突然一下子醒過來,看得出,他是真的累壞了——不然他不會這會子起來。
“顧大公子也太小心了?!甭浜疅熉犚婎櫇鞒恋哪且宦晢栐?,先是扭頭去看著他那緊張的模樣,索性便連先要囑咐我的話也不再往下說了,直又轉(zhuǎn)過頭向我玩笑,“素玉,人家可是一直都在這守著你呢,你可要怎么回報他呢?”
我聽了落寒煙這玩笑話,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拿什么話接上,只得也玩笑一句:“就你話多?!碧а劭戳丝搭櫇鞒?,卻是連個謝字都沒跟他說。
“素玉姑娘,你終于醒了?!焙寐铮评项^和師父還沒來,慕琮筠倒先推門進(jìn)來了。
“什么叫我終于醒了?”
“你都不知道你那傷看上去沒什么事,其實可嚴(yán)重了,為了一味藥材,濛沉借了你師父的雙鴛,特地趕了一夜的路,回來又親自替你煎藥,還非要自己守著才放心呢!”
慕琮筠這話說得,我怎么覺得自己像是欠了顧濛沉一條命似的?我抬眼看向顧濛沉,而他的目光,壓根都不在我身上。我也沒興趣管他在看什么,不過這份恩情我倒是記下了。
“對了素玉姑娘,能跟我說說飛刀的事兒嗎?”
“飛刀?”
“我覺得你好像,對飛刀有些……”
“我的確怕那東西?!?p> “素玉,怎么回事?飛刀又是怎么回事?”
“慕琮筠,我改天再告訴你,可以嗎?”我先答了慕琮筠,再轉(zhuǎn)過頭來看向落寒煙,“寒煙,答應(yīng)我,什么都別問?!?p> 落寒煙是個明白事理的姑娘,或許是她大概也知道這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要好,所以只是點了點頭:“你想說的時候自然會告訴我的?!?p> “玉兒?!?p> 我抬眼一看,是師父跟云老頭一起進(jìn)來了。落寒煙,顧濛沉和慕琮筠這三人倒是真的坐立都不對了。
“師父。”
“睡了這兩天,你倒是精神了?!?p> “師父,又不是我想的。”我看著師父,說這話時候自己也覺得挺委屈的,畢竟誰愿意像個死人一樣躺在床上還要別人照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