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最后一塊燈牌(5)
你很難過對不對。
薄珩第一反應是要否認,而他也確實這么做了。
“沒有啊。我沒有什么可難過的。”
“……是么?!迸⒉恢每煞竦赝鲁鲞@兩個字,隨后又道:
“可是,‘沒什么可難過’不一定和‘不難過’是等價命題哦。別騙人了。”
說到這里,她的唇角忍不住再度咧開笑意。
薄珩看著她,突然就起了逗弄的心思。
“說得對,我是難過。林小姐要是不想看我難過的話,不如講個笑話來聽聽?”
女孩蹙眉,似乎是很認真地想了想,才為難地開口:
“可是我不怎么會講笑話啊?!?p> 薄珩失笑?!安辉囋囋趺粗?。”
女孩猶猶豫豫地,似乎是很久之后,才聲音小小地開口:
“吶,以前有這么件事。你知道‘不倒翁,摔倒了’的游戲嗎?”
薄珩想了想,點頭?!笆呛汀欢绢^人’差不多的日本游戲?qū)Π???p> “嗯。怪談里說如果泡在浴缸里閉著眼睛,默念即便‘不倒翁,摔倒了’,就會召喚出亡靈,和自己玩游戲。如果一天之內(nèi)被亡靈抓到的話,就會死掉的哦。”
薄珩:“……所以呢?”
“所以我洗澡的時候想到這件事,就無意中默念了幾遍啊。當時已經(jīng)在想如果亡靈真的出來了要怎么辦,還真的擔心了好久。之后才反應過來,我洗的是淋浴?!?p> 薄珩呆了好幾秒:“……哦。”
然后忍不住悶笑出聲:“你可真是個奇怪的笨蛋。”
女孩望著窗外沒說話。
他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不遠處有一座高達恢弘的建筑,直到現(xiàn)在還燈火通明成一片。
他知道那是晟森娛樂的總部。
林紹陽雖然不住在安興區(qū),但卻把辦公地址設在這里,估計也是想要離他妹妹近一點吧。
思緒瞬間飄遠,想到白天里的事,他的心情又煩躁起來。
兩人各懷心事,安靜地坐了好一會兒,才聽得薄珩低沉的聲線響起:
“Sept-Sounds要招新人了。他們想要我交出這個月剛錄好的demo,記在那個新成員名下。”
女孩聽起來并不驚訝:
“他們威脅你了?然后你慫了,妥協(xié)了對不對?”
薄珩閉了閉眼:“……嗯?!?p> 女孩道:“慫得好?!?p> 薄珩一怔。只聽得她略帶笑意的聲音傳來:
“聽說你這一個多月的主要精力都在忙于封住圈里某些女孩子爆料的嘴吧?這種情況下,心神不寧倉促趕工出來的旋律,估計也不是什么上乘作品,不聽也罷。送給你們那新人當見面禮,也送給你們公司當分手費,多好?!?p> 薄珩眼皮子一跳。這話說得還真是狂啊。
不過——
“你是說要我解約?”
女孩瞪他一眼:“這種公司,不解約留著過年么?違約金你又不是付不起。況且剽竊作品這種事情,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第三次,你干嘛留在那里等著他們把你壓榨干凈?”
看著薄珩一臉復雜,女孩不由得翻了個白眼。
“找不到跳槽的下家是嗎?你要是想去晟森隨時都可以啊。”
薄珩愣住。這件事他有想過怎么和女孩開口,也想過如果對方主動提起會怎樣。而如今真的聽到這樣的邀約,想象中的欣喜和激動卻一樣也沒有到來。
“……還是算了吧。林小姐,很感謝你這樣說,但像我這樣的爛攤子,也實在不好麻煩別人。”
“那你就寧愿待在鑫娛那個大火坑里?難道你奢望有一天能從那里東山再起?還是說,你有什么把柄落在他們手里了?”
薄珩搖搖頭?!斑@倒沒有?!卑驯裁吹?,早都滿天飛了不是么。
“其實我也正在考慮解約的事,只是現(xiàn)在的我形象這么差勁,想要重新來過終歸是不太可能了。而一想到一旦脫離了鑫娛,可能就算是徹底和這個圈子說再見了,就有些難以接受?!?p> “……那你真的很棒棒哦?!迸⒌穆曇粲行??!罢f句不好聽的,早知今日,何必……”
沒錯啊。他無聲地苦笑。
優(yōu)柔寡斷,目光短淺,識人不明,還有東窗事發(fā)時的那一絲要命的僥幸心理——
都是他走到今天這一步的原因。
“那林小姐可以說說,你是怎么看我的嗎?”
是不是也覺得我是個,糟透了的家伙。
聽到這話,女孩好看的眉狠狠擰在一起。
“整天林小姐長林小姐短的,你叫得不累嗎?”
薄珩失笑。“那應該叫你什么呢?”
女孩的眼睛轉(zhuǎn)了轉(zhuǎn),似乎不在意地揮了下手:“叫我小陌就好?!?p> 小陌……很親切,也很熟悉。
薄珩從善如流地道:“那小陌覺得……”
女孩很不客氣地打斷了他:“什么覺得?我都請你住進來了還問什么覺得?”
看著他依舊不變的質(zhì)詢的眼神,她的嗓音高了些許。
“一邊和當紅上升期的花旦炒作戀情,互相利用來販賣人設,一邊又小三小四之類傳得滿天飛,最后聽說睡了個不知真假的女粉絲?等到東窗事發(fā)了,公關處理跟不上節(jié)奏,道歉坦白又不夠走心,而且不到最后一直都死鴨子嘴硬不肯認帳,你讓我說你什么好?你還有臉問我這種問題?”
薄珩:“……”突然被懟得沒話說。
之前一直以為這個看上去軟軟糯糯的大小姐,只是他的一個鐵桿腦殘粉。如今被這么一罵,他才終于徹底地意識到,眼前的女孩其實看得很是通透。
可是既然如此,為什么……
“因為作為音樂人的薄珩,是很優(yōu)秀的啊。”
林阡陌至今記得來到這個世界之初,自己如何將原主收藏的那些薄珩的專輯,一張一張聽過去的。
記得在那聲線響起的一刻,心臟不可控制的悸動。
清亮動人的音色,舉重若輕的技巧,以及透過所有軟件的隔膜、修飾和包裝,卻依然直擊靈魂的久違與熟悉。
甚至是他第一次作曲時曲風的稚嫩,第一次作詞時字里行間的青澀笨拙,都讓她覺得可愛極了。
沒錯,可愛。他,和他的音樂。
說到這里林阡陌眉梢一挑。
“薄先生對自己很沒有信心么?不如做個實驗,看看大家更喜歡的究竟你那些所謂的形象,還是你的音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