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包鹵味放在我車上,我原打算是等出了這條街選一個清靜的地方把這鹵味吃了,可今天的生意竟比往常都好,我忙來忙去就沒顧得上吃它,”萬易說道:“這一來二去的,車子就推到了三星街,恰好有輛轎子從那邊過來,我就推著車子避到了一邊兒。”
那轎子一共是四個人抬著,旁邊還跟著兩個丫鬟,這三星街上住的多是朝廷命官,萬易知道這一定是哪家的女眷出門。他自小生長在這凌天城里,規(guī)矩是懂的,因此低垂著頭不敢亂看。
誰想那轎子在經(jīng)過他的果兒車后,轎子里的人突然說了話。
“把轎子停了,外面可是有賣吃的嗎?”萬易聽那聲音,就好比三月柳蔭里的黃鸝聲,別提有多好聽了。
旁邊的丫鬟急忙湊到跟前,向里面稟報(bào)道:“小夫人,確實(shí)有一輛果兒車,不知您想要吃什么?”
那小婦人便說:“我在轎子里就聞著怪香的,你們聞不見嗎?看看他車上賣的是什么,給我買一份。”
萬易的車子上放著些水果蔬菜,但都不可能有那么大的香氣,唯一氣味濃郁的便是用荷葉包著的那包鹵味了。
那丫鬟走過來,把那包鹵味拿起來,打開看了看,不禁皺了皺眉頭。
轉(zhuǎn)身走到轎子跟前,小心的向里面說道:“小夫人,恕奴婢多嘴,這東西好像不太適合您吃?!?p> 那小夫人在里面明顯就不高興了:“既然是吃的東西,有什么不能吃的?我這陣子正害口,什么都不想吃,聞什么都覺得惡心,好不容易有想吃的東西,你又?jǐn)r著不讓?!?p> 那丫鬟趕緊解釋道:“小夫人恕罪,奴婢絕沒有那個膽子,只是奴婢看著這些東西樣子怪怪的,好像是雞鴨鵝的內(nèi)臟,故而不敢叫小夫人吃。”
另一個丫鬟也走過來勸道:“小夫人,彩佩說的有道理,你現(xiàn)在身子金貴,飲食上該加倍注意才是?!?p> 轎子里的人聽了半天不言語,然后說道:“走吧!”
幾個轎夫便抬起轎子來,就要再往前走。
那丫鬟又把這包鹵味放回到了萬易的果兒車上。
可那轎子也不過又走出三五步,只聽轎子里的小夫人說道:“停轎!”
然后又吩咐外面的丫鬟說:“去把那包東西給我買來!”
兩個丫鬟對視了一眼,不敢違拗,那個叫彩佩的丫鬟走過來問萬易說:“這東西多少錢?”
萬易當(dāng)時心里也不痛快,便說了一句:“這東西三十文錢一包?!?p> 其實(shí)只有十文錢一包,只是他當(dāng)時想的是愛買不買,你買走了我的早飯還沒著落呢。
誰想那丫頭直接丟出三十文錢來給他,把那包鹵味拿走了。
萬易覺得自己今天的運(yùn)氣還真不錯,一包鹵味轉(zhuǎn)身就賺了二十文錢。
于是就推著車子沿街叫賣,把東西賣得差不多了,又在路邊的一個早餐攤上買了兩個蒸餅吃了。
他以為這件事到此也就告一段落了,可沒想到推著車往回轉(zhuǎn)的時候,忽然有兩個人遠(yuǎn)遠(yuǎn)的開始叫他。
那兩個人邊跑邊喊站住,萬易不知道這兩個人是做什么的,自己又不認(rèn)識他們,于是慌得推著車就跑。
那兩個人追了三條街,總算追上了他。
萬易嚇得夠嗆,當(dāng)即就哆嗦著告饒道:“二位大爺,小人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你們,高抬貴手吧!”
那兩個人喘得比他還厲害,指著他說不出話來,過了好半天才說一句:“你跑什么?!”
萬易說道:“我又不認(rèn)識你們,你們兩個猛的追我,我不跑還留在原地被打嗎?”
那兩個人說:“打你做什么?你的好運(yùn)氣來了,快跟著我們走吧!”說著扯起他就走。
萬易可不干了,這沒頭沒腦的就讓自己跟他們走,誰知道是什么來歷。
那兩個人見他小心翼翼的防范,便只好跟他交代清楚,原來早晨那頂轎子里的人就是三星街柳尚書的如夫人鳴鸞。這鳴鸞本是從鳳蕭出來的,長相俊俏,歌喉又動聽。
當(dāng)初柳尚書為她贖了身,娶回來做了如夫人,這柳尚書年紀(jì)已近五十,原配夫人一共生了三個女兒,他娶了幾個妾,要么不生養(yǎng),要么生的也是女兒,因此心中難免不足。
后來將鳴鸞娶到家來,不過兩年便有了身孕,已找京城里最著名的大夫回春圣手吳春雨把過脈,確定是個男胎。
這下可把柳尚書給高興壞了,老來得子,且是獨(dú)苗一根,如何能不加倍的小心?于是這如夫人變成了尚書府中第一得意之人。
可是如夫人自從懷孕之后,食欲就不振。不要說吃什么吐什么,很多東西一聞見便惡心不已。
為了能讓如夫人安生的吃一頓飯,尚書府的人不知道想出了多少法子,但都不盡如人意。
這天如夫人本是乘了轎子出去散心,不妨剛出門就聞到一股勾人食欲的香味,就是萬易車上的那包鹵味。
把這包鹵味買過來之后,如夫人試著嘗了一口,接下來便欲罷不能。
當(dāng)即也不去散心了,直接就把轎子抬回府里。
這天,恰好尚書大人下朝回來,見如夫人在那里吃東西,自然高興,待走近一看,竟是些雞零鴨碎,便有些不悅了,怕的是這東西不干不凈,吃壞了腸胃。
但鳴鸞十指尖尖捏起一塊鹵鵝肝來,送到了尚書大人的嘴里。
尚書大人一吧唧嘴立刻就吃出香味兒來了。這尚書大人沒有別的嗜好,最愛的就是紅袖伴讀。
要有美女在身邊陪自己讀書,平時尚書大人讀書的時候也愛吃一些點(diǎn)心。但大多味道偏甜,對牙齒不好,并且吃多了還有些膩味。
而這東西兼具肉味的香濃卻又不膩人,并且各色各味,極有趣味。
因此柳尚書便問鳴鸞是從哪里得到的這包好東西,鳴鸞便把事情的前后說了。
柳尚書當(dāng)即就派了兩個轎夫去四處尋萬易,兩個轎夫轉(zhuǎn)了好久,終于看到了他,于是趕緊追上來。
萬易不想有這樣的好事,立刻跟著兩個轎夫來到了省府。
柳尚書便問他這鹵味是誰做的,萬易便如實(shí)相告,柳尚書吩咐他每天往自己府里頭送兩趟鹵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