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司徒斐消失在視線盡頭,蘇名瑜終于松了口氣。
風離笑道:“若他在西峰一無所獲,以后別指望他再聽你的。”
蘇名瑜笑道:“那并不重要,你不如擔心一下自己。待此間事了,你真要去少林寺赴約了結(jié)夢老留下的恩怨?”
“我既然接下了這把刀,就接下夢老的一切恩仇。”風離輕撫懷中寶刀,低聲道,“常言道天下武功出少林。嘿!我早就想去見識一下。”
蘇名瑜皺眉了片刻,終于笑道:“既然要見識,自然是我二人同去。”
風離笑道:“和你無關。天下血大會后,就是武科舉。到時候你該已經(jīng)是武狀元。”
蘇名瑜淡淡一笑道:“武狀元還不定是誰的。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別作婆媽狀?!?p> 風離道:“好!到時候回去問阿如,看她讓不讓你去!”
蘇名瑜哈哈一笑道:“不定她兩個都不讓去?!?p> “嗯,這事絕不能讓她知道。”風離做思考狀。
這時,趙高飛的沙啞聲音從遠處傳來:“小蘇、小風,過來喝酒?。 ?p> “格老子的,小蘇、小風?這家伙還真不把自己當外人?!碧K名瑜低罵一句。
風離一把將他拽起,笑罵道:“你奶奶的,有酒喝還不快走!”
兩人拉拉扯扯的走到火堆邊,接過鐵四海遞來的酒瓶,盤膝而坐。鐵四海笑道:“小瑜兒,你們兩兄弟躲在那里聊什么呀?”
蘇名瑜抓了抓頭皮,倒下一口酒,說道:“想來老鐵你是老江湖了,你們對眼下的事怎么看?”
鐵四海哈哈一笑,道“你是說的大內(nèi)介入的事情?還是李笑天始終未出現(xiàn)的事情?”
蘇名瑜面容一整,肅然道:“這兩件事,難道不能是一件事情?”
雪心竹一旁道:“為何是一件事情?”
鐵四海瞪了雪心竹一眼道:“你少來裝糊涂,難不成江湖三天的笑天君已死在赴問心臺之前?”說著他對身邊兩老者之一的白面老者道,“司馬,你對這件事情怎么看?”
一旁的九華羽士驚道:“莫非是江湖人稱‘萬里山河’的司馬長生司馬先生?!?p> 白面老者司馬長生微笑道:“正是老朽?!?p> 鐵四海撓著大腦袋道:“司馬在秦戈盟負責各大勢力資料的收集,不知為何靜極思動,定要隨我參加大會。如今司馬和司空二位先生都在這里,若這次行動有個好歹,魁首非剮了我不可?!?p> 九華羽士看著鐵四海身邊那紅臉的老者,動容道:“原來是‘血灑長街’司空九戈先生?!?p> “只是兩個老不死的而已。司馬你來說說吧,蘇小哥的這個思路有點道理?!彼究站鸥甑?。
蘇名瑜恭敬道:“小子現(xiàn)在才知道,一起奮戰(zhàn)的人中居然有‘萬里山河’與‘血灑長街’,人生真的象做夢一樣。”
司馬長生抬首一笑,眼角笑紋隨著笑容慢慢展開,顯出種難言的魅力,淺嘗一口水酒道:“蘇兄弟是人中龍鳳,不必對我們兩個老不死客氣。四海也不用為我們兩個老不死擔心,生死自有天定,玉天麟老大比我們都更了解這個道理。如今戰(zhàn)局雖然叫人感到十分棘手,但若從大處觀去,卻也并非難解。”他目光掃視眾人,見周圍都人都在認真聽自己的話,清了清嗓子道:“各位能在連場大戰(zhàn)中一路走來,武學上都必有各自絕藝。只是你等是否知道天下大勢?”
風離低聲道:“天下血三年一次,自然事關天下武林的興衰。只是在下一路而來,只是見一片殺戮,卻看不清最終會有何種結(jié)果?!?p> 鐵四海笑著搖搖頭道:“小崽子就是小崽子。司馬好好說給他聽聽。”
司馬長生一笑,看著蘇名瑜和風離道:“天下大勢,皆有因果,你在BJ城殺得一個江湖豪客,遠在千里之外那豪客的師門必然為之震動。天下血中各門派寄予厚望的高手不知死了多少,你說連鎖而起帶來的震動會有多大?”
風離低聲道:“先生說得有理?!?p> 司馬長生目光炯炯的注視著二人,傲然道:“老朽問你們二位,你們覺得江湖是什么?江湖上的各大勢力又代表什么?天下又是什么?”
這問題突如其來,看似簡單卻叫人無法找出準確的答案,聽得司馬長生的話語,風離和蘇名瑜相顧茫然不知如何回答。
而司馬長生卻不等他們的回答,繼續(xù)道:“江湖是什么并沒有統(tǒng)一的答案,但是江湖上的各大勢力代表什么,這卻是可以肯定的!”司馬長生語氣突然轉(zhuǎn)冷道:“他們代表著各地的統(tǒng)治力量!各地的江湖勢力其實只是各地的門閥豪紳勢力的一種延伸,從古至今莫不如是?!?p> 蘇名瑜目光閃爍,司馬長生的這席話看似和先前自己提出的問題沒有關系,但隱約中他感到,對方似乎在展示給自己一個之前從未有過的視角。
司空九戈在一旁把司馬長生的酒杯斟滿。
司馬長生將杯中水酒一飲而盡,聲音轉(zhuǎn)為柔和,目光掃向眾人道:“各位既然征戰(zhàn)江湖,當知天下高手?”
蘇名瑜道:“北天涯南東方,世所公認。”
九華羽士在一旁道:“說到天下高手,江湖上永遠可以開出不同名單。近十年江湖上通常的說法是‘三天、兩刀、一東方’。三天就是意焚天、玉天麟和李笑天;兩刀是天涯、天哭;東方自然是東方一了?!?p> 鐵四海道:“天下高手何止六人,江湖上流傳‘三天、兩刀、一東方’的名頭,是因近年來他們風頭最勁,另外也是考慮到他們各自代表了極強的勢力?!?p> 風離點頭道:“東北天行社的意焚天,西北秦戈盟的玉天麟,天涯會的楚潛淵,無一不是有著極強組合作為支持的巨擘級人物?!?p> “這只是表面的實力?!彼抉R長生微笑道,“天行社的意焚天是遼東王東方勝云的把兄弟,而天行社與高麗王族也是來往密切。至于天涯會嘛,眾所周知是太子黨,否則如何在天子腳下呼風喚雨?!?p> 蘇名瑜若有所悟,問道:“那秦戈盟呢?”
汪銘微笑道:“秦戈地處邊陲,和邊關大帥鐘岳恒關系密切?!?p> 鐵四海道:“那些所謂名門正派又何嘗不是如此?如大內(nèi)御林軍副統(tǒng)領,當今皇上的貼身侍衛(wèi)宇文幻海,就是出自武當掌教永靈真人門下?!?p> 司馬長生捋須道:“自古以來,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存在,從某種程度上說,江湖比官府存在的時間更早。然則江湖存在是一回事,他實力的強弱卻總是在官府掌控下的。無論白道黑道,只要他有基業(yè)存在,他就受制于官府,從而也分成了種種不同的派系。越是歷史悠久的組合,就越是和官府有牽扯不斷的聯(lián)系?!闭f著他笑了笑道:“如此一來,你們當知道天下血又將影響到什么?一個幫派的興衰,導致一個門閥士族的起落,乃是極為平常之事?!?p> 司空九戈看著風離和蘇名瑜道:“這些道理,來此之前李笑天可有對你等說明?”
蘇風二人緩緩搖頭。
司空九戈淡淡一笑道:“如此說來,李侯爺一早的目光就已不在天下血大會上?!?p> 蘇名瑜道:“那二位先生似已認定李侯爺不在此地,是和大內(nèi)涉入有關?”
司馬長生點頭道:“李笑天出自官宦世家,能在京城與天涯會抗衡十年不倒,里里外外必然有數(shù)不清的關系。”
司空九戈道:“只是我們還不清楚,讓笑天君轉(zhuǎn)向別處的是何事情?!?p> 蘇名瑜他望了風離一眼,不知是否該說出“血卜者”慕容破去了西峰,以及年華樓之前的安排。
一旁的方晴羅插嘴道:“不知少林在朝堂的代表又是何人?!?p> 沉默已久的雪心竹道:“自從少林寺塔林之役后,少林寺早已不復當年領袖群倫之氣,但少林方丈虛智大師依然是白道武林的泰斗級人物。真要說他對當今朝廷的態(tài)度,那還真的是莫測高深。不知在座眾位是否有人清楚少林真實的態(tài)度呢?但是你若是仔細看過BJ各大門閥子弟的師承,那你就會發(fā)現(xiàn)忠孝王薛家的子弟拜在少林門下已歷三代?!?p> 忠孝王薛彝,山西龍門人,先皇的御弟,年輕時候曾經(jīng)遠征過高麗,戰(zhàn)功赫赫,論輩分據(jù)說是虛智大師的師弟。他的大兒子薛琳十八歲中了武狀元,遠征XZ七載,兩次救駕,封定藏侯。薛門之軍功當朝無人能比,更是當今萬歲駕前寵臣。蘇名瑜和風離面面相覷,他們既然和少林一體,對于風離與少林之間的恩怨,只怕是難以逾越的障礙。
鐵四海身子前傾,攬住兩人肩頭,微笑道:“莫要喪氣,你等既然背負著夢魂狂刀,自該有當年夢星辰孤身赴少林的豪氣。少林雖然下了戰(zhàn)書,但天下莫過一個理字,這個恩怨本不該風兄弟來背。若是誰的拳頭硬就能橫行天下,天下第一的夢星辰怎會孤身一人遠赴大漠?”
蘇名瑜和風離不禁面孔發(fā)燙,鐵四海說的句句在理。
司馬長生笑道:“我們這天下血大會還生死未卜呢!不過說到薛彝,他和我們的鐘岳恒將軍還有師生之誼,只是現(xiàn)在卻是老死不相往來了?!?p> “這卻又是為何?”蘇名瑜不由好奇問道。
“只因鐘岳恒將軍人在邊疆,深知七國聯(lián)盟的虎狼之心,他是主戰(zhàn)派。而薛家雖然曾立下赫赫戰(zhàn)功,但他們與塞外七國的鮮卑有聯(lián)姻,因此盡力想避免戰(zhàn)爭?!辫F四海說到這個不由唾沫橫飛。
“原來如此?!碧K名瑜抓抓頭皮,追問道:“那七國聯(lián)盟到底怎么樣?”
鐵四海笑道:“你小子的問題真多!阿劍和端木那丫頭去前面探路還沒回來,你也不知道問問別人?!闭f著他扭頭對雪心竹道:“老雪,你覺得我們是否該去接應一下?”
雪心竹搖頭道:“即使我們龍頭親自出手,也無法悄無聲息的擊倒端木飛羽與劍狂。倒是趙高飛在周圍警戒的時間久了,我去換他回來休息?!闭f著起身離開,汪銘也緊跟而去。
鐵四??粗┬闹竦谋秤?,喃喃自語道:“這個家伙不太對勁,死了個人至于那么傷心?這幾年他怎么過的?”
風離道:“雪心竹好像過分傷心了。還是有什么別的原因?”
蘇名瑜咧嘴一笑,替鐵四海斟滿酒杯,問道:“鐵老大,你能不能告訴小弟,我們的雪老哥到底是怎樣的人?”
鐵四海正容道:“我其實只見過他三次,但我相信這個人是個敢作敢為的大丈夫!還好當年在楚潛淵在亂尸堆中找到了他,像他這樣的漢子若不來江湖就太可惜了。”
司空九戈笑道:“若是一個人酒能灌著喝,刀能叫著砍,你就應該知道,這個不是性格陰沉的人?!?p> 蘇名瑜點頭道:“那就是說,雪老大遇到麻煩事情了。”
司馬長生輕聲道:“現(xiàn)在好像是天涯會負責警戒。”
風離搖了搖頭道:“暫時不會有事。以雪心竹的能力,若是要有行動那么容易被人覺察,他就不是雪心竹了!”說著他面色也轉(zhuǎn)為陰沉道:“他如今的表現(xiàn)只能說明他看出了蛛絲馬跡,心頭壓力突然變重了!至于他究竟看出了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此言一出,火堆邊的眾人皆深以為然,不由對這個一直言語不多的年輕人刮目相看。
司馬長生灌下一口酒,仰望天上的星辰,語氣低沉地說道:“北斗七星高掛,明日的戰(zhàn)事將更為激烈,各位何不早些歇息?”
眾人點頭,逐漸從火堆邊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