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雨芷接到這樣的命令時,便知道事情終于還是發(fā)展到了自己不可挽回的一步。
她雖然極力像墨疏涯隱瞞著雷曉斌的存在,但他也知道,自己絕不可能隱瞞一輩子。墨疏涯會把回收Sloth這個如此重要的任務(wù)隨隨便便交給她,就說明墨疏涯已經(jīng)知道了雷曉斌就是被選中的Sloth。
因為雷曉斌對她無條件信任,所以她能夠輕而易舉的得手。
她不想讓雷曉斌變成Sloth,就像她如果不是走到了絕境,也絕不會出賣靈魂成為Gluttony。但比起這樣,她更不想讓雷曉斌成為一具冰冷的尸體。除了執(zhí)行魔王的命令,她別無他選。
她調(diào)轉(zhuǎn)方向,從魔域重新回到現(xiàn)世。
現(xiàn)世下起了蒙蒙的小雨,又很快散去。雷曉斌已經(jīng)從餐廳離開,獨自晃蕩在濕淋淋的街道上。凌雨芷就這樣毫無征兆地走來,稀松平常地向他點頭示意。
雷曉斌松了一口氣,忍不住埋怨起來:“你有什么事情我又不曾攔著你,你倒是跟我說一聲啊。忽然不見了,害得我好找了一通?!?p> 然而這一次,凌雨芷并沒有像往常那樣平靜地回話,敷衍地對他說幾句“不好意思”“下次我會注意”之類的官腔。她走到雷曉斌面前,淡淡地笑著,問他:“有空嗎?可以陪我去一個地方嗎?”
雷曉斌忽得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應(yīng)答。
很奇怪,這太奇怪了。自從那一世凌雨芷失去了自己的感情,自愿成為了“雷家少主的所有物”。他的女孩就再也不會用這樣的語氣和他說話了。但他又無比確信,眼前的這個人的確是凌雨芷,無論是樣貌還是神色,乃至于細(xì)枝末節(jié)的小動作,無一不在向他證明著這個人就是他的女孩,絕不是他人假扮的存在。
恢復(fù)了?眼前的這個人,這個凌雨芷,更像是他最初所認(rèn)識的那個凌雨芷——充滿了活力與生機的,對一切都還懷揣著小心翼翼的夢想的,和他一起守護著那個永遠(yuǎn)在一起的承諾的小女孩。發(fā)生的一切就像是一場夢,一碰即碎,讓他在一瞬間失去了所有的行動能力。凌雨芷似乎并不奇怪于他的僵硬和毫無回應(yīng),而是伸出手去,拉住了他的衣袖。
“我就當(dāng)你是默認(rèn)了啊?!?p> 凌雨芷沒有錯過雷曉斌眼中漸漸升起的明亮,她從來不會錯過這個男孩生命中的每一個瞬間,就像她也曾經(jīng)見到這個人眼中璀璨的光芒在她失去了所有感情之后忽然變得無比黯淡下來一樣。她的感情像是被束縛在了某個牢籠里,心被鈍刀子一下又一下地劃過,卻絲毫感受不到疼痛來。
就像又回到了那一世,陽光漸漸要從烏云中滲出,女孩拉著他的手說要去城南的鋪子買包子,沿街的喧囂人聲如同流水劃過耳畔,只有彼此的心跳重重地敲打著耳膜。四周的色彩都化作流光匆匆而去,女孩在前方的背影如同世界的盡頭。
風(fēng)停了。
街道漸遠(yuǎn),行人也早已不見影蹤。雷曉斌忽然定住腳步,反手緊握住凌雨芷的手腕,問道:“可以了吧。這里已經(jīng)夠了吧?!?p> 凌雨芷同樣停下腳步,用一種無辜而迷茫的眼神看著他。
“只要沒有人看見就可以了。你就沒有什么想要對我說的話嗎。”雷曉斌咬了咬嘴唇,最后還是決心親手打碎自己的幻夢,“所以當(dāng)初……你到底和誰做了那個交易,用自己的感情換得的力量?”
其實他早就猜到了,能在那場災(zāi)禍里活下來,除了依靠自身的實力,就只能是獲得了始作俑者的庇護——那一世的黑暗法神是被魔王黑化的世界之源,那么能和凌雨芷簽訂了交易契約的自然就是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魔王。
凌雨芷的眼神終于漸漸冷了一下來,她用毫無波動的聲音回答道:“那都已經(jīng)不重要了?!?p> 是啊,他曾經(jīng)犯下的錯誤,難道是用一句對不起就可以化解和彌補的嗎?所以受過什么傷,流過什么淚,一切過程都早已經(jīng)不重要了,反正結(jié)果已經(jīng)這樣赤裸裸地、鮮血淋漓地擺在了他的面前。
雷曉斌驀然放開了緊扣的手,緩緩地抱住自己的腦袋,就像一個病態(tài)而令人窒息的慢動作:“我到底……在做些什么啊……這么多年來……如果,如果一開始不是我那么自私的話……”
如果不是他的一念之差,不是他因為寂寞而執(zhí)意要把這個女孩拉入他的世界,他就不會這樣永遠(yuǎn)地失去。如果可以重來的話……哪怕是變成那只黑貓也好,至少可以安然地躺在她的懷里,變成她的所有物,最后被她埋葬世界的某個角落,接受她最真摯悲傷的一滴哀悼的眼淚。
——真是一種奢侈的幸福啊。
似乎順應(yīng)著他的心愿,周遭的一切也變得漆黑起來。
“來了?!蹦柩暮鋈惶ь^,金色的豎瞳里發(fā)出異樣的光。
蕭麟一臉茫然:“來了?什么來了?你要找的人?”
墨疏涯似乎才注意到自己近旁還呆著這么個二貨,但他顯然并不想對自己莫名其妙的行為做什么解釋。他吞下最后一塊小蛋糕,拍了拍自己的西服領(lǐng),口齒不清地說道:“你不是認(rèn)識葉子武嗎?我有事情找他。”
“葉子武?你親戚嗎?”
“差不多吧。反正我要走了。你不找的話我就自己去好了?!蹦柩穆唤?jīng)心地應(yīng)著。
蕭麟猶豫了片刻:“我也不太確定他現(xiàn)在在哪里……我?guī)闳ニ姆块g看一看好了?!?p> 墨疏涯不置可否,而是展開雙臂走向蕭麟。
“?。俊笔掲雽Υ死Щ蟛唤?。
“我要抱。吃飽了不想動。”
蕭麟滿頭黑線,臭小子難道我不是吃飽了嗎為什么就非要我來抱你啊非親非故的。但最終蕭麟還是沒有敵過孩子干凈無辜的小眼神,彎腰把魔王大人抱在了肩膀上:“可以了吧?下不為例了啊?!?p> “哦?!蹦柩碾S口應(yīng)了一句,而后目光飛遠(yuǎn),就仿佛走神了一般。而事實上,他已經(jīng)分出了心緒,降臨在了Sloth的標(biāo)記坐標(biāo)上。
白長煙
我除夕那天好像鴿了一章……那又怎樣!大肉鴿決不投降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