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的雨越下越大,小城里道路泥濘,大家急匆匆的將依依送到醫(yī)院。白色的走廊,白色的椅子,白色的照明燈,搶救室的門口前,四個人焦急等待。
劉叔粗糙的雙手緊緊叉著腦袋,“真是的!一個頭兩個大!怎么會這樣呢!怎么會呢!”
芳姨還是老樣子,一遇事情就會控制不住眼淚:“你說怎么辦呀?快想想辦法,當家的!”
“結果還沒出來,現(xiàn)在都不知道怎么樣!你哭什么哭,哭喪?。 ?p> “哇!”芳姨更哭得厲害了。
倩倩一直看著搶救室,坐下又站了起來,時光跟著她,站在她的身旁,心里也跟著焦急。明天早上依依就要結婚了,酒店都已經安排得妥妥的了,依依今天晚上卻突如其來的病發(fā)。本來喜氣洋洋的事,卻進了最不想進的醫(yī)院,這時,誰的心里都不好受。時光還沒有完全了解是個什么樣的狀況,依依怎么會突發(fā)心臟病。這人啊,倒霉的時候,不管年輕與否,說倒下就倒下,毫無預兆。
過了幾小時,搶救室的門“吱咋”一聲響!身穿白大褂的幾位醫(yī)生和一位護士走了出來,護士走在醫(yī)生的身后。倩倩急忙走了上去,芳姨也從哭泣中抬起頭來。
倩倩:“醫(yī)生!我姐姐情況怎么樣了?嚴重不?”
芳姨:“是呀!我女兒她怎么啦?”
醫(yī)生道:“你們都是病人的家屬是嗎?”
倩倩:“是的!”
芳姨上前搖著醫(yī)生的袖子問:“對的!她到底怎么樣啦?醫(yī)生!請告訴我,她怎么啦?”
醫(yī)生道:“大姐您冷靜一下,病人現(xiàn)在暫時穩(wěn)定下來了,但無時無刻都存在危險!你們要拿好主意,是否做手術。病人心臟病是不是挺久了?這年紀輕輕的。”
倩倩道:“可能挺久了,我姐姐以前常說心絞痛?!?p> 一名醫(yī)生說道:“常見的心肌梗塞,心衰,冠心病心絞痛,心律失常等,一般情況下,及時藥物對癥治療大都可以緩解。而現(xiàn)在藥物已經不能控制癥狀發(fā)作了。病人目前心臟血管嚴重堵塞,需要動手術,對于這種病,我們醫(yī)院醫(yī)生基本都提議病人能通過心臟放支架手術,而其他治療方法很微妙。你們有什么意見嗎?如果你們同意的話,希望能趕緊去辦理手續(xù)簽字,我們?yōu)椴∪俗鍪掷m(xù)?!狈家搪犕?,頓時感覺天都黑了下來,她扭過頭去看了一眼丈夫,雙腿顫抖。時光見狀,馬上將芳姨扶到椅子上坐好。
倩倩問:“在哪里簽字?”
醫(yī)生:“請跟護士過去吧!小馬你帶她去?!?p> 小馬護士:“好的?!?p> 倩倩正要打算去辦理手續(xù)時候,劉叔突然站了起來,攔住護士,很焦急地問醫(yī)生:“等一下!那,除了心臟手術還有其他辦法嗎?”
醫(yī)生一本正經道:“手術是最適合病人目前病況的了,其他辦法都很微妙,我們不建議?!?p> 劉叔:“那,一場心臟手術下來,大概得花多少錢?。酷t(yī)生。”
“前前后后,加上住院調理之類,最多十萬吧。主要看病人恢復情況,看病人病況,少的話,可能六七萬也說不準?!?p> “?。∧俏覀兛紤]一下?!?p> 醫(yī)生點點頭:“好,你們商量一下,不要拖久了,病人手術要盡早,耽誤不得?!?p> 倩倩:“好。”
劉叔頭暈目眩:“我的天吶!這是要怎么啦?我哪有那么多錢!十來萬?。∥铱醋钌僖驳镁湃f!我得工作多久才能掙回來這么多錢啊!”
芳姨哭道:“當家的,你就趕緊去簽字唄!”
劉叔撇著頭,道:“有是有,可也沒那么多的活動存儲??!這大半夜的,也拿不出來那么多的!”
芳姨:“那你說要怎么辦好?要不,打電話給東子吧!他在酒店,讓他一起來想想辦法?!?p> “別!別打!說好要結婚了的,還打電話喊人家過來干嘛!不吉利,大大的不吉利!不許打電話,聽到沒有!他還許了要給我們彩禮金十來萬,明兒天亮可就到賬了??烧媸堑?,偏偏這個時候心臟病發(fā)作!這一切都太戲劇了,簡直太戲劇了嘛!果然養(yǎng)女兒都是賠錢的貨!看看你,看看!不給我生個大胖兒子吧?都生女兒就算了,還特別能折騰事,就想問問你,你的好女兒管用嗎?你生下你的好女兒劃算嗎?值不值得呢?想想我就累!”劉叔對著芳姨指手畫腳地數落。
劉叔數著數著,自己又蹲在地上抹眼淚,碩大的身形,一身黑衣,蹲成一團,像個黑皮球似的,讓人聽了他的一番罵恨他恨得咬牙裂齒。
劉叔平時沒少扯著嗓子謾罵芳姨。在這個時候芳姨還聽到丈夫的這番不像是人說的話,那可也是他的女兒啊,芳姨捂著肚子泣不成聲,打心底里感到切骨寒,無比的絕望與痛苦將她緊緊包圍。這幾十年來,她一直盼望她的丈夫有一天能變好,盼望丈夫能對家人好一點。時光流逝,丈夫竟然一點都沒有改變,自己倒變得人老珠黃了!這一刻,她才完全醒悟過來,丈夫就是活脫脫的一個守財奴,丈夫就像是一株有毒的植物,他是永遠也不會知道自己有毒的。看到依依現(xiàn)在這個情況,她明白了大半,多半是自己和丈夫常年不和的而對女兒造成的病況,她很后悔,后悔沒有早點清醒過來,在這個人身上浪費了二十幾年的青春。她的心里此時生長出一個堅強的決定:不想再和丈夫過下去。
但現(xiàn)在自問怎么樣才好呢?依依今日危在旦夕,她一個女流之輩不知道怎么辦,家庭主婦做慣了,平時也沒有一二個要好朋友可以幫忙,親戚也沒有。劉叔比芳姨大十一歲,結婚時大家都覺得芳姨嫁給一個年齡比自己大挺多的男人,男人會疼芳姨,結婚后,芳姨倒是疼劉叔的多。自從芳姨嫁給劉叔,劉叔都不給她與娘家的很多親戚來往。第一個,劉叔常常說她娘家人都沒有幾個是好的,都是些白眼狼,不許她過年過節(jié)大老遠的奔波回去探望親戚。親戚是有一兩個不堪,可也不至于全部親戚都是劉叔說的那樣子。第二個,芳姨年輕時確實長得很秀氣很漂亮,劉叔不許芳姨總是出門拋頭露面,出門買個菜花的時間長了都要問個來龍去脈。芳姨為了習慣丈夫,幾乎每天都習慣了在家里干家務活,有了孩子在家?guī)Ш⒆?,無聊時看個電視,只要劉叔不發(fā)脾氣,夫妻的日子過得還可以,一發(fā)脾氣,劉叔一個人都能將家里鬧得雞飛狗跳。這樣一來,芳姨人脈極少,而劉叔其實也沒幾個真心朋友,有的也大多數是豬朋狗友,當他在醫(yī)院門口打電話向朋友借錢的時候,說他有急用,過幾天就可以還上,結果沒有一個朋友愿意相信他借給他,就好像他從來也沒有相信過誰一樣。有句話說得很對,朋友的樣子就是鏡中的自己,今日的種種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生活并沒有那么多的勾心斗角,也沒有那么多的爾虞我詐。
倩倩也哭了起來,拉著時光的手,“怎么辦啊怎么辦?爸媽都沒有辦法了嗎?都過去半個多鐘了,姐姐怎么辦呢!不行,我打電話給姐夫,讓他過來!”
倩倩說著從口袋掏出手機。劉叔突然從門口沖過來,將倩倩的手機拍到地上,“叮咚”地響,手機摔碎成兩塊。嚇得倩倩身體顫抖起來。在很小時候,倩倩就非常害怕父親,害怕父親的暴力,父親打罵目前的時候,她往往連話都說不出口,全身抖動,捂著眼睛躲在角落里祈禱。
時光將壞了的手機撿了起來,對劉叔喊道:“劉叔!你怎么能這樣呢!嚇唬她干嘛!她也是為了想辦法?。 ?p> 劉叔沒有說話,轉過臉去繼續(xù)打他的電話,一臉漆黑兇惡,越打電話越氣,有時直接被別人掛了他的電話。他干脆不打了,又蹲在原地,抓著頭發(fā),白白消耗時間。又過了一會,雨越下越大,劉叔二話不說,帶著一臉的絕望走了出去,也沒有打雨傘。芳姨憎恨地看著劉叔遠去的背影,她再也沒求他,而是果斷地拿起手機打電話給自己的娘家人。
倩倩拉緊時光的手哭泣著:“時光,你幫幫我,幫我想想辦法,我求求你了,幫幫我,幫幫我姐姐好不好?”
“我,我怎么幫?我也是學生,也沒有這么多的資金,我......”
“這可怎么辦?都是為難你了,我只想著,多一個人幫助多一個辦法?!?p> “要不?我打電話給天耀,問問,或許他有辦法?!?p> “不要!千萬不要,我不想麻煩他?!辟毁坏拖铝祟^,雙眼左右閃爍,其實她擔心天耀學長看見了她有這么不堪的家庭,看見她有這么可憐無助的模樣,看見她家人的不幸家里卻無能為力,她眼里不難過無助,還飽含自卑,很不想讓自己喜歡的人看到這么現(xiàn)實的一幕幕。
時光像是看懂了什么,說道:“你放心,我先問問,就說是我急用的,要是沒有,那我們再想辦法,如何?我會盡力幫你的?!?p> “我們可以想別的辦法,不用麻煩天耀學長吧。”倩倩依舊害怕天耀知道些什么,難道家里人的安危都比不上自己在心上人眼中的地位嗎?非要在這兩者之間做個大小高低的衡量,在她的心里怎能沒有一絲痛苦?她很糾結,很彷徨,很希望有更好的辦法能從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