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就當還你
上海的秋風并不太涼，反而輕輕柔柔，吹的人很舒服。依舊有些蔥翠的草木在風中搖搖曳曳，帶的人也有些心氣浮沉。
傅晚初和傅晚韻并排而走，傅晚韻說到：“我原本是要向大姐去道謝的。卻聽福子說，大姐去了M國的使館?！?p> 傅晚初笑容寬和：“姐妹之間，何須言謝?！?p> 傅晚韻道謝卻道的實心實意：“其實大姐在車里說的話我都聽見了，這一聲謝，都難以表達我的感激之情?！?p> 傅晚初寵溺的摸了摸傅晚韻的頭不再說話。
傅晚韻的“昏迷”，兩人心知肚明的誰也沒有提起。
默默的又走了一段路程，傅晚韻遂又開口：“大姐，這次去M國使館是因為二姐的事嗎？看大姐的臉色，是不是事情不太順利？”
“怎么說呢?！备低沓醣砬殡y測又有些糾結(jié)：“只是事情有些出乎了我的意料?！?p> “出乎意料？”
傅晚初也不避諱：“我去使館，告訴布萊特夫人，只要他們肯救你二姐，我們愿意把M國部分商品的進口關(guān)稅降低一成?！?p> “那他們他們答應了嗎？”
“沒說答應也沒說不答應?！?p> “莫不是趁機想獅子大開口？”傅晚韻蹙眉：“上海這么大的通商港口，每年進口回來的外國貨品不知凡幾。關(guān)稅稍稍降低一些，都是數(shù)量不小的銀子。這些日子，父親和M國走的很近，稅收上本就優(yōu)惠了不少，早就遭到其它國家不滿。如今又承諾給M國的貨物降低關(guān)稅一成，這不是把父親放在油上煎嗎？”傅晚韻更加憤怒：“父親已經(jīng)這般讓步，如果M國還不滿足，這人，不救也罷！”
傅晚韻發(fā)泄完自己的不滿，看到不語的傅晚初，又覺不妥，急急辯解：“二姐這事鬧的太大，況且降低關(guān)稅本就事關(guān)民生大計，一成已經(jīng)是極限，否則給M國開了這個口子，別的國家趁勢而起，都減個一成半成的，咱們?nèi)A國自家的產(chǎn)業(yè)不知道要受多大的沖擊。那時，才是自毀根基呀！”
看著眼圈急得都有些發(fā)紅的傅晚韻，傅晚初不但沒有責怪反而很欣慰：“晚韻，你能有這么大的格局姐姐真的很高興。倘若M國人真要是在關(guān)稅上大張口，那晚晴，我和父親都不得不放棄了。”
傅晚初真的沒有責怪她的意思，傅晚韻松了口氣，說：“看來不是因為關(guān)稅的事情了，那是因為什么讓大姐如此苦惱？
“晚韻果然聰明。”對于這樣聰慧的妹妹，傅晚初展顏：“大使夫人并沒有對關(guān)稅的事情過多開口。而是給了我一份合同?！睂χ低眄嵑闷娴难?，傅晚初繼續(xù)說到：“大使夫人說，再過上幾年，華國極有可能被革命黨統(tǒng)一。而我只要簽了那份合同，他們就會幫我嫁給那個時候的革命黨領(lǐng)袖，成為華國最有權(quán)勢的女人?！?p> 傅晚初的語氣平常，已經(jīng)過了初聽時的震驚。而她旁邊的傅晚韻面色卻變了幾變，眼睛不由自己的收收縮縮好幾次，才恢復正常。傅晚韻澀然開口：“姐姐同意了？合約上到底寫了什么？”
“姐姐當時太過于震驚，筆都沒敢接，哪里顧得上看合同上的內(nèi)容?！备低沓鯉е嫘λ频闹v著自己的心路歷程。
聞言，傅晚韻的眼睛極速的閃了閃：“大姐不同意是對的，這種事情是要慎重，須得和父親商量。”
傅晚初不言其它，緊了緊自己的衣服，只問了傅晚韻一句：“晚韻，倘若當時是你，你會怎么選？”
兩人四目相對，對望片刻，都不再遮掩自己眼里隱藏的野望。
“我嗎？”傅晚韻表情認真：“我自然是會簽的，不管合約上寫的是什么?！?p> “哦，為什么？”傅晚初輕勾唇角，第一次用審視的眼光看著自己的妹妹。
“大姐知道我小時候是什么樣子嗎？”
想到第一次見傅晚韻的情景，傅晚韻唇角勾的更高：“自然是和現(xiàn)在一樣乖巧了。”
傅晚韻卻搖了搖頭：“看來是我乖巧的太久了，大家都已經(jīng)忘記了我原本的樣子了。大約是我六歲還是七歲以前，我的性子可不是這般呢?！?p> “我和二姐出生只相差一歲，自認為樣樣都不比二姐差。那時候二姐還有個二媽媽管束，而我呢，母親生性懦弱，哥哥也只比我大的一歲，哪里管的了我。所以，二姐霸道，我只會比二姐更霸道！”
傅晚韻陷入了回憶：“霸道呢也有霸道的好處。二姐有的我自然也有，而且絕對不能比她的次。但單單只有一樣，卻是我比不過二姐的。那就是每次舉行酒會什么的，父親只帶著二媽媽和二姐出席。而母親，我和我哥永遠都被遺忘在角落。不管我怎么大吵大鬧，父親鐵了心就是不會將我們?nèi)齻€帶于人前。”
“一開始，我以為是二媽媽和二姐從中作梗，所以便記恨上了她們。大姐還記得，有一次大家吃飯的時候聊起的二姐喂我吃辣椒的事情嗎？”提到這件事，傅晚韻自己反而不好意思的笑了：“吃個辣椒就會發(fā)燒，哪里會有那么嚴重？不過是我自己偷偷泡了兩個小時的涼水澡，故意把自己折騰感冒了讓二姐受罰?！?p> “你這用生命給敵人添堵的勁頭我可是自愧不如?！甭勓裕旱母低沓跣念^也是一樂。
笑話過后傅晚韻卻變得嚴肅起來：“只到后來，我實在忍不住了，一次宴會的時，連哄帶騙的讓二姐帶著我一起參加?！?p> “宴會開到一半，我才從車上悄悄溜了進來。一進門，我就看到父親對一個女人極其殷勤，那么多人，就連一直得寵的二媽媽也被晾在了一邊，而看二媽媽竟然一副習以為常的表情?？吹侥莻€女人，我頓時有傻，我還以為母親瞞著我來了宴會。母親的衣服一直是素素淡淡，我還從來沒有見過她穿的那樣明艷。我又氣憤又驕傲，跑過去當眾叫了一聲母親，結(jié)果，呵呵”傅晚韻撇了撇嘴：“你猜怎么樣？”
“按照一般故事的發(fā)展套路，那肯定不是三媽媽?！备低沓跻矊W著傅晚韻撇了撇嘴。
從沒見過大姐這般表情，逗的傅晚韻也笑了：“是呀，我不光認錯了人，還挨了那女人身邊的一個小女孩一巴掌?！闭f到挨巴掌，傅晚韻倒是臉色平淡：“那個女人身邊的小孩，叫齊心諾。她不光打了我一巴掌，對著我一頓教訓，巴拉巴拉的，一大堆，原話我記不清了，反正就是那么個意思，大體的意思就是我那么下賤的人，怎么會有她娘那么高貴的母親?！?p> “父親當時竟也不阻止，任由那個女孩大庭廣眾之下就那么教訓我。但我那是是誰呀”傅晚韻笑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眼角已有淚花：“我可是小霸王呀。我能吃虧？反應過來立馬就撲了上去，可是還沒碰到那個女孩，就被父親一巴掌扇飛了。”
傅晚韻眼淚已經(jīng)順頰而下：“然后還沒等我爬起來，就半昏不醒的被人抬回了傅府，關(guān)進了小黑屋?！?p> “整整兩天一夜滴水未進。傅府不是沒有準備我的飯食，只是我吃不下，一點都不想吃。沒想到二姐偷偷來看我，一向和我不對盤的二姐竟然用那種憐憫的眼光看著我，她說：“二媽媽一直不讓她和我計較，因為我比她更可憐，我只是一個替身的女兒，原來我的母親只是那個女人的替身！現(xiàn)今父親得到了正主，我母親這個替身自然可有可無了。存在，反而成了父親和那個女人感情的障礙?！?p> “后來，后來我瘋了一樣大喊大叫，二姐也被我嚇跑了，直喊著我瘋了。二姐走后，我足足想了一下午，反而越想胃口越好，端起了下人送過來的吃連吃了三碗，吃完飯我就干脆利索的向父親認了錯出了小黑屋。那次以后，我就成了今天這個傅晚韻?！?p> 傅晚初纖手執(zhí)帕，溫柔的給傅晚韻擦起了淚珠。在一個女孩正要知事，形成世界觀的年紀，遇到這么一樁事也真夠糟心，何況傅晚韻的本性還是那么驕傲敏感。
傅晚初一邊擦淚一邊說到：“你現(xiàn)在這樣也挺好，沒看見大姐有什么心事都和你說么，怎么不見我和你二姐她們說這些。你說的那個女人，我是見過的，她如今過的并不太如意，你的心結(jié)該放下了?！?p> “說是不如意那還是說的輕了呢”傅晚初哭中帶笑：“早些年那女人得意時，我和母親受到的欺壓真是難以說盡。好在老天有眼?！?p> 傅晚韻吸了吸鼻子，一把摸了眼淚，對傅晚初說到：“我和大姐說這么多，大姐難道看不出我是什么樣的人嗎？”
不帶傅晚初回答，傅晚初繼續(xù)說到，表情認真：“我絕對不是那種愿意屈于人下的人?！?p> “不屈居于人下？”卻換來傅晚初冷冷一哼：“這世界年少時經(jīng)歷過苦難的人不比你少，比你慘的人更是比比皆是。你才十五歲，你真的了解你自己嗎？”
“大姐，你真的以為我這次逃婚，害怕的是我在李墨林那里看到的東西嗎？只能說一半一半?！备低眄嵵沽藴I：“我不知道我的恐懼多還是懊悔多。我更不能忍受的是我看錯了人，李墨林并不是我想的那樣好控制。其實，跟著江前走到江口的那一刻我已經(jīng)有些后悔了，就算你們不來，我也不一定會跟著江前離開。我傅晚韻注定過不了那種平淡的生活。大姐，你今天會和我說這么多，我似乎猜到了你的用意。倘若大姐真的能成全我的話，晚韻一生感激不盡?！?p> 傅晚韻神情肅穆，緩緩的對著傅晚初彎下了半腰。
“晚韻”傅晚初神色復雜：“我記得前兩天你才問過我愛情是什么？倘若你真的……，你可能再也來不能體會愛情是什么了，你才十五歲，你……”
“大姐一向果決，如今怎么卻這般婆婆媽媽媽了?！蓖眄嵕椭鴱澲纳碜?，歪著頭仰視傅晚初，帶上了俏皮的笑：“大姐，我好看嗎？”
傅晚初把她拉直了身子，看了半天，認真的說道：“好看。”
“我這么好看的人何愁沒有愛情。我心中的愛情可是和大姐所說的不一樣呢，我覺得只有這世上最有權(quán)勢的男人才配給予得到我的愛情?！?p> “你要想明白了，你是華國人，一旦跨出這步，你就回不去了。成王敗寇，倘若事敗，百年之后，你就也許會變成了漢奸賣國賊，歷史的恥辱柱上將會有你傅晚韻一席之地?！?p> “呵呵呵，姐姐太過于杞人憂天。萬事皆變，幾年以后的事情都是難以預料，何況百年以后。如今事情緊迫又敵強我弱，借他一些東風又如何！何況，還能擺脫李墨林。大姐，妹妹絕不后悔！”
“罷了，今天晚上，如果你還是這個決定，就隨我去見父親吧?！?p> “其實不用今晚的……”
“沒有商量，去吧?！?p> 傅晚韻的帶著倔強越走越遠，傅晚初望了許久，雕塑一樣。
心嘆：晚韻，怪我自私，明明知道了歷史的結(jié)局，卻還誘著你走上了這條路。只是，自此以后是萬丈深淵還是錦繡繁華，我都站在你身后看著你。
就當作姐姐的還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