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瑤用一雙清澈的眸子望著他,輕聲開口。
“自然是實話,殿下。”
李懷睿默然。
他知道,東方瑤一直就不是一個普通的女子,他不可能要她由著自己的想法來,因為他沒有這樣的資格。
可,他真的很擔心她,這并不是愛情,真的只是他對她的關心,因為只有在她面前,他才能毫無保留的說出一些在別人面前不敢說出的話。
“抱歉,之前我說那樣的話,是因為怕自己沒有能力保護你,所以希望你能離開,其實我錯了,解決問題最好的辦法,并不是一味的逃避?!?p> “我會保護你的!”
他滿臉歉意,眼中卻寫滿了真摯。
這一刻,東方瑤的心真的軟了,她看著李懷睿,就連之前的種種埋怨也都煙消云散:“殿下,奴婢自有自保之術,不勞殿下費心?!?p> 李懷睿只是搖頭,未曾回答這個問題.
他起身走到窗邊,看著簾外的景色,心中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面上卻笑道:“你可喜歡這里?”
當年在弘文館,他就喜歡跟著那些年少玩伴到處捉蛐蛐兒玩,那時候東方瑤還是他身邊小小的侍讀婢女,常常也跟著他跑來跑去,既不開口勸他,也不多說一句,只是冷眼看著,真真是倔呢。
可他知道,她是喜歡這樣無憂無慮的。
她喜歡跟著他在天地間徜徉的,可是偏要做出一副冷冰冰的樣子,而阿棲則從不吝嗇自己的笑容。
如果當初肯展露那般的笑顏,或許……
兩人一時默默無語。
此時宜春宮中,卻突兀傳來一聲低吼。
“什么?!”
聽了阿周的話,韓蕙娘覺得胸口一陣怒火直沖。
“啪!”
她立刻把手中的杯盞狠狠地摔在地上,罵道:“賤婢!”
殿中的婢女立時噤聲,低著頭不敢說一句話。
阿周卻仿佛嫌韓蕙娘不夠憤怒,再加一把火:“東方瑤明面上留下冬竹,轉頭卻又屏退了眾人在房中勾引殿下,想必也是個心思毒險的!”
韓蕙娘用力在案幾上拍了幾下:“那你說怎么辦?我都如此敲打她了,她怎的還是這么恬不知恥!”
倘若不是因為她是皇后派來的人,她真恨不得如前幾次對那幾個賤婢一般,把東方瑤直接杖殺了……
可是她現(xiàn)在竟然束手無策,倘若東方瑤死在東宮里了,殿下首先想到的自然是自己!
若不親自打殺了她,還真是難出自己心頭之恨。
阿周打量著韓蕙娘眉間那股恨意,知道時機成熟,才道:“老奴有句話,不知當將不當講?!?p> 韓蕙娘想都沒想:“阿周,我向來最信任你,有什么話你就直說!”
“既然皇后和太子殿下都十分看重她,仿佛容不得半分差池,那娘娘就莫要讓她有半分差池就是了。”
“此話怎講?”不讓她有“半分差池”,自己怎泄心頭之恨?
阿周詭異一笑:“娘娘何必如此想,既然想全身而退,自然也是有全身而退的法子,娘娘只需要聽奴婢的就是了?!?p> 韓蕙娘忙不迭的點頭,一臉的信任:“自然,阿周,我最相信你了!”
……
“阿監(jiān)!”芍兒端著一個牙盤上來。
“放下罷,”東方瑤看了看:“怎么,今日這是又換成了什么?”
芍兒道:“這是櫻桃畢羅?!?p> 果然,牙盤里這似餅非餅的不明物確實散發(fā)著淡淡的櫻桃香氣,東方瑤倒是有些詫異,太子妃還真是下得了血本啊。
她拿起一個來,咬了一口。
芍兒趕緊道:“阿監(jiān)這是干什么?。 比缓髷r著東方瑤。
東方瑤失笑:“你放心好了?!?p> 那不成韓蕙娘還會傻到在給自己的糕點里下毒?
她雖然自己沒長腦子,可是她身邊的那個叫什么“阿周”的婢女可是精明著呢。
然而想著想著,東方瑤有些吃不下去了。
那婢女一臉謹小慎微的樣子,雖然倒是沒有什么刻薄的面相,只是自己越看她卻是越覺得她不像是一個正常的婢女。
搖搖頭,東方瑤喝下一口酪漿潤了潤口:“去崇文館?!?p> “啊?”芍兒苦著臉:“阿監(jiān)不再用些了,您可是一早上都沒停呢!”
東方瑤笑著點了點芍兒的眉心:“你且放心好了,我沒事的?!?p> 雖然還是有很多人質疑自己,然而現(xiàn)在正是表現(xiàn)能力的時候,東方瑤又怎會容忍別人一直看輕自己?想到此她立即干勁十足,就連早起的那一絲疲倦也感覺不出來了。
兩人趕著到了崇文館,那里,幾人也剛用完午膳。
因為東方瑤畢竟是女子,是以她自然是不能還他們這些人同桌而食。
只是……
趙建本看著東方瑤一張神清氣爽的臉,不由的心中吃驚,她這吃的也太快了吧?
他們也不過剛剛才用完膳,可是東方瑤卻是自崇文館去了承恩殿用膳,本以為她不會回來了,竟沒想到她速度如此之快。
蕭恪卻是已經忍不住走上前來:“剛剛阿監(jiān)說的那一番話,恪思來頗有見解。”
“不過愚見而已,”東方瑤說的很謙虛,“只怕趙公和徐公不認同。”
徐元柏一擺手:“無妨無妨,阿監(jiān)直言即可。”
其實倒不是他敷衍,而是他真是覺得東方瑤先前說的倒是有幾分道理的,便抱著了幾分旁觀者的態(tài)度。
只是在場肯定有人不同意,除了一如既往固執(zhí)的趙建本,最近一些頑固的同僚竟是也多了不少。
徐元柏微微側眸,似是無意的看了一眼站在后面正翻書入神的“固執(zhí)同僚”鄭賢。
“修史之法,借奴婢之口說出,實在在令奴婢汗顏,只是奴婢縱觀前朝修史之法,不過是賣弄學問且持有偏見甚至有獨斷專行的現(xiàn)象,以致書的內容并無多大涵養(yǎng),反而卷帙浩繁。”
“奴婢竊以為既然是修史,便不應該在原文字上有多大改動,只是簡要概括,再附上史論,也未嘗不可?!?p> 這種現(xiàn)象其實在她小時候翻看史書的時候就已經看出來了,歷代修史者大多注重表達自己的學問,多是位高權重者帶上一堆手下的文人來修史,這些人有的急于求名,自然沒輕沒重,可皇帝大多也不會怪罪。
“呵,”趙建本還未發(fā)話,一邊的鄭子賢就已經冷哼了一聲:“照你這么說,我們便是那些是非不分的了?”
“鄭公誤會了,”東方瑤嚴肅的看著他:“奴婢已經說了不敢賣弄,自然不是口出狂言,奴婢的意思是,重新編纂前朝九史。”
徐元柏正喝著一杯茶,聞言,嗓中未全部咽下的茶水重重的嗆在了喉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