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荷嘆了一口氣：“殿下心思太重，分明剛剛還在笑著，轉(zhuǎn)眼之間說的一句話卻又讓人猜不透了，這樣活著，難道不累么？”
東方瑤沉默了一會兒，才緩緩道：“所以，殿下這是在警告我?！?p> 也許是她這幾日在東宮聲勢太大，以至于宮中一直流傳著一些流言蜚語，其實就是……和李懷睿有關(guān)。
怨不得韓蕙娘忍不住出手了。
只是韓鴻照卻絕對不會插手這些事情，緣起由她來，流言蜚語卻又坐視不理，李懷睿大約是不好意思和自己說這些。
只是，他不說，莫非自己就不知道了么？
一個身份并不高的奴婢，就這么到了東宮，還是擔(dān)任修國史的職責(zé)，哪個聽了不會多想？
看韓宿遷白日里那個神情，再看看她進(jìn)宮后那些奴婢看自己的眼神，她如何不會被人誤解？
不知道為什么，東方瑤總覺得皇后在自己和李懷睿身上有個陰謀，只是他們兩個人都猜不到罷了。
只是……她明知道不可為之卻偏要為之罷了。
這是并不是唯一的機(jī)會，可也是她最大的機(jī)會，如果今日她修成國史，那么他日就是在朝堂之上也可以說一句話；
然若是此生籍籍無名于后宮，不能實現(xiàn)母親的夙愿光復(fù)家族，她寧可當(dāng)初李懷睿沒有救出她就讓她死在了掖庭。
在活的無憂無慮卻不知世事和明明白白卻備受掙扎之間，她永遠(yuǎn)要活的明白，哪怕是有萬般痛楚加身，哪怕即將踏上萬劫不復(fù)之地。
如果她真的得不到皇后的許可，她知道她真的沒有機(jī)會再踏進(jìn)含涼殿了。
“瑤兒？”
“嗯？”東方瑤抬起頭，見楚荷擔(dān)憂的看著自己。
“沒事的，沒事的?！睎|方瑤安慰她，也是安慰自己。
“不知道為什么，我有種不好的預(yù)感，”楚荷喃喃道，“瑤兒，你一定不要有事，你和蕓兒都不要有事我才放心。”
“傻丫頭，我很快就會回來的?！?p> 她都想好了，待日后自己在東宮站穩(wěn)腳跟，一定會尋個由頭把小荷和蕓兒接出來，留在自己身邊。
出了氤氳院，東方瑤和楚荷便走便說了幾句，匆匆一瞥間卻見一個十分面生又略帶面熟的小婢女靠在欄桿上正發(fā)呆。
“那是誰？”
楚荷倒是沒在意，只是還是有些心不在焉：“哦，那是新來的婢女，是自你走后謝宮正安排進(jìn)來的，叫春盈。”
只是東方瑤沒有想到，楚荷的預(yù)感如此準(zhǔn)確。
幾日后的一天，她正在崇文館里面整理起居注，累的昏天黑地，因為起得很早，寅時就從床上爬了起來，坐在書堆里幾乎一整天，腰酸的要命，芍兒見她實在太累，便遞上一杯清茶。
“娘子趕緊歇歇吧，都坐了這么久呢?！?p> 這聲音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剛剛被徐元柏聽著，徐元柏便道：“這小婢女說的對，今晨你來的這么早，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未時了，不如便歇歇吧?！?p> 東方瑤剛想拒絕，趙建本便端了一杯茶來：“今年的蒙頂茶似乎愈發(fā)不如往年了?！?p> 徐元柏對東方瑤微微一笑，旋即和趙建本搭上話來：“大約是近些年氣候不如往年，是以茶葉才會如此……嘖嘖，確實不甚好喝，莫非是你煎的不到火候？”
兩人一說一搭，很快就將話題扯到了別處，旁邊的人見了，自然也放松了下來，該喝茶的喝茶，該說話的說話，渾然不似剛剛那般緊張安靜的抄書翻書的場面。
芍兒在東方瑤耳邊小聲說：“娘子，奴婢聽說紫煙園里開了許多木槿花，娘子可要去看看？”
東方瑤原本并不想出去了，可是一聽到這句話，她忍不住往窗外看了看。
窗外陽光正好，灑在人身上，一定也是暖洋洋的。
于是她便點了點頭。
紫煙園是崇文館西側(cè)的一個小花園，此時剛剛是木槿含苞待放的時候，東方瑤看著一樹一樹的木槿花，心中有種舒暢靜謐的感覺。
可是她走著走著，卻發(fā)現(xiàn)有些不對來。
花影交錯間，有個挺拔的身影靜靜地在那兒立著。
墨發(fā)高束，背在身后的手指修長而骨節(jié)分明。
東方瑤心一跳，上前幾步見禮：“奴婢見過郡王。”
芍兒也上前請安。
李衡乾緩緩的轉(zhuǎn)過身來，他凝視了東方瑤一會兒，才別開目光：“你可知道太子殿下去了哪兒？”
東方瑤道：“殿下前幾日去了滄州?！?p> 其實是去求一本大燕皇室遺失多年的一本古書，這本古書傳說是當(dāng)年的大史官馮恒的注解，只是大燕滅國后，馮恒便和這本書失去了蹤跡。
有傳說他在滄州隱居了，是以李懷睿才不遠(yuǎn)千里去尋。
只是令眾人想不到的是，李懷睿這次去滄州竟然還帶上了韓蕙娘。
李衡乾道：“那日我入宮去見祖母，聽說她身邊的一名婢女因為行巫蠱之術(shù)被關(guān)押在了掖庭?！?p> “……什么，郡王在說什么？”
東方瑤有些懵
“我聽聞她名為楚荷。”
李衡乾漫不經(jīng)心道。
巫蠱之術(shù)……婢女……楚荷……掖庭。
東方瑤腦中“轟隆”一聲坍塌。
行巫蠱之術(shù)？怎么會這樣？
“娘子！”芍兒慌忙扶住搖搖欲墜的東方瑤。
東方瑤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含涼殿的。
外人沒有傳召是不能入內(nèi)的，只是含涼殿的大多數(shù)奴婢都認(rèn)識她，見她失魂落魄的樣子，便替她通傳了，東方瑤進(jìn)來的時候，韓鴻照正在批閱這幾日章奏，見是東方瑤，才淡淡道：“你來了。”
如果不是李衡乾告訴她，就算東方瑤親自來宮中，見了韓鴻照這副恍若諸事不知的表情，恐怕都看不出來。
東方瑤撲通一聲跪下：“求殿下降罪！”
韓鴻照眼皮都沒抬一下：“你和錯之有？”
東方瑤深吸一口氣：“殿下，殿下明知小荷不會做這樣的事，如果瑤兒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對，殿下盡管罰我便好，與小荷無關(guān)！”
韓鴻照的手輕輕扣在扶手上，反問她：“人心難測海水難量，你怎知她真的不會這樣做？”
“奴婢敢以性命擔(dān)保！”她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