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草原上,蒼穹格外高,漫天淡淡的云霞,冰藍(lán)的天空中滿是瑰麗璀璨的云翳。地上各種各樣的草很深,一直陷到腳踝,漫天漫野地一直延伸到天邊,獵獵的風(fēng)刮過,絮絮的草隨風(fēng)搖擺,發(fā)出沙沙的摩擦聲。草原上無遮無攔,風(fēng)很大,隨風(fēng)傾倒的草一波一波的像海浪般此起彼伏,宛若置身在一片綠色的海洋中。
天空下,出牧的羊群從遙遠(yuǎn)的地平線上漫漫涌了上來,扶羅站在草原上,拎著長長的裙裾向著羊群沖了過去,羊群嚇得四處逃竄。幾次下來,終于惹惱了幾只脾氣不好的羊,低著頭追著扶羅狂奔,嚇得她尖聲大叫著逃跑。
遠(yuǎn)處奔來一匹白馬,馬上騎者沖扶羅欠身伸出手:“羅兒,快過來,到我這兒來?!?p> 扶羅一聲歡呼:“凌哥哥,快幫我,那頭壞羊要追上我了。”
甫君凌身著一襲湖藍(lán)色靴衫,腰上懸著一塊羊脂白玉,勁裝結(jié)束,騎在馬上,朝著扶羅微微笑著:“快,羅兒,到君凌哥哥這里來。”
扶羅拔腿向甫君凌奔了過去,突然,兩邊的地平線上絳紅色太陽開始下沉,山巒、草原、溪流上全部鍍上一層緋紅,羊群也掉頭向地平線奔去,一團(tuán)又一團(tuán)仿若在草原上卷起一堆堆白雪。甫君凌一怔,愣愣地停下了腳步,驚疑不定地看著周遭的一切。
甫君凌突然臉色大變,調(diào)轉(zhuǎn)馬頭向遠(yuǎn)方奔去。
扶羅頭訝異,又不知為什么,只能大聲疾呼:“君凌哥哥,君凌哥哥,過來啊……”甫君凌全不理會,徑自向前策馬奔去,連頭都不回。
霎時間,天地驟然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扶羅心下大驚,睜大眼睛,伸出雙臂到處摸索,努力找尋,卻仍然一無所獲,不由得心急如焚,扯著嗓門大喊:“君凌哥哥,你在哪,你在哪,羅兒在這兒啊??????”空蕩蕩的草原上忽然刮起了風(fēng),將一聲聲的回音送了回來,“在這兒啊”“在這兒啊”“在這兒啊”??????
扶羅喊了半日,嗓子都快啞了,卻依然無人回應(yīng),雖然害怕,也只能硬著頭皮一步一步往前挨,眼前照舊是一團(tuán)濃墨般的黑暗,忽然前腳一下踏空,一個倒栽蔥摔了下去。
“啊----”扶羅猛地翻身坐起,驚魂未定地四下張望,看清自己是在氈毯上,方明白是做了個噩夢,不由輕輕吁了口氣。
扶羅默默蜷起身子,雙臂環(huán)住雙腿,下巴擱在膝蓋上,身上明明有一層羊毯,冷汗仍舊涔涔而出,沁骨的寒意直逼入心中,令她渾身瑟瑟發(fā)抖。
“公主,公主,你沒事吧,”一個焦急的聲音傳入她的耳中,“是不是又做噩夢了?”
扶羅轉(zhuǎn)頭望去,見烏塔正滿臉關(guān)切地望著自己,遂搖搖頭,“烏塔,什么時辰了?”
“才卯正呢,”烏塔扶著扶羅躺了下來,輕聲勸道,“公主,還早呢,您再睡會吧?!?p> 扶羅依言躺下,雖然閉著雙眼,可過了良久依然輾轉(zhuǎn)反側(cè),無法入眠,無奈之下只得睜開眼睛,見烏塔坐在她身側(cè)東倒西歪地在打盹,忽然她一個激靈,馬上清醒了過來,見扶羅正大睜著雙眼,慌忙道:“公主,婢子也不知道怎么就睡著了。我……”
扶羅揮手阻止了她的告罪,輕輕向里挪了挪,向她招手,“你也躺下歇歇吧?!?p> 烏塔遲疑道,“公主,這,這不合規(guī)矩?!?p> 扶羅拽了她一把,“躺下吧,也算是陪陪我吧?!?p> 烏塔聽扶羅的話語仲透著一股說不出的疲憊,心中一酸,輕輕掀開另一邊的羊毯,緩緩地躺在扶羅給她留下的另一半榻上。
不知為什么,原本還懨懨欲睡的烏塔一趟下來,整個人倒是立刻清醒起來,她望著一直輾轉(zhuǎn)難眠的扶羅,心中不由暗暗替她難受。
扶羅見烏塔驟然清醒過來,笑著道:“怎么,是不是我老翻身,讓你睡不著了?”
烏塔急忙搖頭,見扶羅臉上的笑容也滿是疲乏,忍不住勸道:“公主,您別著急,甫公子雖然跟隨父親去了戰(zhàn)場,可他一定會平安回來的?!?p> 扶羅無奈地笑笑,不置可否。
三個多月前,鮮于裒做主定下了甫君凌和扶羅的婚事,單桓使者一怒之下拂袖而去,過了不久,大周使者團(tuán)也啟程開拔,甫君凌臨行前曾對扶羅道,無論如何三個月內(nèi)必會遣人來下聘。
使者團(tuán)離開烏弋北上雒邑,路上整整走了一個多月,這段日子里,魚雁幾乎每隔兩天日就飛來烏弋,信中也沒甚要緊的事,不過就是述說些路上見聞,囑咐她莫要擔(dān)憂之類的話語,可是扶羅卻是每一封都視若珍寶,百看不厭。唯一覺得遺憾的是,尺素只能來,卻無法返,畢竟使者團(tuán)天天在趕路,若是回信根本都不知該寄到何處。
到達(dá)雒邑后,甫君凌又給她寫來了一封信,或許是不用再急匆匆地趕路,時間充裕了不少,他洋洋灑灑寫了足有上千字,信中除了掩飾不住的思念之情,還說自己已經(jīng)與父母挑明了婚事,父母雖然吃驚可也沒有明確反對,過些時日,必會安排人來烏弋下聘。
扶羅一直懸著的心總算是放下了一半,開始?xì)g歡喜喜地幫著哥哥預(yù)備成親的事,郅都的婚事被安排在三個半月后,也就是十一月十六,那是烏弋三節(jié)之一----達(dá)慕節(jié)的次日。
可萬萬沒想到的是,自那封信后,甫君凌就如同斷了線的風(fēng)箏一般杳無音信,扶羅再未收到他的只字片語,而自己寄往甫府的信則宛如泥牛入海,毫無回音。扶羅原本放著的心又再次掉了起來。可扶羅生性好強(qiáng),不愿讓外人看出什么端倪來,一直默不作聲,強(qiáng)裝淡定。
可無論怎么裝模做樣,瞞得過眾人,卻瞞不過一直關(guān)心此事的鮮于裒和桓少筠,終于從雒邑那邊傳來了烏弋細(xì)作打探到的消息,大周北境的酋茲舉二十萬兵力壓向大周邊境懷朔城,大周皇帝命甫琛率十萬兵馬前赴懷朔迎敵,甫君凌奉命隨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