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少年游
39、
墨卿竹抱沉香回萬景閣時,叫了個小廝,差去知會秦遙,赫連二公子神溪已到了山腳下,這便上來。那小廝連忙一路小跑過去稟告。墨卿竹則是直接將沉香抱回小居。
囑咐丫鬟好生照料后,他撣了撣衣襟,走去正殿。彼時秦遙拿著書從殿內(nèi)出來,正遇上神色清冷的墨卿竹。眉頭微皺,似是已經(jīng)猜出了什么,輕聲道:“見著了?”
墨卿竹深吸口氣,又重重嘆了出去,道:“甚么破天意,真是怎么躲都躲不過!沉香丫頭都跟著咱們到這來了,竟然還能見著那二皇子,這不是要?dú)馍肺颐矗 ?p> 秦遙搖頭輕笑了聲,卻沒有半絲歡喜,反而盡是無奈。他淡淡道:“天意如此,便遂了他吧。”說著,便聽山門外傳聲小廝空靈渾厚的聲音傳來,“赫連二公子神溪拜訪閣主!”
秦遙便對著山門的方向朗聲回道:“請進(jìn)來罷?!?p> ~~~
須臾,領(lǐng)路小廝將赫連神溪與那青衫少年引進(jìn)大殿。秦遙在殿外等候多時,墨卿竹立在他身側(cè),隨著秦遙的動作拱手拜了拜,臉色卻仍沒怎么好看。
赫連神溪仿若未聞,冷峻的眸子里帶著幾分客氣的笑,道:“這幾年神溪一直在忙著打理戍遠(yuǎn)駐地,雜務(wù)纏身,分身乏術(shù),故沒能及時過來拜訪閣主,亦是沒有當(dāng)面道謝以當(dāng)年萬景閣出面剿殺紅婆之大恩,于此謝過,還請見諒?!?p> 他這話說的不咸不淡,感謝之情雖真切實(shí)意,但這些年沒來拜訪的愧疚之情卻是絲毫沒有體會出半分。想著也是沒什么心思與萬景閣多生關(guān)系。但畢竟當(dāng)年之事確有萬景閣出手相助,尤其賴墨卿竹的神醫(yī)妙手,若非如此,縱是他們殺死紅婆千遍萬遍,也得叫那些無辜百姓陪葬。是故,這當(dāng)面拜謝不能不做。赫連神溪以戍遠(yuǎn)軍事繁忙拖了幾年,終于還是沒能繼續(xù)拖下去。當(dāng)然,原因自是因?yàn)榍岸螘r間的王庭變故。
戍遠(yuǎn)雖離王庭不遠(yuǎn),但若有心人想要封鎖消息也是易如反掌。加上那事?lián)胶推渲械牟恢箖?nèi)憂,還有外患。那些奸佞小人沆瀣一氣,聯(lián)起手來,在王庭與戍遠(yuǎn)的必經(jīng)之路設(shè)下路障,別說信使,就連托百姓捎個口信去,都斷不可能。若非如此,赫連神溪也不至于王庭都差點(diǎn)翻天覆地,他人卻絲毫不知。
墨凌風(fēng)臨了之時,受秦遙的囑咐繞道去了一趟戍遠(yuǎn),將秦遙的扇子交于他的手里,他那才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想著那些小人為爭奪權(quán)力不惜通敵叛國,毒害父王可汗,更是連他長姐赫連玥都不放過,不禁面罩寒霜,手中青筋直爆,恨不得立時過去王庭,誅殺奸臣,將其大卸八塊,粉身碎骨!
但戍遠(yuǎn)已是軍事重地,不能輕易離人。他只好壓下怒火,送走墨凌風(fēng)后,將心腹副將叫到帳前,千叮嚀萬囑咐了一番,這才帶著蕭雨,也就是眾人眼中的青衫少年,輕裝上路。卻繞過了王庭,直奔中土,萬景閣方向。
秦遙一手握書反背身后,另一只手在半空中抬了抬,示意赫連神溪不用多禮。一面?zhèn)冗^身,做了個請的姿勢,道:“外面風(fēng)干,二公子還是先請移步殿內(nèi)。”
赫連神溪應(yīng)了聲,雙手背于身后,闊步走了進(jìn)去。蕭雨緊緊跟著。待兩個人都進(jìn)去了,秦遙和墨卿竹才不急不緩地跟進(jìn)。分賓主落座后,小廝過來奉茶。秦遙道:“不知二公子此次前來,可還要沒有其他要緊的事?”
赫連神溪行了一路,喉嚨卻是發(fā)干,本在山腳下的小涼亭想要喝杯茶潤潤嗓子,沒想又發(fā)生了些變故,是故一直都沒進(jìn)茶水?,F(xiàn)見有了溫茶,也沒理會秦遙的話,只是自顧喝起來,倒也不慢,咕咚咕咚幾口便已喝完。
渾身頓時舒適,心情也跟著好了些。他撂下茶杯,這才看向秦遙,淺笑一聲,道:“閣主料事如神,神溪不遠(yuǎn)萬里過來中土,自然不能只為拜謝。今日至,確帶來一事要向閣主討個真相?!?p> 秦遙也是笑容淺淺,淡淡道:“既是如此,二公子但說無妨?!?p> 赫連神溪見秦遙沒端架子,客客氣氣也不拐彎抹角,當(dāng)時也不多說,直接道:“閣主三番五次幫助我王庭赫連家,這份情義神溪感激不盡,日后有機(jī)會自然報答。尤其前段時間那事,我長姐赫連玥若沒有閣主出手,想必此時已經(jīng)盡死于奸佞小人的算計,現(xiàn)事情雖已經(jīng)暫且壓了下去,但畢竟真兇還未尋到。閣主曉古通今,這其中原委想必已然了然于胸。是故,神溪特意過來詢問,那陷害我長姐的人到底是誰,那人于我王庭又到底有何干系?”
秦遙得知赫連神溪過來,便已將他此行的目的猜出七七八八。赫連神溪與赫連玥的姐弟感情極深,若那事只是王庭內(nèi)部的爭權(quán)奪利,他還不至于氣成這樣,但錯就錯在他們的斗爭卻將赫連玥也拉進(jìn)漩渦。如此一來此事便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若不將那些個人全數(shù)消滅,怕是難解其心頭之恨。
秦遙道:“二公子護(hù)姐心切秦某理解,但這件事牽連頗深,若是非要尋個究竟,可能會連帶出太多的故事,滋生太多事端。王庭政變是小,天下皆亂才是大。秦某不說誆人的話,那件事的原委我自是清楚,但卻不能一一同你講。二公子要是還有別的想問,秦某盡量竭力回答,若是沒有,就請自行安排吧?!?p> 赫連神溪一聽這話,臉色立刻沉了下去!他不遠(yuǎn)萬里過來這里,就是因?yàn)榭隙ㄇ剡b能知那件事的前因后果,自是如此,他全部問清楚了,回去后才能將其一個不留全部解決。如今過來,秦遙當(dāng)著他的面承認(rèn)“原委我自是清楚”,又話鋒一轉(zhuǎn),又說什么“不能一一同你講”!說完后又毫不留情面地要送客?
這一點(diǎn)還真的同他不謀而合!
赫連神溪心里道:“你我都不愿和對方有什么交集,這自是好事。但今日我既來到這里,不將事情問個清楚自然就不會回去!那打著篡位的幌子實(shí)則是要除掉赫連一脈的幕后黑手,我赫連神溪定要將其碎尸萬段!”
想罷,他將手中墨玉長劍砰的一聲放在桌子上!安靜的大殿頓時回音蕩蕩。他冷峻著神色卻絲毫不以為然,深邃凜冽的眼睛冷冷盯著主座上的秦遙,好似要將他射穿一般!那拍在桌子上的劍亦是猶如拍在秦遙的身上,力道十足!
墨卿竹明顯深吸了口氣,手里自顧地倒茶,沒有抬頭,語氣卻也是一如往日,帶著三分風(fēng)流神韻地打趣道:“墨色如盤,盤龍在天,星移之斗轉(zhuǎn),殺人于無邊。墨龍劍,削鐵如泥,滴血不沾,若是尋常之人碰到,單是其寒氣便能攝魂魄于無邊轉(zhuǎn)瞬之間,果真是好劍。
“好馬配好鞍,寶劍配英雄,都說二公子當(dāng)初得此墨龍劍是機(jī)緣天意,是其你們二靈心心相惜。墨某十分羨慕,早想著見識一番,如今看來,果真名不虛傳!二公子與墨龍劍的相處方式,還真是別具一格,與眾不同。只是二公子的劍是好劍,我們?nèi)f景閣的迎賓幾也是好幾,二公子珍惜你的寶劍,讓他摔摔打打接受歷練,我們也是珍惜我們的迎賓幾,不想讓他磕磕絆絆飽經(jīng)風(fēng)霜。所以那劍在萬景閣,還是輕拿輕放罷?!?p> 赫連神溪意味深長地看了墨卿竹一眼,卻見他的視線始終在茶上,一句話說完,茶斟好。墨卿竹虛虛端起,對著赫連神溪隔空敬了敬,一手抬袖遮面,仰頭喝了。
赫連神溪冷笑一聲,道:“墨先生說的是。方才是我魯莽了?!彼灾渲裰皇且姴粦T自己的強(qiáng)硬作風(fēng)才多說了幾句,也不打算和他計較。畢竟這是秦遙和他之間的恩怨,他本就沒打算把其他人都帶進(jìn)去。更何況這人還是墨卿竹。那個曾經(jīng)行醫(yī)解救了他們西域數(shù)萬子民的恩人。
墨卿竹笑了聲,沒有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