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朔緩緩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一間古樸但收拾極位有序的茅草屋,墻上掛著晾干的藥草,一個穿著棉衣的小小人影跪坐在火爐前,大抵十來歲的模樣。
那人影見他睜開了眼便奔到外面去了,軒轅朔無力地抬手,卻怎么也說不出話來。
不多時,外面一人便一瘸一拐地進來了,拄著拐杖,身體佝僂著,頭發(fā)花白,不是樂子虛又是誰?
“賊小子,去!把藥端來?!睒纷犹摲愿浪山?,松江麻利地從藥罐里把熬得稠稠的藥汁端了過來,軒轅朔費勁地坐起來,只要一用力,胸口就痛得不行。
樂子虛也不與他客氣,大喇喇拉過他的手腕,把脈后說“你已無大礙,傷筋動骨一百天,你好好將養(yǎng)幾天就是了?!?p> 慕容子衿那丫頭刺他的時候便有意避著要害,加上有他這神醫(yī)的照拂,這小子命長著呢。
軒轅朔此刻腦子里一片混亂,只記得她捅了他一刀,她一直哭著說對不起,那眼淚掉下來跟不要錢似的,他心疼。
愣了片刻,方想起來向樂子虛拱手行禮“多謝樂大夫了。”樂子虛往后退了一步,作勢要坐下。松江眼疾手快遞了根凳子過去。這孩子,倒是格外機敏。
“不妨事,托我救你的那個人答應(yīng)把這賊小子擱我這使喚幾天,就當(dāng)是救你的酬勞了。”樂子虛眸子微瞇,看著他正要翻身下床。一拐杖過去,點了他的穴位,止住了想要下床的軒轅朔。
“才從鬼門關(guān)走一遭回來就這樣不惜命了?”樂子虛嘆氣,“可惜了我那千年人參須,救了你這么個小王八蛋。”
樂子虛年歲大了,身手遠(yuǎn)不如當(dāng)年,但仍寶刀未老。軒轅朔傷還未大好,只得聽之任之,乖乖躺在床上養(yǎng)病了。
軒轅朔盤算著姑蘇城的事,樂子虛踱步到門口,悠悠道“現(xiàn)在的年輕人喲,就仗著自己身子骨強瞎折騰!嘿,說你呢,賊小子,你家公子把你養(yǎng)得太壯了?”松江幫他晾著院里的草藥,并不理他。
軒轅朔知道這話是說給自己聽的,無奈笑笑。
松江端了熱水進來,把帕子擰干遞給他?!澳憬惺裁?”
“松江”
軒轅朔擦擦臉把帕子遞給松江,松江依然安安靜靜端了水出去,臨要出門,松江懊惱地咬著下嘴唇,有些話果然是要說出來才好。
松江放下盆,轉(zhuǎn)過身來,撲通一下跪在地上?!肮?我知道公子是極尊貴的公子,可,我家公子是有苦衷的?!?p> 軒轅朔聽得云里霧里的,公子?什么公子?他常年在外征戰(zhàn),這姑蘇城的王孫公子他是一概不熟識的。
這次有這個神秘的‘公子'救他,他也很詫異。
“嗯”他隨意應(yīng)了,并不追問。
子衿醒來,吃了些羹湯,叫來人抬上浴桶與熱水,脫去衣服,進了浴桶。青鳥接過她的衣服,看著她后背,心里有些心疼。
“小姐消瘦了”青鳥往浴桶添著熱水,指尖劃過她的背,全是骨頭。
“二王妃換了人,小姐大可放心了?!弊玉颇樕蠜]有任何歡喜的神色,淡淡道“宋玉妍?”
青鳥倒是驚了,笑道“小姐怎么未卜先知的?”
子衿一面挫著身子一面道“貴妃和軒轅期需要丞相的幫助?!?p> 余下的她沒有多說,宋丞相縱橫朝政多年,風(fēng)雨見多了,怕是不大愿意為了那飄忽不定的利益拿他現(xiàn)在擁有的東西為賭注的。
才擦干發(fā),穿上衣裳,便聽見外面一陣吵嚷,子衿坐在梳妝臺,用木梳理順青絲。
青鳥拿來一件大氅與她披上,怕她著涼。
夜鶯閃將進屋,急急道“小姐快躲起來,二殿下喝醉了,現(xiàn)而醉醺醺地過來要找小姐,奴婢們攔他不住。”
子衿拉拉大氅,淡然道“你們退下吧?!?p> 青鳥也急了,“小姐不要意氣用事!”青鳥聽見屋外越來越近的吵嚷,紅了眼,極為難得地說了一句不規(guī)矩的話,“那畜生本來就是沒有人性的!小姐先走,我和夜鶯攔住他?!?p> 子衿噗嗤笑了,虛弱得讓人心疼?!澳牵銈円仓滥鞘且粋€沒有人性的畜生,那畜生找不到我是不會善罷甘休的,聽話?!?p> 青鳥一個勁兒地腰疼,夜鶯跪在地上不肯起來。子衿拉夜鶯,把她倆推到屏風(fēng)后面,食指放在唇上,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你們要是不聽話,家法伺候?!?p> 青鳥和夜鶯默然了。
封勇推開了門,一臉無奈“王妃……郡主,殿下喝醉了酒,一直吵著要見郡主,我沒法子,只好來叨擾郡主了?!?p> 子衿冷笑,一個醉酒的人就是給他打昏了綁回去也不會讓他荒唐到來這里撒野。這封勇當(dāng)真是以為自己不明白他的那點心思嗎?
封勇帶上門走了。子衿坐在梳妝臺前,沒有挪步子。
“子衿,讓本王看看你?!避庌@期走近,伸出手想要撫摸她的臉頰,她起身躲開他。
“你醉了?!避庌@期笑著向她撲過來,“本王沒醉!子衿,你別以為我的王妃變成了宋玉妍你就可以擺脫我?!避庌@期靠近她,借著酒興重重扇了她一耳光。
子衿唇角有略微血絲,卻沒有聲張,青鳥和夜鶯在屏風(fēng)后面萬般焦急,但也不敢違抗她的命令。
“我告訴你,沒門!”他掐住她的脖子,“瞪啊!繼續(xù)瞪?。『呛?,我知道你心里從來沒有順服,本王今日就讓你看看什么叫體統(tǒng)!”
說著放開了手,子衿咳嗽幾聲,有些暈了。軒轅期說著就去解自己的衣帶,子衿往后退了幾步。
軒轅期止住了自己的手,笑罵道“你當(dāng)我不知道你心里想的誰么?你和軒轅朔兩個早不知眉來眼去多久了吧?我問你,我哪里不如軒轅朔?”
子衿冷笑“真是可笑,你還不知是哪里比不上他么?你以為是身份?不,我告訴你,你哪兒都離他差得遠(yuǎn)了!”
這一下可就真的惹怒了軒轅期了,他平生最忌憚的無非就是自己是庶出,而軒轅朔是嫡子。
所以他什么都要和他比,什么都要和他爭,她這句話把軒轅朔夸到蒼穹之上,把他卻貶到了塵埃里。這口氣,他要怎么忍?
“你以為你比我好多少?你自己想一想,到底是誰親手殺了他?是我還是你?”子衿心里一揪,瞪著他,眼淚悄然滑落。
軒轅期摔門而出,留她一人在屋里抱頭痛哭。外面的風(fēng)無情地往里灌。
夜鶯忙把門關(guān)上,青鳥抱著她,想安慰一下她,可她哭得停不住,聲音都快哭啞了。青鳥探探她的額頭,燙得厲害。
青鳥恨得牙癢癢,軒轅期,我家小姐,豈是你能隨意欺凌的?他日必要你百倍償還!
嵇阮
軒轅期太過分了!阿朔快來護你媳婦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