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偶遇一只狐
客棧里面的氣氛，明顯有些僵硬。
孟婆自打茶樓處，聽了聞羲的一席話，整個人都陰郁起來。
小夭從孟婆房間出來，關(guān)上門，正好看見赫棋。
“怎么樣了？”赫棋問道。
“赫棋小仙官兒，你說為何孟婆非凡人，卻和凡人一樣用情至深呢？”小夭實(shí)在想不通，“我在蓬萊的時候，玉笙晚總是會講一下凡間的戲文，可靈芝婆婆卻說，那些都是假的。如今看來，蒼阿和孟婆又哪里遜色那些戲文了？”
“苦垣上神曾經(jīng)說過，凡人有凡人的好，神仙有神仙的妙。凡人最重七情六欲，為之所困而度過一生。但，神仙歲月悠長，卻未必能像凡人那樣，輕而易舉的感受到這些情感?！?p> “苦垣還能說出這樣一番話，倒是難為他了?！毙∝蚕氲竭@話是從苦垣嘴里說出來的，就覺得有趣。
“確實(shí)是他說的，他還說，這是六界的平衡，也是出于公平?！?p> “此話怎講？”
“凡人擅長這些，倒生出了許多妄念執(zhí)著，有些人看不破便因此喪命也是有的。而神仙雖然不大懂得這些，可一旦參悟其中機(jī)緣，便是一發(fā)不可收拾。因著活得長久，事情又少，所以只會顧著那情，倒是更為執(zhí)著受困，漫長仙途都將在此中度過，也是可憐。苦垣上神說，大抵就是因?yàn)檫@樣，所以神仙動情的少。因?yàn)椤?p> “一旦動了一顆真心，便無法擺脫，且漫長煎熬?！毙∝裁靼琢?，卻也像是不明白，“若是，兩人都?xì)q月悠長，又相互愛慕，定是四海八荒都難得的幸運(yùn)了吧?！?p> “可能是吧?！?p> 小夭多少理解起來困難，卻也知道孟婆現(xiàn)在就是愛慕而不得。
“都怪師父，明知道這事情不好，還非要當(dāng)著孟婆面說出來?，F(xiàn)在好了，她受了打擊，從回來到現(xiàn)在都一整天了，一句話都沒說。”
“怎的怪我了？”
聞羲的聲音突然出現(xiàn)在身后，這次卻沒嚇到小夭。
“你怎么知道的那么多？知道就知道唄，你大可以偷偷告訴我和赫棋仙官兒，何必傷孟婆的心呢？她為了蒼阿，什么都不顧了，換來的就是這樣的結(jié)果，真是不值?！毙∝苍秸f越覺氣憤。
“她已然是見到了蒼阿，難道我不告訴她，她自己不會查？”聞羲對此并無任何愧疚，“她費(fèi)力查清楚之后，也是一樣要傷心的?！?p> 小夭覺得他說的有道理，卻下意識覺得結(jié)局不該是這樣才對。
孟婆為了蒼阿與魔尊做交易，根本就是不顧自己的安危。一個人要對另一個人有多大的愛意，才能將生命都置之度外？
“無需想太多，我們只需等她一個回答?！甭勽丝床粦T她心事重重的模樣。
“什么回答？”小夭愈發(fā)不明白了。
“既然她知道了來龍去脈，總要做一個決斷的。鬼界的交易，導(dǎo)致魔尊提早復(fù)蘇，險些釀成大禍。這些，不管她找與找不到，都是要負(fù)責(zé)的?！甭勽苏f的清楚。
小夭氣的不行，“那你又何必帶她來找蒼阿？就為了讓她清醒過來？為了讓她傷心？”
聞羲沒想到她會這么激動，“我……”
“算了，我也相信師父不是這樣的人。是我，太激動了?！毙∝仓皇窍胍粋€說法，想給孟婆一個公道。
但是她發(fā)現(xiàn)，若是沒有聞羲，可能連蒼阿的衣角都尋不到。自己這樣的沒用，又怎能怪得了旁人？若是她能夠強(qiáng)大一些，就會幫得上忙了。
聞羲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卻恍惚看見她額際的花菱似乎有了一瞬的閃爍。
他伸手撫上她的額頭，將她躁動不安的情緒安撫下，“我來人界，并不是為了幫孟婆?！?p> 若不是甯薇對她下手，他是不會下凡的。若不是她連自己都照顧不好，讓他放不下心，他是不會離開鏡玄宮，趟這趟渾水的。
“原來是這樣啊……”
小夭眨眨眼，心想聞羲定是為了不歸居的那位古神吧。也對，蒼阿是荼夭古神的助力，曾經(jīng)一起并肩作戰(zhàn)過的人。在聞羲心里，事關(guān)荼夭絕無小事。
她越發(fā)的好奇，那該是一個怎樣的神，能夠讓聞羲這樣的人都傾注真心？
“師父，你是如何知道蒼阿在人界當(dāng)了皇帝？還那么清楚他身上發(fā)生的事情，難道你早就知道……”
“你忘了為師是做什么的了嗎？區(qū)區(qū)命格，查一下又有何難？”聞羲挑眉，表情十分得意。
“對哦，師父您老人家成天無所事事的，我都忘記了你還是司命上神呢?！?p> 赫棋噗嗤笑出聲來，感受到聞羲的視線堪堪忍住。聞羲的臉一下子就黑了，看著面前古靈精怪顯然欠收拾的某夭，剛要開口。
“師父，我餓了。我記得店小二說過，有一家酥烙特別好吃，我去買來?！?p> 趁著聞羲沒有發(fā)火，跑路才是上計。
一溜煙的跑出了客棧，來到熱熱鬧鬧的大路上?？粗@里的人，恬靜安逸，憑著一技之長謀生。
小夭忽的覺得人間格外有趣，不同于其他各界的生活。
以前在蓬萊，從未仔細(xì)看過這片人間，倒是總聽玉笙晚說起這些，卻始終不如一見。
“哎呀！”小夭揉著手臂，看著從身邊飛快跑過去的人。
怎么看，怎么像剛剛想到的玉笙晚……
“玉笙晚！”她喊著，那人卻不回頭。
無奈，她只得追上去一探究竟了。跟著跟著，她就覺得有點(diǎn)不對勁，她快一些，那人就更快一些。她追的遠(yuǎn)了，那人又好像是在等她。
小夭站定步子，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不知不覺的遠(yuǎn)離人群喧鬧之地。
“你引我來所謂何意？你到底是什么人？為什么假扮成玉笙晚的模樣？”
那人回過身，卻在回身的同時，周遭氣息一變，轉(zhuǎn)過頭來時，已然換了一副樣子。
“魔族？”小夭皺緊了眉，心想自己還是大意了，不該追出這么遠(yuǎn)。
這人長得極為好看，比很多女子還要美，一身紅白衣袍，襯著他肌膚白皙，妖異俊美。
小夭一瞬竟然有些失神，忽的靈臺一清，警惕的亮出了劍。
“溫何？怎么成了劍？”那人輕喃著。
“你認(rèn)識溫何劍？那你是認(rèn)識我?guī)煾噶?？”小夭更為警惕，若是自己被他挾持，可是給聞羲添了個大大的麻煩。
“顧子瑜么？”那人笑了，透著幾分凄美，“不對，該是聞羲才對?！?p> 小夭覺得腦袋暈乎乎的，看他樣子時而清晰，時而模糊，心跳都亂了一拍，“不好！”
她趕緊用溫何刺破了自己，保持神志清醒。
“看來，沒白活這七千年?！彼中α耍鄣椎娜嵘钊艘苫?。
“你剛剛，施展的是狐族的魅術(shù)，你是狐族人？”小夭釋放靈識，卻感受不到他的真身，更是焦急。
這代表著，這人的修為遠(yuǎn)在她之上。
忽然，他周身迸發(fā)出一股強(qiáng)大的魔息。他像是很痛苦，半跪下身子，掙扎著。
“你，你怎么了？”
“別過來！”他忽然大喊著，眼中猩紅的，滿是殺意。
她嚇了一跳，一動不敢動。不過見他越來越痛苦，還是忍不住靠近了。
“靈芝婆婆教過我一招，可以讓人靈臺清醒，你不要動?！彼f著，緩緩施展術(shù)法。
那人很快穩(wěn)定住魔息，剛剛殺氣也不見了，似乎一切都是錯覺一般。
“你叫小夭？”他問著。
“問別人名字之前，該先告訴別人你叫什么?！?p> “我都說出來了你的名字，又何必再告訴你我的名字？”他笑了，樣子竟透著幾分愜意。
“你為何引我前來？”
他一愣，忽的伸手拉住了她的手，“為了見你一眼，我默默的看了你很多年，從沒奢望過有今日，能夠站在你面前?！?p> “什么？”小夭覺得他有些莫名其妙。
“哈哈！”他大笑起來，“在人界說書的那里聽來的情話，倒是很有趣?！?p> “……”
他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額頭上，“我來告訴你，我是什么，你不要怕我?！?p> 還沒等小夭說什么，卻猛然感受到一股強(qiáng)大的力量。那層白光，極為耀眼，而白光之后是……
“九尾妖狐?！毙∝舱痼@的抽回手?！澳愫臀揖故峭?，而且已然修行至九尾?！?p> “算算日子，還有兩千年，你也可以長到九條尾巴了。你的天姿果然很好，想必到時候的雷劫，也不成問題。”他說著，眼中分不清是苦澀還是什么。
“他在你身邊，你早晚是要回來的。待到你回來的時候，莫要恨我才好?！?p> 他說著說著，竟然流淚了！小夭驚的不知該怎么辦好，天知道她多害怕有人哭。
“你，你個大男人怎么說哭就哭?。俊?p> “我見到你，太高興了?！彼χ泻鴾I，倒叫人心疼，“我該走了，聞羲尋不到你，該著急了?！?p> “你，你到底是誰??？”小夭急切的問著，卻說不上來自己為什么那么想知道。
他站定身形，周身的魔氣吞噬著他，層層的血腥讓人難受。
這個人，該是手上沾染了無數(shù)血腥才對?？刹恢趺矗慌滤?，也不躲他，更奇怪的是，莫名很想關(guān)心他……
“我這樣的人……”他剛想說，不想臟了她的耳朵。
目光觸及她的擔(dān)憂和執(zhí)著，鼻子一酸，故作瀟灑的轉(zhuǎn)身離開。
層霧之中，她沒有看清他最后的神情。卻聽見了一個很小，很小的聲音。
“夙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