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深入冥府
我沒有執(zhí)行任務(wù)的腰牌,不能從正門進入冥界,只好逆著黃泉一路來到冥界奈何橋,正尋思著一會見了閻王該用什么說辭糊弄他呢,就被人在奈何橋上拽住走不動了,我不得已,只好打斷思路,低頭看去,只見一個臉色發(fā)綠的老婆婆死死地抓住我的褲腳,手指節(jié)的連接處僅有一點骨頭粘連著,真怕她再用力一點整個骨頭就散架了。滿臉的皺褶鼻子都看不見了,眼睛還瞪得大大的,用她的一口牙床橫我:“喝粥!過了奈何橋不喝粥就想走?沒門!”
“婆婆,你搞錯方向了吧?我是從那邊來的,往這邊去的,這樣也喝嗎?”
“啊,那邊來的,,,往這邊去?這奈何橋,成往返雙線的啦?”
“婆婆,我急著趕路呢,您是放不放我走?”
“啊,哦,那,那方向反了就不用喝了,走吧走吧。”老婆婆稀里糊涂地就把我放行了,老人家就是好騙。我轉(zhuǎn)身下橋,遠遠地還看見婆婆逼著下一個投胎的小鬼喝湯,嘴里還念念有詞:“喝粥!這粥熬的,多好喝。什么?太稀?來來來,婆婆給你加點餅干,這就稠了,哎,這餅干,可好吃呢我給你說。什么?不要香菜和蔥?那不行,不準挑食,喝掉。”婆婆邊說邊把要加給小鬼的餅干自己吃了,這似曾相識的一幕讓我想起以前好像認識一個什么人,也是這德性。不過究竟是誰呢,,,我一時沒想起來,算了,管他呢!
我下了橋抬頭望去,我天,地府里可真熱鬧,鬼山鬼海,鑼鼓喧天,哀嚎齊鳴,紅舌招展的,霧蒙蒙的天壓得這里一片漆黑,幸好隔一段路就有一支火柱子照明,大鬼小鬼被鬼差們牽著從四面八方涌上奈何橋,鬼哭狼嚎的聲音把個地府攪得怨氣沖天,鬼差們嫌我擋在路中間了,左推右搡地把我差點擠得掉進忘川,我去,這冥界鬼也太多了吧,我拼命地擠呀擠,終于擠出鬼群,茫然四顧著,這偌大個冥界也沒個路標,我頭回來我哪知道閻王在哪呀。我就這么沒頭蒼蠅似的亂走著,忽然瞥見路邊有一個鬼,他從頭到腳包括臉通體蒼白,身上穿的衣服好像是把冥紙勉強裹在身上,寬大不合尺寸,還很僵硬,腳也藏在衣擺下面看不見,走起路來一跳一跳的,衣服居然不會破?!只有袖擺還勉強柔軟一些,卻長的可以拖地了。和袖擺有一拼的是他血紅的舌頭,同樣長的快要拖地,他似乎感受到我在注視他,猛地轉(zhuǎn)頭看向我,光轉(zhuǎn)頭不轉(zhuǎn)身子好嚇人??!他蒼白的臉更突顯了血紅的舌頭,眼袋極重,頭頂上帶著一個差不多有他半個身高的白色帽子,帽子前沿上鑲著半塊翠色的玦。他一跳一跳地向我走來,把他的大臉布滿我的視野仔細地瞅我,還用鼻子嗅,末了說道:“仙氣?你是仙?為何擅闖地府?有何貴干?”
“我,,,我不是擅闖,我有要事要見白羽卿,我是找不到路,然后我腰牌丟了,我就逆著黃泉來到這里,我,,,你知道白羽卿在哪嗎?就是之前奉命來引功德圓滿的冥界下仙上界的那個仙士?!?p> “你找之前來的仙士是吧?你早說呀,冥界這么亂,你一個人會走丟的,她在給要成仙的冥仙辦理轉(zhuǎn)職手續(xù),我?guī)闳フ宜?。白羽卿?,,,好熟啊,,,哎想不起來。你怎么稱呼?”
“哦,勞您帶路,謝謝,鄙人凌子軒?!?p> “凌子軒,,,好熟啊,,,還是想不起來。算了?!?p> “哎,說到眼熟,剛才那邊的婆婆也好眼熟啊,你知道她的來歷嗎?”
“哦,她呀,她前世還是我的哥們嘞,我死了以后閻王說我適合在地府當差,我就留在地府當無常了,但是他那輩子殺孽重,又重投一胎,我本想幫他也搞個鬼胎,兄弟一起在這當差積陰德好成仙,結(jié)果賣湯的婆婆剛好功德圓滿升仙走了,其他部門又不缺鬼差,我只好讓他投個女胎,賣湯水唄,反正這工作油水大,還能隨便要食材,他還真是,都轉(zhuǎn)世了,前輩子愛吃餅干的毛病倒還留著,哎,真是。說到兄弟啊,我還有個兄弟,那可真是福德不淺啊,閻王說他修得三世好人就可以升仙啦,不像我們還得苦熬,結(jié)果他真是福氣不淺,連上我們那一世算第一世,又托生了一回狀元郎,第三世被地藏菩薩看上了,直接在這里修仙得道,這不,你們來人領(lǐng)他,這就好日子熬出來啦。哎,羨慕?!?p> “哦,這樣,還是不記得在哪見過,,,算了。哎差爺您走路當心吶,小心磕著,哎,哎呦喂?!边@笨鬼叨叨起來沒個完,也不看路,看,摔了吧。
一路跌跌撞撞總算來到了閻王殿上,白羽卿正坐在大堂之下心不在焉地張望著,看到白無常引著我來,表情極為吃驚,上前一把抓住我道:“你怎么死了?!慕容呢?她到底怎么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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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默默地扯開她的手,面色尷尬地說:“我沒死,,,慕容的事一會我跟你說,你事辦的怎么樣了?什么時候回天界?”閻王見我倆認識,也沒多問,繼續(xù)黑著臉看他的生死檔案(不是因為生氣黑的臉,是地府的煞氣常年熏蒸導致的黑臉)。
“手續(xù)比較多,可能還得多待幾天,你怎么,,,哦,是天界派你來催促我的對吧?!”我和白羽卿神情怪異地傳遞著信息,白無常見我倆交談密切,就陰陽怪調(diào)地走開了。
出了冥殿我立刻告訴白羽卿慕容魔化的事,希望她有辦法能解救慕容。白羽卿也束手無策,在我眼前走來走去走來走去的,走的我都頭暈了。最后白羽卿一拍腦袋,道:“跟我來!”就帶著我神神秘秘地七拐八拐,來到一個墳?zāi)骨?。我去,地獄還有墳?zāi)??!白羽卿解釋說:“前兩天他們帶我地府一日游,發(fā)現(xiàn)這里有個墳?zāi)梗谉o常說這里面躺著一個地府的禁忌之人,他生前制作了許多違背三界規(guī)則的禁忌契約,后來被魔王害死就來到了地府,又制作了許多破壞地府規(guī)則的契約,閻王很頭疼,就把他封禁在這里,做死人的死人。或許他能夠幫助咱們?!?p> “可是,咱們怎么找出他來呢?既然閻王把他封到這里,這咒不好解吧?”
“據(jù)說閻王只是不準他走出這里,可沒說別人不能走進來呀?!边€沒說完,墳前的土突然往下陷,陷出一個大坑,里面有一具骨頭架子驟然坐了起來,還有半個身子埋在土里,由于用力過猛,好像撞住了什么東西,用手揉揉腦門,沖著我們大吼道:“吵死了!吵什么吵!不知道打擾別人清凈很不禮貌嗎?!”
“我的親娘大舅老爺,今天在冥界我算是開了眼界了!剛剛的婆婆好歹有點肉,這一把瘦骨頭居然說話這么利索,骨頭還嘎嘣嘎嘣響呢!”
“什么?你敢罵我是老骨頭?我今年才二十八!”瘦骨頭說罷用手掏掏耳朵,又倒出來一撮土??磥磉@貨耳朵真的不好使了。
我把掉在地上的下巴收起來(開玩笑,我又不是鬼,只是真的很驚嚇罷了),然后對瘦骨頭抱拳道:“這位,,,年輕瀟灑英俊帥氣人見人愛花見花開十賭九贏的帥哥,幫個忙唄?”
瘦骨頭聽到我的稱贊立即笑得像朵枯萎的花骨朵似的,點頭道:“好呀?!?p> “哇,你都不知道我要你幫什么忙就這么爽快的答應(yīng)啦?!”
“因為你很有眼光呀~一個有眼光的人的要求我是不會拒絕的?!?p> 來地府的這幾個小時的所見所聞讓我開始覺得人死了以后一定會智商大減,否則這里的鬼為什么個個傻呆呆的。我簡要地說明了一下我們的狀況,當他聽到魔界的時候,一激動頭又伸起來磕住了。聽完之后,他咬牙切齒地說:“又是魔界,我有三百年沒有聽到魔界的事啦,我可以幫你這個忙,但你要答應(yīng)我一個要求,幫我殺掉魔王!”
“可是,我怕我殺不了他呀?!?p> “沒關(guān)系,我?guī)湍阒谱饕粋€契約,這個契約的效用是這樣的:你簽訂契約后帶上這個戒指,你與要交換靈魂的人互刺一劍,你們要刺在彼此心口上,然后給她帶上同樣的戒指。這樣你們就會魂魄脫離肉體,在契約的召喚下靈魂互換,只有擁有你的靈魂的那個身體的戒指摘掉才能解除契約,換回靈魂。在你們換回靈魂后,我會助你殺掉魔王的。但一定要記住,不要讓魔王看到你手上的戒指。”他說著,就在土里挖呀挖,挖出一張很舊的紙和一支筆頭都快磨沒了的筆,嘆一句“幸好沒扔”開始寫寫畫畫。
半柱香的時間他就寫完了,然后又從土里掏出兩個戒指和紙一起扔上來。我一把接住,展開看見上面密密麻麻的不知道是什么咒語,左下角有個訂約人,旁邊寫著三個字:程虛遠。再下一行有一個簽約人,旁邊空著。他說:“把你的血滴在那里就行了,快滴吧?!?p> 我沒多想,就要簽約,白羽卿突然攔住我說:“等等,要不還是我來簽吧?!?p> “還是我來吧,你一個女子孤身入魔界不安全?!?p> “可,慕容也是女的呀?!?p> “所以這不是救她呢么,我體內(nèi)有無量仙力,絕對可以凈化她的靈魂,到時候我再帶著她的身體想辦法脫身?!?p> “可,我是說,慕容她是女的,你一個男的,,,”
瘦骷髏聽到我們的對話,又說:“還是這個男的簽約吧,對于魔來說,性別不是很重要了。”
“我,我保證不該看的絕不偷看,好好愛惜她的身體,,,好吧?”我和白羽卿赤紅著臉,尷尬了一下,沒再多想,我化大拇指為刀鋒,在中指肚上一劃,一滴血滴落在契約上,然后拿出兩個戒指,把其中一個戒指帶在無名指上,這戒指只是普通的金屬打造,主體部分鑲了一顆祖母綠寶石,其余部分刻滿了奇怪的文字,戴在手上還有點硌。為了不讓別人看到,我特意對它施了隱形術(shù)。
把契約藏好后我們告別了瘦骨頭,在白羽卿的催促下復雜的轉(zhuǎn)職手續(xù)終于辦好了。我們和那位冥界小仙一起渡過冥河前往鬼門關(guān),那里直通凡界。此時我才知道為什么我對賣湯的婆婆很熟悉——我們引渡的小仙雖然又轉(zhuǎn)了一世,但樣貌并沒有太大變化,仔細瞧就會看出來,這不正是江湖名門大派的越凌仙么,再仔細一想,大概那婆婆就是冰丹吧,那白無常應(yīng)當是古艾庚沒錯了。只是時隔百年,往日的情形大多忘卻了吧,古艾庚到鬼門關(guān)送我們的時候也還是沒想起來。出了鬼門關(guān),兩側(cè)的路上開滿了曼珠沙華,鮮紅的耀眼,指引著迷途的鬼魂前往冥界。遠處忘川河水流淌不息,據(jù)說喝一口便使人忘卻世事,孟婆便是用它來熬了濃濃的苦湯。河流上游漂流下來一盞盞長明的蓮花燈,那是活著的人對死去的人深重的思念,可誰知道死去的人忙著投胎受罰,早已無暇顧及這忘川河上的思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