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漂泊世間
我再次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自己渾身綁著繃帶躺在花圃房里,伸手拆掉繃帶,發(fā)現(xiàn)修羅之火最終還是在自己身上印下了奇怪的紋身,從胸膛到腰腹都紋著黑色的亂糟糟的條紋,看起來感覺兇神惡煞的樣子。拆掉繃帶后環(huán)視了一下四周,花圃里的一切都沒有變,只是平添了更多的傷者沉睡在這里,走出花園,看門的小童見我出來,只是低頭不語,并不攔著。走在白玉城內,很多人都用怪異的眼光看著我,我看過去的時候別人又馬上閃躲開。我不知道該去哪里,就徑直來到仙人長的冥想室,仙人長就像我們第一次闖入時一樣,懸在空中,專心地冥想,過了好一會,才緩緩下來,睜開眼睛,看著我開口道:“距離上次大戰(zhàn)過去已經有三個月了,你的傷好點嗎?當初把你從戰(zhàn)場上抬回來的時候,你身上布滿了黑色的燒傷痂,那么嚴重的傷,居然只躺了三個月就醒來,看來你的確是進步了許多?!?p> “,,,,,,,,,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我親手殺掉了白羽卿,,,”我并沒有認真地在聽仙人長說的話,只心不在焉地自顧自地言語著,仙人長微微皺眉,嘆了口氣說:“這次戰(zhàn)事雖然我們贏了,但我們付出的代價也太沉重,仙界在百年之內無法再承受一次這樣的戰(zhàn)況了,你使用冥界的契約違背三界規(guī)律在前,卻又殺死魔王安定三界在后,我與各大長老和上仙商議后認為,既然你犯下的錯誤都自己承擔了,那么天界給予你不功不過的處罰,你仍舊保持無量的仙力和上等仙階,但不予賦予具體的仙職,做散仙之用。從此三界之大,來去自由。可好?”
“無所謂吧,無所謂的?!蔽乙琅f淡漠地開口。
仙人長又說:“還有一件事你不知道,你使用冥界契約,違背了三界秩序,因此產生一個不良的后果,你體內殘存有無法去除的魔性,這會造成你可能不定期地成為,,,一個不定因素,因此,,,因此,,,”
“因此什么?”我依舊左顧右看,完全心不在焉的樣子。
“因此,,,仙界決定,,,無限期放逐你,,,去哪都好,,,只要不再回仙界,,,”仙人長說著把頭別開,開始感到嗓子干渴。
我愣了一下,隨即釋然地笑笑,說道:“好?!比缓筠D身,從容地一步一步走出冥想殿,走出白玉城,我并沒有飛到山的那邊看看曾經的家園,對于我來說,那已經是隔世的事,過去的事情,就應該好好的忘記,用心去放棄。
我也沒有去魔界,雖然我打敗了魔王,按理說應該成為新的魔王,可是我現(xiàn)在已不是修羅之身,再加上我害得魔界慘敗,去那里只會自投羅網。
我回到了人間,來到最初我呆著的地方——書采山,人類雖然壽命短暫,但忘性也大,書采山的名號早已不復存在,人們在這里重新建設家園,快樂地生活著,全然不知曾經山崖下的尸骨累累,也不知道后山上那個無名的墳頭有著怎樣的故事。我換了灰布青衫,帶上斗笠,一個人在江湖上默默地行走著,生活著。天下亂了又好,分了又和,歷史紛亂錯雜地記錄著,有一筆沒一筆的,想要在破舊的史書里找到一個慕容王朝的痕跡或結局還真是不知從何尋起。倒是人與人之間的爭斗一直沒變,還是那點破事,吵個不停,從朝堂到江湖。這讓我多多少少找到點熟悉的親切感,偶爾有個公主去和親什么的,我還會跑去一睹公主真容,想象著頭紗掀起來的瞬間,某個熟悉的笑臉。
我常常在午夜夢回最好的時光,回到我們在后山一起住著的時候,那個時候我常常跑去隔壁沒事找事地同白羽卿閑聊,看你倆斗嘴打鬧,卻不敢正視你的眼,于是在夢里就總是看到你和白羽卿吵吵鬧鬧的身影,但怎樣也看不清你的臉,醒來的時候,心底里泛出一陣心慌,一邊驚喜再次與你在一起的感覺,一邊遺憾為什么沒能看清你的臉,在夢里你的存在就像陽光一般耀眼,而你越是耀眼,我就越是痛恨自己,為什么當初沒有勇氣正視你的眼睛,正視自己的情感?以至于無數(shù)次地從這樣的夢中驚醒,日子漸漸久了,我竟可以在夢里大膽地正視你,只是你的臉龐一如既往地模糊不清,我甚至快記不得你的樣貌了,為什么,我只能看著你的身影?
我才知道,原來愛是蠱心術,所以我一個人走在大街上倍感孤單,所以我那么恐懼沒有你的日子——因為你奪走了我的心,我愛自由的心。所以我不再愛自由而愛你,因為你裝有我自由的心,所以我害怕失去你,因為我不能失去我的心。不知道最初的最初我是什么時候怎樣喜歡上了你,但直到如今我才發(fā)覺我已經深深的愛上了你,無法自拔。我才知道,思念是一種毒,喝下它的人,就像中了愛的蠱,毒深入骨髓,切膚入骨,疼痛在身上的每一塊皮膚與骨髓中游走,只是命運殘忍無情地奔流著將你推向遠方,隔著寬闊的時光,怎么追也追不上。夜深了,我開始慢慢的呼吸,抽離出沒有你的痛,難過的不能自抑。空氣里冷冷的,像是要把我凍結。我貌似平靜的脈搏下是早已紊亂的心痛,孤獨寂寞的滋味還是一樣的濃重,我壓了又壓,才將它埋在心底,不再露頭。我想念懷抱里溫暖的你,空了的臂彎無處安放,閑置了的手臂旁仿佛生出了噬人的妖靈,嘲笑地看著我。心在這蠱毒中掙扎不休,輾轉難息。。。
我并沒有像仙人長說的那樣時而心性大失,只是仙與魔兩種血液在我體內共同流淌卻不相容,帶給我唯一一點不好的感覺就是:心性不自覺地變得冷漠,對于任何血腥的事情都無比平淡,身體更是五感喪失,看東西是灰色的,聞不到任何味道,也嘗不出任何味道,觸感和痛感都極度減弱,連愉快的感覺也幾近于零。一開始我并沒有意識到這樣的事,只是覺得一切都是順其自然的,后來看東西漸漸變得灰蒙蒙的,起先以為自己視力出了問題,后來才發(fā)現(xiàn)出問題的不止視力,可是我又無法改變,索性就這樣隨波逐流吧。日子久了,我開始覺得心性淡漠真是一件折磨人的事,對很多事情明明有很多想法,也想付諸行動,可是到頭來還是淡淡地看著,看著一個王朝覆滅在自己眼前,看著人們?yōu)榱朔蛛x的愛人而傷心絕望,也看著別人舉酒暢飲,一醉方休,或者金榜題名時與洞房花燭夜雙收,可我就是感受不到任何感受,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我只知道我不想要這種無趣的生活。
時間就像滑過我的喉嚨的烈酒,滾滾而過卻毫無痕跡,連一點氣味和刺激都不留,我就這樣一個人晃晃悠悠懶懶散散地獨自在漆黑的夜里穿過冷清的小巷,小巷的盡頭拐彎處有一個女子蹲在路邊哭泣,我繞過她的時候,她就一把抱住我的腿不撒手,還不住地喊:“救命,救救我,我被壞人拐賣至此,無家可歸,救救我!”說著手就往我的錢袋上伸,我把錢袋放在手里顛來顛去,她的眼神和手就隨著我跳來跳去。我忍不住開口道:“姑娘,你演技也太拙略了點吧,偷東西是不能盯著你要偷的東西看的。”
“那你就不能施舍點給我嗎?我這樣一個可憐兮兮的小姑娘一人孤身在外,,,”說罷她還淚眼汪汪地看著我,裝作楚楚可憐的樣子妄圖博取我的同情。
我冰冷地說道:“不好意思,我雖然不在意這些玩意,可是我多多少少還要靠它換酒喝呢,沒有它我在這人世間就更加索然無味了。恕我無能為力?!?p> 那女子見我如此狡詐無情,索性站起來伸手搶我手里的錢袋,搶到手之后得意洋洋地把它放在在我眼前晃悠,這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個缺錢的主,我邁開步子繼續(xù)往前走。她愣了,追上來問道:“哎你怎么不和我搶呀你不是需要錢么?”
“沒了也無所謂?!?p> “嘿你有病吧,我就沒見過你這樣的,又說錢很重要,被偷了又不著急拿回來,這還讓我怎么繼續(xù)下去?一點也不好玩!你說話呀!你這人是不是有點癡呆?你是木頭人嗎?靠,這樣打你都不疼?!哇塞,你能不能教教我你怎么練的?這是什么神功?好吧,我現(xiàn)在拜你為師,師父~你可以教我了吧?師父,你說說話呀?你是不是嫌叫師父太老?你這么年輕,又這么帥,怎么能叫師父呢,多老氣,我叫你大俠吧,但你也是我?guī)煾赴?,這一點不能更改,你是不是不說話?不說話就代表默認了啊!好滴,從今以后我就跟著大俠師父你闖天涯,反正我也沒家,,,”
我清凈了這么多年的耳朵根突然間接收這么龐大的信息量,還真有點接收不過來。不過于我的生命之中,什么都是浮云,我想要不了多久她就會厭了倦了,然后離開我。所以我也沒太在意她想怎樣。隨她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