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理正司的那間陰暗密室里，還是那兩個人。
面色平靜，目光卻陰森冰冷的理正大人。
身材瘦削，頗有一股儒雅之氣的從事大人理毅。
三年過去了，理毅的舉手投足之間多了一份從容，少了一份青澀。不知道這些年到底在他身上發(fā)生了什么事情，才讓他有了這么大的改變。
“理正大人，我們派出的暗探估計被對方察覺了。以在下的拙見，我們還是要提前做好準(zhǔn)備?！?p> 理毅望著面前這個一身戾氣的上司大人，靜靜地說道。
三年前的時候，理正司在蒲城邑邑宰和馬正大人的壓力下，被迫放棄了荒原一帶的治安管轄權(quán)，可謂是灰頭土臉，顏面盡失。
不過，這并不意味著，理正司就會輕易地偃旗息鼓，善罷甘休。
只是很多的事情并不在那么大張旗鼓，不得不轉(zhuǎn)入地下，掩人耳目而已。
荒原中的流民村這幾年異軍突起，理正司自然不肯掉以輕心，早就派暗探悄悄混了進(jìn)去，時不時偷偷地給理正司傳遞村內(nèi)消息。
可惜，流民村的人非常警覺，對于陌生人慎之又慎。理正司的暗探已經(jīng)混入了兩念，但一直沒有盡入他們的核心。
暗探傳回來的消息，大都是一些無關(guān)緊要的內(nèi)容，讓理正司一直郁悶不已。
這也是為什么，理毅懷疑自己的人早就被對方發(fā)覺。對方也許故意不動聲色，任由暗探向理正司匯報一些無關(guān)緊要，甚至是虛假的消息，以此來穩(wěn)住理正司，掩飾他們內(nèi)部更為秘密和重要的布置。
“對方即使察覺了，又能如何？”
理正大人對理毅的話不以為然，他嘴角不經(jīng)意地抽動了一下，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反問理毅。
理毅注意到了理正大人奇怪的笑容，但并沒有在意。
理正大人的心狠手辣，詭計多端，理毅早就見識過，所以并不會感到奇怪。
他梳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緒，斟酌著如何回答理正大人的問話。
“如果我們的安排被對方察覺了，流民奕恐怕會把此事告訴馬正大人。如此以來，馬正大人倘若以此發(fā)難，我擔(dān)心大人……”
理毅話到嘴邊，欲言又止，不過他相信理正大人明白自己的意思。
根據(jù)暗探得來的消息，流民村的首領(lǐng)自稱“流民奕”，和邑城的馬正大人私下應(yīng)該有些來往。這更是證實了理正司當(dāng)年的猜測，馬正大人不是無緣無故接管了荒原的管轄權(quán)。
私底下，流民村和馬正大人之間暗通款曲，想必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可惜流民村的暗探縱然竭盡所能，卻對此仍然一無所知。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理正司一直遲遲不敢行動，更不敢輕易在邑城內(nèi)表露此事。
沒有實質(zhì)性的證據(jù)，如果馬正大人雙手一攤，拒不認(rèn)賬，理正司不但拿他無可奈何，還有自取其辱的風(fēng)險。
更何況，馬正大人背后還有邑宰大人，甚至還有遠(yuǎn)在國都的蒲大夫。
蒲城邑是蒲大夫的采邑，倘若沒有他謀逆犯上的實證，朝廷也不敢隨意干涉他采邑上的事務(wù)。
再退一步來講，馬正大人接管了荒原以后，恐怕是采取了“以惡制惡”的策略，由流民村的人負(fù)責(zé)荒原一帶的治安維全。
這也不啻是一個妙計。
這兩三年以來，流民村的人非但沒有騷擾蒲城邑的居民，還阻止外地人越過荒原來侵害蒲城邑的邑民。
從這方面來看，馬正大人不但無過，而且有功，大功一件。
如果他知道理正司的人不顧當(dāng)初的約定和禁令，私自派人滲透進(jìn)了流民村……
馬正大人會不會勃然大怒，對理正司發(fā)難……
這才是理毅正在擔(dān)心的。
“理毅，深思熟慮固然不是壞事，但做事若是過于瞻前顧后，縮手縮腳，恐怕也會一事無成。”
理正大人皺了皺眉頭，語氣里已經(jīng)隱隱有了責(zé)怪之意。
理毅臉上一燙，抿緊嘴唇，朝上司認(rèn)真地行了一禮，“請大人指教?！?p> “各個邑城內(nèi)理正的任命，都要經(jīng)過國都大司寇的核準(zhǔn)，這本來就是朝廷的旨意。此事背后意味著什么，其實大家都是心照不宣，只是不說而已。邑城的其他官員不信任我們，和我們時有沖突，這本來就在情理之中。而且，這未必是件壞事。”
理邑一臉訝然，“未必是壞事？”
理正大人瞇著眼睛，望著理毅，“如果我們和當(dāng)?shù)氐钠渌賳T一團(tuán)和氣，親如一家，你說，朝廷會怎么看我們，我們還有存在的價值么？”
“大人誤會在下了，我不是這個意思?！崩硪慵泵q解道，“我只是不想和馬正大人搞得水火不容，劍拔弩張而已。”
“你所擔(dān)心的，其實也是馬正大人他們應(yīng)該擔(dān)心的。”理正大人搖搖頭，一副老謀深算的樣子，“真要和我們撕破臉，對他們有什么好處？除非是……他們真地處心積慮要謀反，而且已經(jīng)萬事俱備，準(zhǔn)備動手了……”
談到謀反一事，理正大人的語氣莫名地陰森起來，讓理毅都感到一陣驚栗。
但他旋即恢復(fù)正常，語氣仍有些不確定，“那我們留在流民村的暗探……”
“按部就班，不做任何變動！”理正大人不容置疑地說道，“對方即使察覺了也沒有什么，這不是一直沒有采取什么行動么？這說明他們也是心存顧忌，不會斷然和我們撕破臉。而且，暗探這次送回來的消息，也并不是全無價值。沒想到桑林村的那個野小子，不顯山不露水的，竟然和流民奕的小兒子還有交集……”
聽理正提起此事，理毅的臉上難得地泛出一絲笑容，“那孩子叫子壯，真的是個很特別的孩子?！?p> 三年過去了，當(dāng)再一次聽到子壯的名字，理毅的印象還是如此的深刻。
根據(jù)暗探傳回來的消息，流民奕的小兒子已經(jīng)被子壯給暴揍了兩次。這小子竟然還樂此不疲，頗有些受虐狂的傾向……
“你如果喜歡那個孩子，大可以多留意他一下?！崩碚笕朔路饛睦硪隳樕峡闯鰜砹耸裁矗笥猩钜獾卣f道，“再過個三四年，等他長大一些，也許真的是可用之才。唉，我畢竟還是要離開這蒲城邑，你總要獨當(dāng)一面的……”
理毅一臉感激，“謝大人指點……”
“這個孩子是老桑林巫的巫孫，多多少少和老卜正大人有些關(guān)系。如果你能助他一臂之力，讓他和蒲城邑的各位官員搭上線，這里面就有文章可做了。再加上他和流民村的交集，以后對你的助力不可小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