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壯跟著小桑林巫跪伏在大堂上,有樣學(xué)樣,裝模做樣地行完禮,就聽到堂上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了過來,果然是小主的聲音。
只是和當(dāng)日在園子里相比,這聲音多了一份從容和大度,少了一份緊張和怒氣。
“小桑林巫,有勞你了。此事是老卜正臨行前特意交代的,在我來說只是舉手之勞而已,又何必麻煩您老人家親自跑一趟。再說了,老卜正是我父親的家臣,忠心耿耿,甚得我父親器重。你家噘兒既然已經(jīng)拜入老卜正的門下,以后也算是半個蒲家人了。您老又是桑林村中赫赫有名的野巫,德高望重,以后就不必如此拘禮了?!?p> “小主謬贊,老身惶恐……”
……
子壯聽著小主和小桑林巫一問一答,你一言我一語地寒暄起來,心里忍不住感到有些好笑。
他自幼在野村長大,這還是第一次聽到小桑林巫說話如此地文縐縐的,和平日里對自己兇神惡煞的作為可是大有不同,可真是難為她老人家了。
而且,這一主一客,一尊一卑,兩個人都說得冠冕堂皇,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樣,其實是個孩子都聽得出他們皆是言不由衷,純粹客套而已。
趁著小桑林巫低著頭和小主應(yīng)答的時候,子壯抬起頭偷偷朝堂上看了一眼。
跪坐的堂上書案后面的人果然就是小主,此時一身素衣,正襟危坐,好像也正看著自己。
兩個人目光相觸,對了個正著,子壯一陣心慌,連忙把頭低下。
“次奧,怎么這么不巧……”
不過,令子壯意外地是,就在他低頭的一剎那,他也發(fā)現(xiàn)小主的神色好像是慌亂,匆匆低下頭,躲開自己的目光。
這就奇怪了?
她居然沒怎么生氣,怎么比自己還緊張?
子壯心中嘀咕著,好奇地又抬起頭,卻發(fā)現(xiàn)對方忽然低首不語,心中更是犯糊涂了。順著對方的目光落下去,子壯心神一亂,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液。
大,真地很大。
也許是以前沒有留意,又或者是小主今天穿的衣服比較特別。
子壯發(fā)現(xiàn)小主今天的身材特別地惹眼,作為一個年輕力壯的男人,也忍不住一陣遐想,接著順勢又不免多瞄了幾眼。
此時小主恰巧抬起頭來,又和子壯的目光對了個正著,眉頭一皺,臉上終于泛起羞怒之色,恨恨地瞪了子壯一眼。
子壯一縮頭,趕緊把頭低下,心中自然也慌亂不已。
小主冷哼了一聲,不再言語。
子壯惴惴不安地等了半天,只覺得跪在地上的雙膝都有些酸麻,才聽到小主在堂上繼續(xù)說道,“小桑林巫,我這宅子呢,以前是我父親住過的,已經(jīng)閑置多年,破敗不堪。這宅子后面呢,還有一個小小的園子,花花草草的也想以后布置一番。既然您老人家好不容易過來一趟,要不要陪我去看一看,也好幫我拿個主意?!?p> “這……”
小桑林巫一愣,愕然地望著小主,不明白她為什么會忽然會提出這么奇怪的要求。
自己不過是來謝恩的而已,和小主可不是很熟,為什么她會如此地親近……
不過,小主此時已經(jīng)站起身來,小桑林巫只好把嘴邊的話咽下,匆匆回頭瞟了子壯一眼。
“子壯就現(xiàn)在堂上候著吧,自然有我的婢女照顧他?!?p> 小主不容辯駁的吩咐道,語氣頗為不快。她也不待小桑林巫回應(yīng),自顧自地轉(zhuǎn)身朝堂后走去。
一個滿頭白發(fā)的老婦人,估計是樟伯的老妻,在旁邊朝小桑林巫招招手。
小桑林巫不明所以,但又不敢違抗,只好憂心忡忡地跟著那白發(fā)老婦朝堂后走去,留下子壯和一個婢女在堂上。
等幾個人的腳步聲消失后,子壯這才長吁了一口氣,慢慢抬起頭來,小主和小桑林巫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
“次奧,嚇勞資一跳。”
子壯心中腹誹不已,又匆匆打量了一下周圍,看到一個身穿青色麻衣的小姑娘正一臉緊張地看著自己。
這估計就是樟伯的孫女,婢女柳葉了。
子壯趕緊從地上爬起來,揉了揉有點(diǎn)酸麻的膝蓋,饒有興趣地望著這個有些膽怯的瘦弱小姑娘。
“嗨,你就是柳葉吧?”
他朝小婢女親熱地打了個招呼。
小婢女有些慌亂地點(diǎn)點(diǎn)頭,怯生生地望著子壯,“你怎么知道的名字?”
子壯和善地笑了笑,“你祖父告訴我的——他陪我一起過來的?!?p> 呃,小婢女點(diǎn)點(diǎn)頭,又一臉好奇地看著子壯,“你的名字,到底是子壯,還是烏賊?”
“烏賊?”子壯一頭霧水望著對方,“我的名字叫子壯?!?p> 呃,小婢女一臉疑惑地看著子壯,心里悄悄地嘀咕著,“這可就奇怪了,為什么小主一主罵他是烏賊呢——不對,可別誤了小主交代的事情……”
小婢女此時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道,“你……你現(xiàn)在渴不渴?”
子壯搖搖頭,“不渴——多謝了?!?p> “我們這里有酸酸甜甜的漿子……”
所謂的漿子,就是谷物發(fā)酵后形成的一種酸酸甜甜的飲料,也就是“簞食壺漿”中的漿。
子壯疑惑的看著小姑娘,“我說了我不渴——多謝了?!?p> 小姑娘嘴一扁,臉漲得通紅,“你就喝一碗吧,一碗就行了,很好喝的?!?p> 子壯一頭霧水地看著神色慌張,快要哭出來的小丫頭,無奈地攤攤手,“那就來一碗吧——你這是怎么了?”
小婢女臉上一喜,“那你等著啊,不要四處跑,我一會就過來?!?p> 子壯看著小婢女慌慌張張地跑了出去,臉色慢慢地冷峻起來。他皺著眉頭,快速地在大堂內(nèi)轉(zhuǎn)了一圈,沒有發(fā)現(xiàn)可疑的地方。
這事情有點(diǎn)意思,子壯想想都覺得有些哭笑不得。
這小婢女的表現(xiàn)真是太反常了,如果不懷疑這漿子里有古怪,那看真把子壯看成白癡了。
只是,如果小主若真是處心積慮地對付自己,派一個懵懂無知的小丫頭過來,也真是太兒戲了……
子壯在大堂內(nèi)踱來踱去,不經(jīng)意間走到窗戶邊。他心中一動,迅即把窗戶推開,眼看著小婢女柳葉手里端著一個黑色的陶碗,急匆匆地沖了進(jìn)來。
子壯把陶碗接過來,看著里面大半碗乳白色又略顯渾濁的漿液,故意打趣地說道,“柳葉,你今年多大了?”
小婢女臉色一紅,“我不告訴你——你快喝吧?!?p> 子壯抽了抽嘴角,不肯罷休,“你祖父給你許了人家了嗎?”
小婢女臉色已經(jīng)紅到了耳根,“我還小,不管你的事……”
子壯一臉促狹地故意干笑了幾聲,一手端著陶碗,一手摸了摸自己胸膛外面的上衣,“柳葉,你知道不知道,有些男子是有胸毛的……”
“有胸毛的……”
小婢女長了這么大,還是第一次聽到這么粗俗不堪的話來。她目瞪口呆地望著子壯,看著他的左手在胸膛上摸來摸去,“哎吆”一聲,趕緊捂上了臉。她跺著腳,又羞又氣地罵道,“你這個淫賊,我一定要告訴小主……”
趁此機(jī)會,子壯一邊哈哈笑著,一邊迅速把漿水順著墻根倒在窗外,然后端著空碗離開了窗邊。
“你想什么呢?”
子壯哈哈笑著,一臉的無賴模樣,“我可是什么都沒有做,身上有些瘙癢而已——你告狀我也不承認(rèn)。”
在小婢女氣憤的目光中,子壯把碗中的漿水仰頭“一飲而盡”,然后抹抹嘴,一副意猶未盡的模樣。
“再來一碗!”
他呵呵笑著,手拿著陶碗一步步朝小婢女逼了過去。在對方驚恐的目光中,子壯的身子忽然晃了晃,陶碗“啪”地一聲摔在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