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主的表弟真地沒有難為你?”
離開小主的宅子后,小桑林巫依然是一頭的霧水,還是不敢相信剛才發(fā)生的事情。
尊卑有別,貴賤有分,小桑林巫不敢違逆小主的吩咐,半推半就地跟著小主來到后面的園子。有樟伯的老妻在旁邊伺候著,兩個人家長里短地閑扯了半天,心里卻是越來越不踏實(shí)。
子壯就不是個消停的性子,可一直沒讓她少操心?,F(xiàn)在把他一個人扔在大堂里,小桑林巫心里可真是不踏實(shí)。
后來小婢女急急忙忙地沖了過來,和小主附耳說了幾句話后,小主頓時臉色大變,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就離開了。
小桑林巫越琢磨也不對勁,一咬牙,也不管樟伯的老妻阻攔,慌慌張張地沖到了大堂里。
……
子壯把肩上的米袋向上拖了拖,一邊朝桑林村的方向走,一邊得意地說道,“巫親,你就別擔(dān)心了。你當(dāng)時可就在現(xiàn)場,看得真真的。那叫車穩(wěn)的家伙和我談得非常投機(jī),當(dāng)即決定給我們二斗精米,兩條臘肉,可不是我們逼他的?!?p> 小桑林巫望了望子壯肩上的米袋,再看了看手中提著的兩條臘肉,不知道說什么才好。
這兩條臘肉皮色金黃,凝脂似臘、肌肉火紅,一看就是用上好的豬肉,加了不少料,精心制作而成。
每條臘肉足足有三四斤呢,拎在手里都沉甸甸的,就像做夢一般。
只是,為什么小主的表弟當(dāng)時兩只手不停地攥拳松拳,笑得臉都直抽抽,一副比哭都還要難看的樣子?
小主的臉色就更難看了,兩只眼睛就像小刀子一般,幾乎要把子壯給戳成了篩子。
要不是車穩(wěn)在旁邊一個勁地干咳,估計小主就要撲了過去。
“這東西可不是子壯要的,是你家表弟強(qiáng)送給我們的,不要還不行?!毙∩A治仔睦镟洁熘?,一個勁地給子壯抱委屈,“失態(tài)了,小主你太失態(tài)了……”
她可是大家閨秀啊,可臨走前“送客”兩個字,幾乎就像是從她嗓子里吼了出來。
小桑林巫當(dāng)時嚇得可是心都亂顫顫,差點(diǎn)摔了一個趔趄。
小主,這不合適啊,你可是大家閨秀,可不能嚇唬我這個老婆子。
兩斗精米,兩條臘肉,你若是舍不得,我們不要就是了……
……
“說說吧,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夜半時分,當(dāng)全家人都躺下后,跛老爺子才從睡榻上坐了起來,朝對面的子壯招招手,淡淡地問道。
今天回到家以后,子壯自己的那一斗精米和一條臘肉交給了母親,接著輕描淡寫地說了說緣由。父母和弟弟當(dāng)時高興得眉飛色舞,唯有跛老爺子深深地看了子壯一眼,默不作聲。
姜還是老的辣,跛老爺子自然明白不可能是那么簡單,現(xiàn)在自然要問個清楚。
“那個車穩(wěn),是小主的大表弟,車振的哥哥,就是昨日藏在荒原上的神秘射手……”
在祖父跟前,子壯也沒有什么可隱瞞的,把今日在蒲府發(fā)生的事情一一將給祖父聽。
跛老爺子靜靜地聽完,思慮了半響,這才緩緩地說道,“子壯,有幾個地方我不明白?!?p> “祖父,你說吧?!?p>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他說他并沒有準(zhǔn)備一定要給你下藥,只是聽說你可能要去謝恩,所以才臨時起意?若是臨時起意,那迷藥是從哪里來的?一個世家子弟,可不應(yīng)該隨身帶這些東西?!?p> 跛老爺子一臉的疑慮。
子壯嗯了一聲,點(diǎn)點(diǎn)頭,“他說迷藥是他弟弟車振的,不是他的。其實(shí)不是給人用的,是……是獸藥。”
“獸藥?”
跛老爺子難以置信地望著子壯。
子壯咧咧嘴,“他說他父親本來是朝中的下大夫,和國都的蕭氏相交甚好,甚至是指腹為婚。如果他父親沒有出事,那蕭氏的少贏陌本應(yīng)該嫁給他的弟弟。即使現(xiàn)在家道中落,他弟弟雖然在蕭氏不受待見,但還是偶爾有些來訪。而且,他弟弟有些不務(wù)正業(yè),無心于仕途,偏好商賈一事。而那國都的蕭氏,就是從事畜牧業(yè)的商賈……”
想起今天白天的事情,子壯都感到有些好笑。
不要說那小婢女一副驚慌失措的模樣讓人起疑,就是那一碗酸漿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問題。
不要說子壯早就懷疑小主對他不利,就是沒有這個顧慮,那迷藥要輕易傷不了子壯。畢竟那迷藥壓根就沒有完全化開,隱隱約約還可以看見有些藥渣子沉在碗底。
次奧,下藥也不用點(diǎn)心。那個臭娘們,竟然想起來用獸藥對付自己。獸藥啊,她把自己當(dāng)成什么了?
也正是因?yàn)檫@個,他才相信車穩(wěn)說得是實(shí)話。
“更何況,當(dāng)初小婢女用竹竿捅我的時候?!弊訅蜒a(bǔ)充說,“他還說不要傷了我?!?p> 呃,跛老爺子點(diǎn)點(diǎn)頭,似乎是打消了疑慮。
“想來是他亂了方寸,病急亂投醫(yī)?!睋u搖頭,嘆口氣,“你確定沒有告訴他任何流民村的事情?”
“沒有?!弊訅褤u搖頭,一臉的鄭重,“這點(diǎn)分寸我還是有的。我只是告訴他若是想保住性命,就要趕緊去流民村解釋清楚。若是等流民村的人找上門來,恐怕事情就難以善了了。”
嗯,跛老爺子點(diǎn)點(diǎn)頭,“他相信你的話?”
“他自己說,他感覺自己在荒原上就被人盯上了,一直忐忑不安?;氐揭爻呛?,他也總感覺都渾身不自在,好像有人在暗處觀察自己。”
跛老爺子搖搖頭,輕輕笑了一聲,“他是嚇破了膽,有些緊張過度了?!?p> 子壯也笑了笑,“他說他要自己去一趟流民村,無論結(jié)果如何,明天會讓樟伯過來找我。哼,說來說去都是那臭娘們沒按好心,所以我訛了她兩斗精米,兩條臘肉,算是給她個教訓(xùn)。”
“你啊,你啊……”
跛老爺子苦笑不得地看著子壯,不知道說什么才好。
沉默了半響,跛老爺子慢慢斂起了臉色,緩緩地說道,“子壯,事已至此,我也不想再說你什么了。你已經(jīng)不小了,有些事情也該放下了,下次切不可再感情用事了?!?p> 子壯臉色一僵,呆呆了看了祖父一眼,低下了頭。
“你本應(yīng)該去流民村一趟,最好是趕在他去流民村以前,這樣才會掌握主動?!滨死蠣斪訜o奈地看著垂頭喪氣的子壯,雖然不忍心多責(zé)備他,但還是免不了憂心忡忡。
“你現(xiàn)在顯然是給了車穩(wěn)太多操作的空間和機(jī)會,讓自己處于很不利的地位——你是為了噘兒吧……”
子壯默默地點(diǎn)點(diǎn)頭。
噘兒已經(jīng)去了國都,拜在了老卜正的門下。老卜正是小主父親的家臣,又無兒無女,也沒有其他的門生。若是沒有意外,老卜正百年之后,噘兒自然也會去蒲府效力。
自己不小心卷入了這件事情,早已經(jīng)難以置身事外。若是車穩(wěn)因此出了意外,唉,自己一條爛命也就罷了,可如果牽扯到噘兒…………
“罷了,罷了,以后不要這樣了?!?p> 跛老爺子擺擺手,身子慢慢躺下,“我也就是給你提個醒而已,明天等消息吧,你也不要過于擔(dān)心。毛臉鷙的父親是個聰明人,不會把車穩(wěn)怎么樣的。嘿嘿,不過你和車穩(wěn)給他惹了這么大的麻煩,他不敢也罷,不愿也罷,不會把你怎樣,但未必會輕易放過車穩(wěn)——現(xiàn)在該憂心的該是車穩(wěn)自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