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梅軒內(nèi),戚沐九猛地從榻上坐起,心中有些郁卒。
不就是一千兩嗎,不準(zhǔn)這個,不準(zhǔn)那個,霸道得要命。
而即墨城的消息,她猜想一定跟隋敬之有關(guān)。
左臂有些微微隱痛,微生思龍的藥水只能維持兩個時辰。她下了床,從衣柜中取出金瘡藥敷到傷口上。傷口不深,卻很長。若不是她耳力好速度快,現(xiàn)在早已是深可見骨血流如注了。
敵人太多太強大,她有時候會想,當(dāng)初留在龍淵是不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但開弓沒有回頭箭,走到如今地步,只能堅持著把它走下去。危險處處都在,只是換了個地點和形式而已。
手臂受傷,出門恐會節(jié)外生枝,西涼署一事又鬧得那般大,明早送別父皇的打算怕是只能就此放棄了。
于是接下來幾日她都留在落梅軒暗自養(yǎng)傷,時不時會去花園找球球一起玩。
某日午飯過后,她照舊去找球球玩耍,在經(jīng)過轉(zhuǎn)角時,聽到兩道聲音自假山后傳出。
“哎,聽說了嗎,王爺昨日應(yīng)邀去蘇尚書家中做客去了,我們王府可能馬上就會有王妃了?!?p> “你說的可是兵部尚書蘇荀蘇大人?”
“對啊?!?p> “你是說她的獨女蘇靜綰可能會嫁到咱們王府,成為未來的秦王妃?”
“不是可能會,是一定會?!?p> “怎么說?”
“蘇小姐可是名動盛京的才女。她自小便熟讀詩書,琴棋書畫無一不精。性格端莊靜雅不說,容貌在盛京的諸多貴女當(dāng)中更是百里挑一。更難能可貴的是,她還在女學(xué)上學(xué),學(xué)業(yè)一直都名列前茅。聽說她明年一畢業(yè)就會被提拔為女學(xué)掌事,那可是好多貴女夢寐以求的榮耀呢。也只有這樣的女子,才配得上咱們英武不凡的王爺呢。”
“是啊是啊,簡直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不僅如此。聽說去年秋狩時,王爺救下了差點被黑熊抓傷的蘇小姐,蘇尚書為此還親自登門答謝王爺,之后有好幾次還邀請王爺去尚書府做客,言語之間大有締結(jié)秦晉之好之意。”
“他們的緣分還真是上天注定的呢?!?p> “誰說不是呢...”
兩個丫鬟走遠(yuǎn)后,戚沐九自轉(zhuǎn)角走出。
蘇靜綰,名門貴女,天作之合...嗯,都挺好。
她與姬冥修這種不伶不俐的關(guān)系,也該是結(jié)束的時候了。
亡國太子與名門貴女,很正確的選擇。而且,她本來就沒有備選的資格,不是嗎?
不過這樣的資格,她也不稀罕。那樣的霸道男,愛誰誰要。
她信步而走,甩著玲玉給她新做的絡(luò)子去了花園。
還未走近,便聽到了景嚴(yán)的聲音。
“球球,跟你說多少次了,不要跟我搶睡的位置。你要知道,那本來就是我的。以后你就睡你的狗窩去,咱們井水不犯河水,怎么樣?”
“...”不好,那里比狗窩舒適自在多了,不僅可以吃水果曬太陽,還緊挨著大將軍,傻子才會離開那里。
景嚴(yán)看到它一副不理不睬的懶散模樣,頓時一陣氣急。王爺對它是越來越縱容了,昨日它打碎了王爺平日里慣用的一方歙硯,王爺都沒有責(zé)罰它。
“要不是看在你救過王爺?shù)姆輧荷?,我早就把你攆出王府了。當(dāng)初是誰把你帶出原始森林的,你就找誰去。落梅軒的位置能找著吧?”他眉峰微挑,用眼神示意了下遠(yuǎn)處桃園小徑的方向。
“...”那邊雖然也很好,可沒有隨時供應(yīng)的好吃果子呢。它百無聊賴地?fù)u著尾巴,轉(zhuǎn)頭向那邊望了眼,貌似在想這個提議的可行性。
“景嚴(yán),你真是越來越不可愛了?!?p> 戚沐九走向他們,球球看到她,原本還趴著的身子,瞬時躍起,嗖的一下便沖向了她。
戚沐九順勢將它抱起,一人一狐,一白一紅的組合,從遠(yuǎn)處看著,竟分外養(yǎng)眼得很。尤其是戚沐九甩著絡(luò)子瞇著眼睛看向他的懶散模樣,讓景嚴(yán)覺著分外上火。
“哼,別以為王爺慣著你,你就可以為所欲為。你那天惹了王爺不快,我還沒跟你算賬呢,你倒先跳了出來。”
“哦,原來那天你都聽到了啊,那你應(yīng)該知道他要跟我簽十六年契約的事情了吧?”
見對方聽了之后一副愣怔難以置信的模樣,她便勾唇一笑,“原來你沒聽到啊...”
景嚴(yán)看著她一副漫不經(jīng)心的模樣就來氣。他那天在門外只聽到她說王爺不可理喻,之前說了什么還真不知道。
若王爺真有這個打算,依照他們倆目前的這種相處狀態(tài),王爺遲早會被眼前這個看似無害的人給拖入深淵。
外面有多少雙眼睛盯著他們王爺出事呢,尤其是昭陽殿的那位。而王爺卻一而再再而三地對她寵溺縱容,若是有朝一日龍陽之好坐實,那王爺之前累積的聲名就會因此毀于一旦。
前日收到兵部尚書蘇荀的請柬,他本想按照王爺之前的吩咐婉拒了的,但一想到前幾日王爺怒氣沖沖的樣子,不,是經(jīng)常會不開心,他便打定主意將請柬呈給王爺。
王爺不能再跟眼前之人不清不楚下去了,若有一個正經(jīng)王妃入了王府,一切謠言定會不攻自破,而王府又能增加一大助力,這無疑于兩全其美之事。
而那日怒氣消散過后的王爺,似乎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沉思良久之后,他便同意了兵部尚書的此次邀請。盛京有多少名門淑媛愛慕王爺,王爺都置之不理,唯獨這次,他應(yīng)了邀約,可見是想通了。
想到這里,他便有些得意道:“別以為王爺有多在意你,過不了多久王府便會有女主人了。與其現(xiàn)在沾沾自得,還不如多想想到時候要去哪里棲身落腳。”
他心想,到那時王妃一旦入門,她鐵定得卷鋪蓋走人。
“哦?那就預(yù)祝你們王爺喜結(jié)良緣,早生貴子了。”她摸著球球光滑的額頭,似笑非笑的臉上辨不出任何情緒。
“不過,我與球球是走是留,常居還是短住,可不是你說了算的。”
“你!”他氣急一時,卻又像想起什么似的不由幸災(zāi)樂禍道,“那三日在九號號舍一定待得很舒服吧?”
“什么意思?”戚沐九眉目微蹙,斜脧向他。
“知道你的考場座位為何從六號換到了九號嗎?”他有些得意道,“那是因為王爺看不慣你的桀驁難馴,跟那邊知會了一聲,好讓你懂些上下尊卑的規(guī)矩。”
她眸中頓時略過一絲詫異,還以為是哪個眼睛有毛病的考官跟她八字相沖呢,原來始作俑者竟遠(yuǎn)在天邊近在眼前。
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她還以為他有多支持她當(dāng)上射聲校尉呢,又是龜苓膏又是水果沙拉的,當(dāng)真是喂了狗了。
她緩了下心神,語聲冷沉,“怎么,你很得意?”
“是相當(dāng)?shù)靡?。”景?yán)一副倨傲囂張的姿態(tài),心想,讓你平日里一副目中無人的樣子,就是要讓你知點教訓(xùn),盛京的官場可不是那么好混的。
“那你知不知道,你得意的樣子,很像撥浪鼓上那個對著一顆仙桃傻笑的紅肚兜?”
“你,你說什么?”紅肚兜?她居然看到了他布包內(nèi)的撥浪鼓,也看到了上面那個只著肚兜的小時候的自己。
“撥浪鼓上的胖娃娃就是你吧?”
“怎么可能是我。你,你休要胡說八道!”景嚴(yán)不由有些心慌,上面一些不可描述的部位該不會也被她給看見了吧?
“你居然跟蹤我?”他反應(yīng)過來之后才瞪眸質(zhì)問道。
“跟蹤倒是談不上,意外而已。不過你哥的畫技著實不錯,等下次見了他,可以請他給球球也畫一幅?!逼葶寰疟е蚯蚪?jīng)過他,“跟紅肚兜姿態(tài)一模一樣的?!?p> 說罷,她便微笑著信步而去。
留下景嚴(yán)一個人在風(fēng)中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