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片刻,戚暮煙已將李嫣然的腳踝包扎完好。
因著李嫣然無法走路,背她下山的任務(wù)便落在了度亦琛身上。
傅乾已經(jīng)有了‘家室’,而且這個‘家室’還虎視眈眈地瞅著他,害得他只能龜縮在一旁,任由好友背起了臉頰通紅的李嫣然。
沈黎硯本想去不遠(yuǎn)處的落雁峰察看下,但李嫣然這樣的情況委實不太合適,遂只能作罷。
不過好在他們已將比賽范圍內(nèi)的地形看了個大概,心里也算有了底,便決定原路返回。
巧的是,他們居然在下山途中遇到了郭仕則和田榮寶一行人,顯然他們也是來熟悉地形的。
自從上次的賭約一事之后,兩隊人平日里見了面都是爭鋒相對,互不相讓。不是他們在她和傅乾的課桌里塞了惡心的肥蟲和菜花蛇,就是傅乾在他們的課桌上刻了烏龜王八。
總之,雙方在整個書院勢同水火,旁的學(xué)子見了,都得繞道而行,避免被濃濃的火藥味所殃及。
現(xiàn)在雙方又在后山狹路相逢,顯然不會輕易互讓。
傅乾看著站在下方的一行人,目露不屑,“好狗不擋道。”
田榮寶正要上前,卻被郭仕則按住,只聽他哼笑一聲,語聲揶揄道:“我當(dāng)是誰在這兒狂吠呢,原來是傅家三少。怎么,每日里出去私會還不夠,今日竟借著探路之由,公然鉆小樹林了?”
郭仕則話音一落,他身后那些腿子們便開始狂笑起來。
傅乾正要上前,卻被畢妍拉住,“常言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聽說,郭公子還未及冠就已經(jīng)有了兩妾一子,當(dāng)真是家教有方呢?!?p> 畢妍這是在暗諷郭家上梁不正下梁歪。
郭仕則老爹郭延昌好色成性,在未娶嫡妻之前便已納了三房妾室,光庶子庶女就生了五六個,在娶了郭仕則的母親之后沒多久,更是變本加厲,一口氣又納了六房妾室。
等到郭寶坤和郭仕則兄弟倆長大之后,郭府的庶子庶女們更是猛增到二十幾個,都快組成幾個蹴鞠隊了。
畢竟這么多張嘴要等著吃飯,郭延昌頓覺一個五品的吏部郎中,已然不能滿足府中日漸龐大的開銷,就備著厚禮去請求自己的大舅哥楊宗明,為他謀個四品的吏部侍郎,楊宗明看在自己妹妹的面子上,勉為其難地去求了圣上,圣上看在皇后的面子上,倒也給了國丈這個面子,讓郭延昌代為行使吏部侍郎一職。
卻沒成想,他代行了不到兩月,便被另一位禮部侍郎彈劾公然行賄受賄,圣上派人查明屬實后,怒而將其降職處分,郭延昌賠了夫人又折兵,直接從四品的吏部侍郎降到了從六品的員外郎,而之前被他不甚珍惜的吏部正五品郎中一職,近日竟落在了剛被圣上欽點為榜眼的畢文珺身上。
自己居然屈居于一個乳臭未干的小子之下,郭延昌當(dāng)然不服氣,而身為他嫡次子的郭仕則更是不服氣。
區(qū)區(qū)一個榜眼,有什么資格越過他老爹擔(dān)任那吏部郎中一職?給他個從六品的員外郎就算看得起他了,還頂替了他老爹之前的官職,這讓他又氣又丟人。
氣自己的老爹不爭氣,又氣畢文珺竟然是與他死對頭談情說愛之人的親哥哥,于是畢妍與傅乾一起成為了他剛剛攻訐的對象。
現(xiàn)在這個牙尖嘴利之人竟將他們父子二人一起抖落了出來,當(dāng)真是可惡又可恨,他當(dāng)下便氣怒難消道:“本公子家里如何,還輪不到你一個小丫頭片子在這里說三道四?!?p> 他掃了眼前面的三男三女,轉(zhuǎn)而對著畢妍嗤笑道:“整日里跟男子們廝混在一起,我看尚書府的家教也不過如此?!?p> 傅乾和畢妍正要上前,卻被沈黎硯按住了,“有本事在這逞口舌之快,倒不如好好想想,明日這個時候該怎么贏了我們。”
她與眾人徑直越下青階,隨意拂開擋在前面的一個狗腿子,語聲輕蔑,“畢竟已經(jīng)輸過一回,若是再輸...”
她尾音拉長,素手隔空一點,眾人順著她指尖的方向落在郭仕則身上某處,“可就連底褲都沒有了?!?p> 幾人浩浩蕩蕩地?fù)P長而去,只余下郭仕則站在原地一動未動,若不是見他胸腔起伏不斷,眾腿子們還以為他要在這深山老林得道飛升了。
田榮寶看著郭仕則隱而難抑的龜孫樣兒,心內(nèi)一陣暗爽。平日里仗著國丈府的氣勢對他們頤指氣使,現(xiàn)在卻跟只斗敗的公雞一樣垂頭喪氣,當(dāng)真是天道好輪回。
郭仕則看著山頂?shù)哪骋惶幷衿?,忽而陰狠一笑,他整了整毫無褶皺的衣襟,轉(zhuǎn)身面向眾人,“一會兒上了山,我有件事要交代給你們?!?p> 眾腿子面面相覷,不知他要讓他們做什么,“記住,今日的事要是說出去,本公子扒了你們的皮?!?p> 幾個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卻也只能亦步亦趨地跟著郭仕則上了山。
沈黎硯一行人下山之后,先回學(xué)舍為李嫣然找了院醫(yī)察看了傷口,所幸沒有傷及筋脈,只需止血敷藥,休養(yǎng)一段時間就好。
驚聞妹妹受傷的李儻,從鞠場一路狂奔回了學(xué)舍,見李嫣然只是傷了腳踝而其他地方完好無損,他這才松了口氣。
“我平日里怎么吩咐你的?讓你勿要貪玩,你偏不聽,從小到大,就沒讓人省心過一天?!?p> “哥哥,你還說我,你不也一樣,從小就沒讓父親母親放心過一天?!?p> 李儻指著自己,“你個姑娘家家的,能跟我比嗎?我皮實,受點傷沒什么大不了,可你呢?”
他忍不住又看了幾眼李嫣然被紗布裹著的腳踝,“估計又得留疤,看將來誰還愿意娶你。”
李嫣然下意識看了眼靜立不語的度亦琛,有些羞惱道:“你到底是不是我親哥,哪有你這樣說自己妹妹的!”
沈黎硯見此,趕忙上前道:“李兄,令妹受傷,在下也有責(zé)任。這里有兩粒紫參丹,以半粒捏碎敷于傷處,可快速達(dá)到止血化瘀的效果?!?p> 李儻不自在地碰了碰鼻端,是他妹妹硬要跟著人家上山,人家拗不過才帶她上去的。說起來,根本不關(guān)人家的事,可人家既然給他妹妹如此珍貴的丹藥,他也不能當(dāng)面拂了人家的好意,但人家這份人情,他是替妹妹記下了。
見李儻接過藥瓶,沈黎硯笑了笑,囑咐道:“一日兩次,兩日后再敷用另一粒,不會留疤?!?p> 李嫣然聽到這里,已顧不得裹成粽子的腳踝,眉開眼笑道:“謝謝沈世子?!?p> 雖然他們家不缺好的金瘡藥,但紫參丹可是一粒難求,沈黎硯竟然送了她兩粒,可見是真把他們兄妹倆當(dāng)成朋友,李嫣然面上一陣感動。
人家也就比她大了兩歲,卻是那么有禮有節(jié),從容不迫,她真的該向人家多學(xué)學(xué),早日改掉自己毛毛躁躁的性子。
就連自己的哥哥都嫌棄她不省心,更何況是家風(fēng)嚴(yán)謹(jǐn)?shù)亩纫噼∧?。她暗自下了決心,今后不會再這么任性妄為給人添麻煩了。
李儻看了眼不知在想什么的妹妹,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忙對度亦琛拱手道:“度兄一路將嫣然背回書院,著實辛苦了,待她腳傷痊愈,我們定會親自登門拜謝?!?p> 度亦琛回以一禮,“李兄客氣了。”
隨后李儻又致謝了戚暮煙和畢妍,兩個女孩子上山之后風(fēng)景沒看成,反而因自家妹妹受了累,委實有些過意不去。
李儻早聽說自家妹妹看上了度亦琛,度亦琛今日背回了妹妹,兩人就算有了正式的交集。
雖說盛京并不興男女授受不親那套俗禮,但二人既然在眾目睽睽之下有了身體接觸,就要另當(dāng)別論了。
度亦琛平日里雖然言短,卻是心細(xì)如塵,與其他名門公子相比,人品更是端方貴重如琢如磨。
粗心大意的妹妹若有機緣與其喜結(jié)連理,自己與父母親和姐姐,倒也安心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