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沒曾想,她剛走出相府不遠,竟看到了等候一旁的柘笙。
她與拓跋聿認識那會兒,柘笙就跟隨在他的身邊,相較于拓跋聿的敦默寡言,柘笙明顯要溫和明朗一些。
“殿下,不,世子,太子殿下他...”他面露難色,正要開口,卻聽沈黎硯道:“柘笙,你帶路吧?!?p> “好。”他揚唇輕笑,禮節(jié)周全地帶著她去了附近的朧月閣。
相比望云樓,朧月閣更顯精巧雅致一些,來這里消費之人非富即貴,都有獨立的私人雅間。
已近午膳時間,這里卻依舊人影寥寥,靜謐悠然。
房門推開,沈黎硯繞過屏風,看到了靜坐窗邊的拓跋聿。
見她進來,他俊朗的面上閃過掩飾不住的欣喜,“阿硯,你來了?!?p> 他猛地起身,幾步走到她面前,萬語千言,在看到她的那一刻,也只輕輕吐出了幾個簡短的字,“我...等你很久了。”
等了多久呢...
也許并不是聚英閣與朱雀街的那次相見不識,也不是寧川與歸硯城的那兩次短暫重逢,而是從歸硯城被攻破后的那個深秋,他就一直在等她,等到能像現(xiàn)在這樣近距離地看著她,等到能心平氣和地與她坐下來聊聊從前,現(xiàn)在,或是...以后。
沈黎硯沒有說話,靜靜坐在案幾前。
屋內茶香四溢,充盈著淡淡的奶香味,她不由看向面前的茶盞。
見她望著熱氣氤氳的茶湯怔神,他笑容和煦,“你以前不是最愛喝這個么,我給你帶來了。”
北燕尋常百姓飲用的奶制茶飲,清甜而不油膩,她一度對此愛不釋口,還曾放言將來定要去一次北燕,領略那里的風土人情。
現(xiàn)在想來竟有些物是人非。
她端起茶盞輕飲了一口,醇香細膩,是她記憶中的味道。
見她沒有拒絕,只是垂眸淺飲著,他緊蹙的眉眼總算松緩了下來,“你這段時間過得還好嗎?”
她眉眼清淡,“挺好的。”
“我聽說了姬冥修對你設定的三年之限,這對你不公平?!?p> 見她神色暗了下去,他斟酌片刻,才道:“阿硯,隨我去北燕吧。你可以隨時回西涼,我不會拘著你,更不會阻攔你?!?p> 沈黎硯終于抬眸看向他,他的眸光虔誠而篤定,閃耀著令她熟悉的安定與信賴。
她搖了搖頭,“我不會去北燕?!?p> 他神情錯愕,“為什么?你不是最喜歡自由的么,我們可以像從前那樣,策馬馳騁于山林田野,在軍營的篝火下把酒言歡,我們還可以...”
“夠了,拓跋聿。你知道的,我們已經回不到過去?!?p> 拓跋聿怔神片刻,失落間垂眸良久,他薄唇緊抿,霍然抬眸看向她,“你喜歡上了姬冥修,是不是?”
沈黎硯眸光微閃,“與他無關。”
“那是因為什么?”
“總有一天,我會通過自己的努力回到西涼。至于北燕...”
她抬眸看向他期許萬分的眼神,“從始至終,我都將你當成志同道合的戰(zhàn)友,從未有所謂的男女之情。即便曾經有過那么幾絲懵懂的慕愛之意,卻也只是少不更事的無知仰慕而已。”
拓跋聿聽后,篤定一笑,“阿硯,你騙得了別人卻騙不了我。我不相信,你自始至終對我一點感覺也沒有。”
她轉頭看向窗外,“不管你相不相信,這就是事實。”
“你終究還是喜歡上了他。”
他起身走到她面前,就那樣深深地看著她,“為什么...我只是怕你知道了實情之后怨恨我,離開我?!?p> 他垂眸輕嗤一聲,而后霍然抬眸,“早知道會是這樣,我在離開歸硯城的前夕,就應該將你帶走,說不定現(xiàn)在你早已為我生兒育女,而不是在這里與他名不正言不順地勾勾搭搭。”
“拓跋聿,你放肆!”沈黎硯怒目看向他,面上一陣難以言喻的羞窘。
“我放肆?”他似是自嘲,又似不甘,眸光灼烈有如草原上兇狠的餓狼,驀地逼近她,氣息粗重:“憑什么他可以,而我不可以。嗯?...你告訴我?!?p> 沈黎硯被他逼得無路可退,正要起身離開,卻被他按住雙肩坐回原地,她氣息微喘,不欲看他受傷執(zhí)著的神情。
良久,她別開頭,清淺出聲,“沒有為什么,天意如此?!?p> 聞言,他好似聽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話一樣,輕蔑一笑:
“天意?如果我相信什么天意,此次出訪的就不會是我。拓跋泰想跟我搶,我就將他送入宗正府,永生永世不得翻身。而姬冥修若想與我搶你,我會讓他知道,什么叫得到又失去?!?p> 她眸中慌亂,滿臉不可置信,“你簡直是瘋了。”
“是,我是瘋了,你本來就是屬于我的,我又憑什么將你讓給他?!?p> “拓跋聿,你要做什么?”
“放心,我現(xiàn)在還沒打算做什么?!?p> 他如今尚未即位,朝中那班老臣對他的指手畫腳他還不得不小心應付,等到他羽翼豐滿...
他垂眸輕笑,快了,他苦心孤詣這么多年,不就是為了那一日么,左右不過幾個月的時間,他等得起。
他看著她清雅微顫的長睫,俯身靠近,輪廓深邃的眼眸中閃爍著勢在必得的光芒,“不要那么快投入他的懷抱,等等我,嗯?”
“我剛剛已經說得很明白,你不要再繼續(xù)錯下去?!?p> 她輕聲微嘆,“我聽說你將莒城,莎城和姑墨等地治理得很好。西涼的裂國之仇、你三年的隱瞞之過,我都可以不再計較,只希望你能放下執(zhí)念,將來做一個一心為國為民的好皇帝?!?p> 他輕笑出聲,順勢抵上她皙白的額頭,“你為了跟他在一起,還真是豁得出去,就連最難以忍受的滅國之恨都可以輕易揭過。你對我還真是大方得很呢...”
沈黎硯自是聽出了他口中的揶揄,她的耐心告罄,推開他語聲清冷道:“隨你怎么想,我們今后最好不要再見面了?!?p> 言罷,她起身離開。
身后傳來他平靜無波的聲音,“就這么急著回去見他么?”
沈黎硯眼眸微垂,覺得已經沒有溝通下去的必要,正要疾步離去,身后卻貼上了男人強健的胸膛。
他的氣息近在耳畔,聲音中夾雜著若有似無的祈求,“別走?!?p> 她心下驚懼,竭力掙脫著,“你快放手?!?p> 男人沒放,反而擁得更緊,“他有沒有這樣抱過你,嗯?”
沈黎硯神色微怔,面上羞窘難堪,“你放開我!”
他在她頸間輕輕嗅聞著,而后深深一吻,“那這樣呢?”
“嗯...”她忍著低吟而出的羞恥,雙手用力撓向他結實的手臂,卻被他反手制住。
“還是這么地野性難馴。他竟沒拔掉你的利爪,還真是憐香惜玉。”
“你無恥!”
身子被他猛然翻過,灼熱的吻壓向她的唇畔,男人將她壓在墻壁上肆意侵占她口中的芳香。
反正他在她心中已經無法翻身,倒不如更混蛋一些,讓她不能輕易忘了他。
她的身體嬌軟敏感,他深知這是誰的功勞,動作微頓,他沉聲質問:“你讓他碰你了?”
沈黎硯羞憤交加,她覺得今日來這里就是個錯誤。
狼就是狼,你永遠不要奢望它會變成羊。
她氣息微緩,趁男人不備,猛地推開他,隨后反手就是響亮的一巴掌。
她紅唇微顫,通紅的鳳眸中滿是失望,“你沒資格知道。”
不想再多看他一眼,她理了理鬢邊散落下來的幾縷青絲,毫不留戀地轉身離去。
拓跋聿沒有追上去,他轉頭撫了撫英俊的側臉,盯著她離去的方向看了許久。
臉上的疼抵不過心痛的十之一二,可見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
今日的約見,雖并未如他預想中那般順意,卻也讓他明白了一件事。
對待她,要么忍痛放手,要么強取豪奪。
前者,他做不到,那么就只剩后者。
他深知,此次帶不走她。
不過,他暫時得不到的,姬冥修也別想得到。
他倒要看看,他能為她做到何種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