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當著心儀之人夸贊,姬月璃自是嬌羞不已,“本公主已經(jīng)為你和皇叔準備了新婚賀禮,提前祝你們琴瑟和鳴,永結(jié)同心?!?p> 沈黎硯淺笑回禮,“多謝七公主?!?p> 戚暮煙自是看到了兄長落寞的神情,她趕忙拉著沈黎硯起身,“上次你做的苦蕎涼粉很是開胃,這次來也順便教教我吧?!?p> 沈黎硯自是知道戚暮煙的用意,便趁機與她離開了涼亭。
陸放雅看著她漸漸走遠的身影,雅潤的鳳眸中一片失落,她能來看他就已經(jīng)很是難得,他又豈能奢求更多。
姬月璃看出了他的黯然神傷,她雖天真,卻并不蠢笨,自是看出了他待沈黎硯的不同。
他們關(guān)系一直那么要好,現(xiàn)在他知道了沈黎硯是女子,對她生出愛慕之心,倒也是正常之事。
又或許,他對沈黎硯的心思還要比這更早。
她忽然想起元宵節(jié)那次,皇叔與他火藥味十足的對話,也許那時候,他就同皇叔一樣,開始喜歡沈黎硯了。
只是,三日之后,她就是載入皇家玉牒的秦王妃,即便他對她再怎么有意,也只能選擇避嫌和保持距離。
幸好皇叔提前將其搶了去,否則,如此強勁的對手,她著實不好取勝。
不過,她還是想試探一番面前這個讓她喜歡了很久的男子。
“衍之,你喜歡她?”
陸放雅神色微怔,顯然沒想到她會如此簡單直白地問出這個問題。
“七公主,她即將成為你的皇嬸,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
“難道你不喜歡她?”
陸放雅詫異地看向她,這還是他認識姬月璃以來,第一次如此認真地打量她。
“七公主,你想說什么?”
“你到底喜歡她哪里?”
“七公主,請你慎言?!?p> “她馬上就會嫁給我皇叔,你們之間不可能,你為何就不能看看身邊之人?!”
“七公主,微臣累了,你請回吧?!?p> “陸衍之,你今日竟然為了她趕我走?”
她擦拭著洶涌而出的眼淚,語聲微噎:“我討厭你,真的開始討厭你了...”
說罷,她便哭著跑出了八角亭。
亭外的秋落見此,趕忙追了上去。
亭內(nèi)石桌上還放著姬月璃帶來的吃食,陸放雅輕輕打開,是一碗晶瑩剔透的龜苓膏。
他輕撩袍角坐在石桌上,用湯匙舀了一口放入口中,一種怪異的苦味彌漫開來,甚至夾雜著焦糊的味道。
陸放雅眉眼微蹙,卻還是強忍著吃完。
這不是他第一次吃她做的黑暗料理,許是見他身體不適,她最近時不時就會送一些自己做的美食過來荼毒他。
見她每次都期待地看向他,他自是不想拂了她的好意,只能暗自吞下她釀制的美味。
他將空碗放回食盒,在涼亭中坐了許久。
她是個很好的姑娘,身份尊貴,卻并不恃強凌弱,雖有些嬌氣任性,卻也一直秉性純良,從未有過傷人害人的行徑。
這也是他為何一直都對她聽之任之的原因所在。
他不想傷害她,卻還是傷害了她。
他深知自己一時之間還放不下沈黎硯,所以,對姬月璃,他只能說聲抱歉了。
他知道,他不去參加阿黎的婚禮,她會很失望,可是他無法親眼看著她嫁給別的男子,他承受不了心在滴血卻還要笑臉相迎的那種場景。
自關(guān)山嶺救了她認識她以來,她似乎一直都將他當做無話不說的藍顏知己來看待,而不是從一個男人的角度去定位他,看待他。
他一直都被放在了友情的位置,又豈能奢望她的愛情?
他苦笑一聲,她現(xiàn)在喜歡的是姬冥修,雖然他很不甘心,卻也不得不佩服他對她的堅持與付出。
他...輸?shù)眯姆诜?p> 他需要一點時間來消解這種失敗的痛苦,他不知道會用多久,但他會努力嘗試。
那是她的選擇,他選擇尊重她、祝福她,同時也選擇慢慢地...放下她。
她永遠會是那個在城南醫(yī)館對他不離不棄的戰(zhàn)友,也會是在他難過低落時支持他相信他的知心朋友。
以后,她若還想他做她的樹洞,他依然會敞開心扉接納她所有好的壞的心情。
藍顏知己...
他提著食盒走出亭外,輕嘆一笑:“那就藍顏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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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風(fēng)習(xí)習(xí),帶走了夏日最后幾絲余熱。
時值九月中旬,立秋早過月余,晝夜溫差日漸明顯,中秋已至。
東岳署鳳月池的涼亭內(nèi),男子迎風(fēng)而立,高挺的身形倒映在橫波微漾的池水中,輕輕飄動著。
夜色朦朧中,他的側(cè)臉半明半暗,唯余雕塑般的輪廓,給人一種難以捉摸的神秘之感。
一個黑影在他耳邊低語了什么,男子微抿的薄唇忽而上揚。
他的聲音低沉暗啞,“他還是一如既往的怯懦?!?p> 男子悠然轉(zhuǎn)身,一張棱角分明的俊顏,在月光下散發(fā)著冷硬的氣息。
他的雙眸犀利而敏銳,透著智慧狡黠的光芒,陰邪的氣質(zhì)如同暗夜中的幽靈,讓人不寒而栗。
他看了眼即將圓滿的明月,眸中倏然閃過一絲陰鷙。
呵...中秋團圓么?
他倒要看看,他們那日會怎么和和美美地度過。
如此精彩的四角戀,他來盛京這段時間看來是不乏味了。
柔和的月光暈染了整個夜空,他收回視線,側(cè)眸看向一旁的暗衛(wèi),“她呢?”
暗衛(wèi)愣怔一瞬,而后才反應(yīng)過來他在問誰。
他如實回道:“她大部分時間都在相府照顧陸放雅,去過一次秦王府,應(yīng)是去找沈黎硯。”
微生思堯輕嗤一聲,“他倒是好福氣。”
日日都能享受到她無微不至的照顧,而她對他呢?就只有無盡的恐懼與嫌棄。
腦海中似乎還能回想起她驚慌無助的眼神和悲傷難抑的啜泣,以及她令他此生難忘的狠絕與無情。
俊美的眸中劃過一絲殘冷,是他對她太好了,才會讓她覺得他有那么好騙,他也是時候去見見那只小野貓了。
他沉冷的眸光,陡然射向靜默不語的暗衛(wèi),“還有呢?”
見對方幾欲閃躲的眼神,他漫不經(jīng)心道:“閔越,知道本王此次為何會帶你來盛京嗎?”
叫閔越的暗衛(wèi)霍然抬眸,忽而又慌忙微垂了眉眼。
“因為你最不擅長說謊。她是不是又見了那個吏部郎中?”
閔越渾身一顫,驀地屈膝跪地,“求王爺責(zé)罰?!?p> 于是,他將昨日下午畢文珺約了戚暮煙逛街一事說了出來。
畢文珺還送了她一支朱釵,雖然她沒有接受,兩人卻還是開開心心地逛了大半日。
微生思堯聽后,陰狠的眸中漸漸聚起狂風(fēng)巨浪。
他輕笑一聲,語聲平靜:“現(xiàn)在還不是責(zé)罰你的時候,本王有事要你去做?!?p> 見閔越看過來,他薄唇微揚,勾起一抹殘忍的笑意。
他俯身在閔越耳邊低語幾句,不出意外地看到了他臉上的為難。
“怎么,你不愿?”
“屬下,遵命?!?p> 閔越起身后退幾步,轉(zhuǎn)眼便消失在黢黑的夜幕中。
微生思堯看了眼半空中的明月,邪肆地勾了勾唇,明日就能見到那只逃跑的小貓咪了,他還真是很期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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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相府西院的煙嵐居,戚暮煙從睡夢中驚醒過來。
她抬手輕拭額際的冷汗,夢中的可怕場景真實地讓她心驚。
她鳳眸微闔,撫著胸口的劇烈心跳,平復(fù)著急促的呼吸。
就連阿黎送給自己的寧神香都不管用了,不知是不是自己疑神疑鬼,她總覺得那個人就在身邊。
恍恍惚惚地起身,她倒了杯溫水一飲而盡,才覺得舒服了一點。
每次做噩夢醒來,她都需要靜坐于書案前臨摹一幅字帖,才能夠凈化掉腦中的胡思亂想。
書案上放了一封信,她狐疑地拆開,卻在看到信箋上那朵猩紅色的鳳凰花時,愣怔在了原地。
戚暮煙腦中一片空白,耳邊仿佛只回蕩著三個字:他來了。
原來不是她在疑神疑鬼,而是他...真的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