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柘笙,你去瓊?cè)A殿一趟,問問貴妃的意思?!?p> 柘笙唇角微揚,應(yīng)聲出了御書房。
瓊?cè)A殿內(nèi),沈黎硯聽了柘笙的傳話,思慮片刻,最終點了點頭。
雖然她不喜歡應(yīng)對一些與她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但出宮透透氣調(diào)節(jié)下心情,還是有利而無害的。
聽了柘笙回話的拓跋聿,自是喜出望外,阿硯終于愿意同他去郊外春游了。
“柘笙,吩咐下去,此次活動的一應(yīng)事宜都要辦妥當了,朕要親自帶她領(lǐng)略北燕的美景?!?p> 柘笙看著他難得的興奮與喜悅,立馬笑著出了殿門。
三日后,沈黎硯與拓跋聿同乘御輦前往五十里之外的南郊別苑。
一路上,拓跋聿的視線幾乎沒離開過沈黎硯。
她清瘦了不少,但氣色卻比半個月前好了很多。
他想著想著,就有些傷感起來。原來沒有他的日子,她才會過得舒心自在,這讓他心里難受異常。
然而,她既然出來了,他自是要把握好這次難得的機會與她緩和緊張的關(guān)系。
他想牽她的素手,卻被她緊攏的袖袍隔絕在外。他不敢再像之前那般強硬,只能悻悻收回了自己的手。
輦車一路平穩(wěn)地到達南郊別苑,拓跋聿下車,很自然地將手伸向沈黎硯,眾目睽睽之下,她沒有拒絕。
她感受著掌心傳來的寬厚與溫暖,一瞬間神思恍惚。
那個人曾無數(shù)次這樣牽著她的手,走過盛京的大街小巷,她以為,今生不會再有第二個人牽起她的手。
她看著面前輪廓分明笑看著她的拓跋聿,任由他握緊她的手將她抱下輦車。
他看著很開心,笑起來更是英朗迷人。
西涼的那三年,他與她縱馬馳騁于荊棘山的無邊原野時,他也是這樣毫無保留地展現(xiàn)著自己最真實的一面。
直到整個人安穩(wěn)落地,她的思緒才漸漸回攏。
男人拉著她的手,沿著林間小徑漫步于苑內(nèi)的各處美景。
桃花的香氣撲鼻而來,男人抬手折了一枝粉紅色的桃花,簪在她烏黑的青絲間。
她今日并沒有精心裝扮,只用兩支垂珠金步搖點綴發(fā)間,卻也將他迷得移不開眼。
其后跟著的幾個妃嬪,包括上官紫蘇在內(nèi),眸中嫉妒得幾近原地燃燒。
自從上官紫蘇在瓊?cè)A殿宮墻外大肆發(fā)瘋叫囂之后,陛下便下令禁止各宮妃嬪再靠近半步。
所以,包括上官紫蘇在內(nèi)的妃嬪,今日都是第一次見到傳說中獨承皇恩雨露的黎貴妃。
她就站在那里,不言不語,自有一股超脫于塵世之外的清濯雅致,鳳眸清麗有神,瓊鼻秀挺微翹,略顯俏皮卻不失優(yōu)雅。
她紅唇微抿,顯示著她的不易接近和高冷孤絕。
即便陛下將一枝桃花插在她的發(fā)間,也不見她有一絲一毫的喜悅,但他們向來威嚴肅沉的陛下,卻滿眼柔和地牽起她的手繼續(xù)在園中閑逛。
其他妃嬪雖然嫉妒,卻也不敢多說什么。
因為他們能看得出陛下對黎貴妃的愛重,那種恨不得向全天下宣示主權(quán)的占有欲,一直是她們的可望而不可求。
上官紫蘇今日終于見到了沈黎硯的真容。
從她認識她時她是西涼太子,到如今她是北燕黎貴妃,整整六年的時間。
她喜歡了拓跋聿六年,而拓跋聿卻喜歡了她六年,真的好生不公。
三年前,暗夜門殺手沒有殺死她。
三年后,她依然不會輕易放過她。
拓跋聿,我得不到的,她也休想得到。
沈黎硯在拓跋聿的陪伴下逛了小半日,才終于擺脫他,兀自在一棵桃樹下自在隨意起來。
玉容知道她喜歡清凈,便沒有上前去。她只在不遠不近的距離,邊采摘著桃花,邊時不時看顧著。
沈黎硯倚靠在桃樹下,看著落英繽紛的桃花翩然落下,不由想起了在龍庭書院時,與傅乾、度亦琛和段澤川他們漫步桃林的美好場景。
那時候,她還是以男裝示人的西涼世子。
然而一眨眼,那種有說有笑、灑脫自在的日子,就再也回不去了。
在她與姬冥修成婚后,龍庭書院她也陸陸續(xù)續(xù)去過幾次,直到那年歲旦之前收到書院的結(jié)業(yè)照書。
那張薄薄的照書,現(xiàn)在應(yīng)該還放在硯落居的書房內(nèi)。
她苦笑一聲,她在硯落居的所有舊物,也不知會不會被他一把火給燒了。反正,他記得的,只會是她的無情與背叛。
她輕輕闔上眼,燒了就燒了吧,看不見就不會心痛。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闔目不久,桃樹后就傳來一陣輕微的沙沙聲,她以為是微風吹動桃樹的聲響,便繼續(xù)闔眸假寐。
卻不想一道清朗急切的男聲乍然響起,“小心!”
等到沈黎硯睜眼看向聲音的來源時,眼前倏然飛下一物。
只見離她不遠處的空地上,一條金黃色的劇毒蝮蛇正在掙扎蠕動。
它的七寸處插了一柄銀白色的匕首,刀柄上的紅寶石在陽光下反射著瑩潤的色澤。
毒蛇終于停止了掙扎,她扶著桃樹起身,看到了走近的年輕公子。
他一身冰藍色的錦衣,其上繡有雅致竹葉花紋的雪白滾邊,與他玉冠中的冰玉發(fā)簪交相輝映。
他的腰間系著一塊鏤空雕花玉佩,彰顯著他不俗的身份。
他眉眼溫和,卻暗藏著一種上位者的睿智與犀利。
六路上前將匕首輕輕拔出,用錦帕小心翼翼地擦拭干凈,才返回交到裴寂的手中。
裴寂將匕首收回,抬眸看向?qū)γ嫣覙湎虑逖澎o美的女子。
她很安靜,從看到毒蛇一直到現(xiàn)在,都顯得異常平靜,除了最開始看到毒蛇的那一刻微詫,沒有驚聲尖叫,更沒有慌亂無措,冷靜地異于常人。
她向他行禮致謝,“多謝公子相救?!?p> 裴寂看著她客氣疏離的道謝,眸中微詫,她不記得他了。
那日在御花園的長廊下,她立在飛雪中眸中噙淚,悲傷欲絕的身影,還讓他歷歷在目。
六路自是看到了自家大人眸中的一絲失落,那日的長廊下,對面的女子或許壓根就沒看見他們。
他自認為自家大人是那種見之難忘的美男子,但在對面之人的眼中卻分明似一粒塵埃,見之即忘。
這讓他深受打擊,不,是替他家大人深受打擊。
裴寂神思回轉(zhuǎn),微微頷首道:“姑娘不必客氣,舉手之勞而已?!?p> 玉容從桃樹后露出頭來,剛剛她在聽到裴寂的喊聲后就跑了過來,只是在看到地上蠕動的毒蛇時,還是嚇得躲在了樹后。
幸好娘娘被對面的公子所救,無甚大礙,否則她真的難辭其咎。
玉容上前,聲音中歉意萬分:“對不起娘娘,是奴婢沒有保護好您?!?p> 沈黎硯搖了搖頭,“無礙,你不要擔心。”
娘娘?裴寂看著對面的主仆,眸中一片驚詫,她難道是陛下的...
思緒轉(zhuǎn)換間,卻聽對面?zhèn)鱽硪坏兰鼻型赖穆曇簟?p> “阿硯,你沒事吧?”
裴寂側(cè)首,看到一群人浩浩蕩蕩而來,為首之人正是神色焦急的拓跋聿。
只見他上前捉起女子的素手上下打量著,發(fā)現(xiàn)她安全無虞后才微微緩和了眉眼。
裴寂一顆猶存希望的心,瞬間跌至谷底,原來她就是那個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的黎貴妃。
沈黎硯不著痕跡地收回手,輕聲道:“是那位公子救了我?!?p> 剛才他聽護衛(wèi)稟報,有人救了被毒蛇偷襲的阿硯,他這才匆忙趕來。
他順著她所指的方向看去,這才發(fā)現(xiàn)救她之人竟是裴寂。
他笑著道:“玄奕,原來是你救了阿硯,想要什么賞賜,盡管與朕說?!?p> 裴寂上前,“能救貴妃娘娘,是微臣的榮幸。”
他側(cè)首看了眼不遠處的毒蛇,沉聲道:“南苑舉辦活動之前,便已經(jīng)清理了不必要的隱患,毒蛇貿(mào)然出現(xiàn),絕非偶然?!?p> 拓跋聿聽后,神色陰沉了下去。今日若不是玄奕救了阿硯,毫無防備的阿硯說不定就遭遇不測了。
他走近那條金黃色的蝮蛇,是黃金蝮,亦稱三步倒,被這種毒蛇咬傷,頃刻便會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