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歲旦如期而至,整個西涼王宮張燈結(jié)彩,熱鬧非凡。
姬天野和薛曜帶著球球和幾個年歲相當(dāng)?shù)男『?,在宮中各處歡快地奔跑嬉鬧著。
夏芷和木棉,與一堆宮人跟在后面一路照看著,生怕他們摔著磕著。
水榭中,沈黎硯靠在姬冥修的懷中,欣賞著湖面兩岸的漂亮宮燈。
她聽著遠處孩子們傳來的歡聲笑語,忽而微微嘆了口氣。
男人側(cè)首看向她,“怎么了?”
她抱緊他,語聲中帶著些許遺憾,“阿雍,對不起,我沒能給你生一個漂亮的女兒?!?p> 男人輕吻她的額頭,“我們有小野就好,不要想那么多?!?p> 沈黎硯豈能聽不出他是在安慰自己,她在懷著小野時,他是那么地渴望是一個女兒。
可是現(xiàn)在,她因為心疾,只能以保命為先,因為一旦孕育孩子,她的壽命可能會因此縮短。
他說,即便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他也絕不會冒著失去她的風(fēng)險去冒險。
她埋首在他的頸間,呼吸著他身上熟悉的氣息,笑容清淺。
她現(xiàn)在過得很幸福,唯一的遺憾就是沒能為心愛的他湊一個好字。
她不想自己此生留下遺憾,她想試一試。
三叔公為了照顧她,近幾年都沒有再外出云游,有他托底,她覺得自己可以冒這個險。
“阿雍,你還記不記得,我在王府過的第一個歲旦?”
“嗯,當(dāng)然記得。那晚,你站在紫宸居的燈火下,含笑看著球球玩耍的情景還歷歷在目?!?p> 她彎起唇角,“那晚,你站在朦朧的燈火下,像壁畫中走出來的神祇。我就在想,這樣的男子,將來不知會便宜了哪個小娘子?!?p> “所以,你早就對本王起了心思,就是嘴硬不承認(rèn),是不是?”
“哪有?你才是對我起了心思好不好?自己偷親了我,竟還說成是我酒品差主動親的你?!?p> 男人低沉一笑,“你當(dāng)時居然還信口拈來地說,是哪個美艷的丫鬟見色起意,趁機非禮了本王?!?p> 她輕捶男人的胸口,“你還笑,分明就是你見色起意,非禮了我。”
男人捉住她的小手,放在自己溫?zé)岬恼菩?,輕笑道:“好好好,是本王對你垂涎已久,趁人之危。”
她仰頭親了下他的薄唇,呼吸溫?zé)?,“其實,洛城那晚的花燈會上,我就喜歡你了。”
男人眸中微詫,而后竟是柔和了眉眼,垂眸看向她,“本王竟然被你騙了那么久,真是個口是心非的小壞蛋?!?p> “我那是迫于身份的無奈才...”
“那你的言外之意就是,早就想同我表白了,是不是?”
她點了點他的眉心,“自大狂?!?p> “阿黎,本王現(xiàn)在很幸福,很幸福,你知道嗎?”
“嗯,我知道。接下來的時間里,我會讓你更幸福?!?p> “哦?阿黎要怎么讓本王更幸福?”
“明早做你愛吃的早膳?!?p> “還有呢?”
“幫你處理西涼的政務(wù)?!?p> “那些不需要你操心,西涼的那些臣子可不是擺設(shè)?!?p> 她有些苦惱,“那要怎樣才能讓阿雍幸福?”
男人看著她極力想讓自己幸福的樣子,不由覺得好笑。
他俯身親吻她靜美的容顏,嗓音惑沉:“阿黎今晚就可以讓本王幸福?!?p> “姬-雍,你沒救了?!?p> “是,本王沒救了,只有娘子能解救。”
說罷,他抱起她,徑直往祈臨殿走去。
沈黎硯紅著臉,卻是抱緊了他,看著天空中璀璨奪目的煙花微彎了唇角。
此刻的她,還能被他擁在懷中,還能陪著他度過又一個歲旦,那就是幸福圓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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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淵皇宮御書房。
姬天盛看著手中的密信,輕扯唇角。
拓跋聿想同他合作平分寧川,好重挫皇叔在西涼日漸強盛的威勢。
哼,算計得倒是精妙,想通過他與皇叔鷸蚌相爭,他好漁翁得利。
皇叔雖然驅(qū)逐回了龍淵的駐軍,卻并沒有將他們困在西涼留為己用,這表明了他并無與龍淵反目成仇的想法。
可這也并不能表明他沒有謀反的動機。
他這幾年在西涼進行大刀闊斧的改革,西涼的軍政實力與過去早已不可同日而語,龍淵想要再次掌控,幾無可能。
龍淵的幾大世家皆在薛家的積極斡旋下,全力擁護他成為西涼的實際掌控人,皇叔亦沒有拒絕。
他能理解他自保的初衷,也能理解他為妻兒打造堅固后盾的用意,可他將西涼順理成章地占為己有就合情合理了嗎?
他有顧及過他這個皇侄作為一國之君的臉面嗎?
他沒有。
從小到大,他從來都是目中無人,行事果決的雷霆之人,從沒想過自己是不是有錯。
他如今這么做,完全就是想與他劃清界限。
他繼續(xù)管好他的龍淵,而他將會為自己的妻兒保衛(wèi)好西涼。
他承認(rèn)龍淵自從接管了西涼之后,因著體量太大,管理起來的確有些力不從心,整個西涼監(jiān)管得更是混亂松散。
而這些又恰恰反應(yīng)了他處處不如皇叔的殘酷現(xiàn)實。
他智勇雙全,上陣可運籌帷幄于千里之外,成為戰(zhàn)神一般的人物。
居于廟堂之中,又可將西涼各世家的朝中之力籠絡(luò)起來為己所用。
這對于從小就生活在他光環(huán)之下的他,非常地不服與憋屈。
他想證明自己比他強,卻又處處不如他。
他嫉妒過,怨憤過,努力過,直到現(xiàn)在升騰起無以名狀的恐懼與害怕。
害怕他有一日殺到龍淵逼他退位,害怕他用輕蔑的眼神對他說他是姬家最無能的皇帝。
現(xiàn)在他的恐懼與日俱增,可他也不會傻到為北燕做嫁衣。
皇叔明顯沒有繼續(xù)東進的意圖,他隱隱有種感覺,他在幫沈黎硯逐步收復(fù)西涼。
沈黎硯一直沒有完成的心愿,他在幫她實現(xiàn)。
姬天盛輕嗤一聲,他的愛情可真是感天動地,就是不知他是真的愛沈黎硯,還是想借著愛妻的名義名正言順地收復(fù)西涼?
但不管如何,現(xiàn)在還不是他出手的時候。
他要坐壁上觀,看看他下一步要做什么,才會考慮要不要與北燕合作。
趁火打劫沒有成功拿下寧川,拓跋聿自是想到了對外合作。
只是,他雖然年輕,卻并沒有那么好騙,他倒要看看,接下來,他與皇叔要如何龍虎相斗。
門外響起了福祿的敲門聲,“陛下,皇后娘娘求見?!?p> 姬天盛緊蹙的眉眼松緩了下來,起身出了房門。
房門外,楊雪看見他出了來,趕忙笑著上前,“陛下,臣妾給您熬了參湯,您要不要嘗一嘗?”
姬天盛扶她起身,眸中欣慰:“有御膳房就好,阿雪不用這么親力親為。”
“陛下日夜操勞國事,臣妾不能為您分憂,只能做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讓您放松一二?!?p> 二人進了離御書房不遠的膳房,姬天盛接過福祿端著的參湯一飲而盡。
“阿雪的手藝越來越好,都抵得上御膳房的御廚了?!?p> 楊雪被他夸贊得心花怒放,“陛下若是喜歡,臣妾改日再給您做?!?p> 姬天盛面色柔和,“那就辛苦阿雪了?!?p> 楊雪笑道:“為陛下做這些,不辛苦?!?p> “對了,珵兒近幾日的功課做得很好,連太傅大人都夸他進步神速呢。”
姬天盛龍心甚悅,“下午傳他過來,朕考校他一二,看他是不是真的有所進步?!?p> 楊雪笑著行禮退出,她就知道陛下喜歡她的珵兒。
姨母董太后說,后宮女子,不管是妃嬪,還是皇后,都要懂得適當(dāng)?shù)臓帉櫍駝t,什么都輪不到自己。
以前她固守著自己的原則不聞不動,可如今不同了,她要為自己的珵兒籌謀后路,就必須如此。
雖說,陛下現(xiàn)在只有珵兒一個皇子,可免不了將來以后還有其他妃嬪生出的皇子與他爭寵,她當(dāng)然得把握好先機,為珵兒固寵。
現(xiàn)在整個皇宮,除了珵兒與舒妃生的大公主,就再無其他皇嗣。
姨母自是著急,太醫(yī)更是為陛下和包括她在內(nèi)的妃嬪診斷了無數(shù)次,皆沒有檢查出任何異常。
陛下因此也甚為苦惱,好在有珵兒在,否則那些大臣的絮絮叨叨還真不容易堵上。
雖然遺憾自己不能再為陛下添個一兒半女,但轉(zhuǎn)念一想,倒也挺好,最起碼陛下對珵兒的寵愛是獨一份的。
她笑了笑,步履輕緩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