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于世間水火中渡人。
然則，除了寺廟里的和尚外，好似無人配得上佛這一字了。
武周-洛陽
夏末-貧民窟
“是個女孩”女子的婆婆一臉漠然盯著身下失去意識的女子；屋門口擋著一把歪歪斜斜的木板，早已被蟲蟻蛀爛多個大洞，屋外等候的人聽到忍不住破口大罵起來，女子婆婆未清洗母女身上的血跡，草草剪了臍帶便用一塊爛布把孩子包了起來，隨后走出產(chǎn)房。
屋外等候的男人早已不耐煩，見母親出來，急忙走了過去：“娘，給我瞧瞧！”說罷，掀起了裹住嬰兒的布，果真不是帶把的！隨即男子面色鐵青，恰巧被躲在一旁身形瘦弱的小巧看到，心道不好，她急忙跑了過去牽著父親洗的發(fā)白的衣裳一角，賠笑道：“爹，爹！您看，妹妹對您和奶奶笑呢！”小巧眸中難掩恐懼，心中不安的感覺愈發(fā)強烈，見男人抬起了頭對著她不明一笑，隨后小巧被一股大力踢中肚子飛了出去。
倒在地上的小巧捂起肚子左右打滾，奶奶抱著她的妹妹看了她一眼一言不發(fā)，小巧見男人往母親房里走去，顧不得疼痛又支起身子，跑了兩步而后跌倒在地，好在她握緊了男人的褲腳，小巧哀求著：“爹，爹，您這是要干什么？！娘剛生完妹妹，身子還沒好，您去娘那里干什么！”
小巧被男人拎著頭發(fā)提了起來，男人狠厲的神情望著她：“你是什么東西？敢和老子這么說話！給我滾！”被推到在地的小巧疼痛難忍，她低著頭，撒落的頭發(fā)蓋住她的面容，一手捂著肚子，一手死命的握起拳頭。
男人進入不久便傳出叮叮咚咚的聲音，還有小巧娘親凄厲的吼聲：“你發(fā)什么瘋？！我女兒呢？！”
“女兒？你還知道你生的是女兒？我李家三代單傳，當年見你賣身葬父著實可憐才把你迎回門，這么多年，家里的雞都下了多少雞崽，你只給我生了兩個賠錢貨，我留著你，還有何用？”
“你想干什么？”小巧娘親一臉恐懼的盯著眼前的男人，身上冷汗直流，也顧不上疼痛，死命去捶打。
男人冷笑：“干什么?不會下蛋的母雞留著干什么呢？我已經(jīng)和娘商量過了，這胎若是個男孩你自然能在我李家，若是女孩，怕只有街口的春花院是你的住處了！”
小巧娘親一臉不可置信，嘴里喃喃道：“你這是誠心想折磨死我啊，啊，你可還有一分良心在？我女兒呢?”
男人一把扯過小巧娘親，給她胡亂套上衣裳：“那丫頭??？等天黑，讓娘把她丟在城外就行了，誰管她？到時候讓小巧陪你去春花院，我好多領(lǐng)些碎銀，回頭讓娘給我物色個好生養(yǎng)的小娘子，你覺得呢？”
小巧母親渾身顫抖：“虎毒且不食子，你這畜生！”隨即被一巴掌扇歪了臉，只聽到男人說道：“老子給你顏色你還當真了呢！收拾收拾，明天就送你娘倆過去！真晦氣！”
男人翻了個白眼，走前最后看了眼那陪了自己多年的佝僂著的女人，心想當年是怎么瞎了眼看上她的？瞧瞧現(xiàn)在的樣子和瘋婆子有什么區(qū)別？
門外是匍匐在地的小巧，男人一臉笑意扶起了小巧：“小巧啊，爹明天帶你和你娘去春花院吃香的喝辣的，啊?！?p> 小巧抬頭，眼神復雜的盯著他，她不明白，屋里的對話她和奶奶都聽的一清二楚，春花院是什么地方她也知道，只是，爹就一點留戀也沒有么？就因為娘生的是妹妹而不是弟弟？
小巧奶奶這時出了聲：“傻站著干什么？還不快去做飯！你是想餓死你爹和我嗎！”小巧見奶奶說完，把懷里的妹妹就像隨便擺放的物什放在了一旁的爛桌子上，走了。
男人和奶奶都走了。
小巧失魂落魄的走過去，抱著她的妹妹，低頭看了看，妹妹很乖巧，不哭不鬧，她把溫著的水舀出了一半，用那破布細細的把妹妹擦干凈，脫下外衣把妹妹包好，顫顫巍巍的走進娘親的房里。
“娘，這是妹妹，您看看，她可乖了呢！”小巧扯出的笑容苦澀，她看向那半臥在床呆滯不動的娘親，心里苦楚。
床上的女子聽見，反射的抬起了頭，她驚喜的看著大女兒，嘴里說道：“過來！快把孩子給娘看看！”
女子小心翼翼的抱起了小女兒，又撫了撫大女兒的頭溫柔道：“娘的小巧啊，在天未黑前，你帶著妹妹跑罷！只要你倆跑出去，娘就沒有什么念想了，這天大地大，總歸有你姐妹倆棲身的地方，而不是在這狼窩里直到墮落！”
小巧眼中的死水起了波瀾，她定定的看著娘親：“那娘呢？”
女子依然溫柔，她閉起了眼睛，說：“這世間除了你倆就已經(jīng)沒有娘留戀的了，你和妹妹是娘的軟肋，你們走了，娘就什么都不怕了！生亦可，死也罷！”
小巧噙著眼淚，被液體慢慢蒙住了視線，梗咽道：“娘，小巧……小巧舍不得你！”
女子露出欣慰的笑容：“現(xiàn)在哭出來好，以后娘不在了，巧兒要為妹妹做榜樣的時候，便不能再哭啦！娘的巧兒長大了，可惜了你妹妹的名字娘還沒來的取，本想在百日前取個好名字……罷了！長姐如母，巧兒的妹妹就靠姐姐去守護了，巧兒，你可要一直護著妹妹呀！”
小巧抹掉眼中不停掉落的淚：“我知道了！娘！”
看著背著妹妹在一旁收拾東西的小巧，女子貪婪的望著她們，多想陪著她們長大，在私下里可以偷偷的教大女兒多識些字，等小女兒懂事了，又可以偷偷的教她習字了，等大女兒長大了……等小女兒長大了……
小巧跪在女子床邊重重的磕了三個頭
“娘！小巧和妹妹走了！”
“去罷，去罷！永遠不要回來了！”
這一走，便再沒相見之日了！有的是生死相隔，再不復見！
小巧知道，女子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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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陽的寺廟有很多，
洛陽有僧人的寺廟香火不斷；
洛陽很大，至少三天之內(nèi)，是沒辦法靠走，走完的。
這是離貧民窟最遠的城東，皇城的最外圍，人很少。
這里有一座未有香火和僧人繼承的殘敗的廟，這里是，乞兒們的天下。
是夜，風吹的涼意剛好沁人心脾，白日里的燥意內(nèi)火早已被撲滅了。
狗兒沒有睡意，躺在一大圈的稻草上看著黑乎乎的廟頂，今天吃的好，現(xiàn)在也不會很餓，明天該和他們?nèi)ツ睦镉戯埬?？狗兒環(huán)視躺在周圍打著鼾的十幾個兄弟們，他輕聲的坐了起來。
廟外的月光灑在大地上，很輕柔。
起身的狗兒隨意的扯了一根長在廟外地上的狗尾巴草含在嘴里，望著漫天的星光閃爍，雙手放在腦后徑直的躺在地上，翹起了二郎腿，嘴里哼著他聽過的一首無名曲子。
殊不知，在廟后方的陰影下，有一雙眼睛盯著他。
狗兒快要睡著了，反正也懶得回去睡了，就著在廟外睡也無妨，睡意越來越重，狗兒眼睛一睜一閉的；然，一雙冰冷的手撫向他的臉頰，狗兒一個激靈，便想大聲呼喊，誰知被死死捂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