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生猛的聊天
邵玄冬皇親貴胄,也算是閱人無數(shù)。
當(dāng)他回來看到陸青湘的一刻起,就已經(jīng)篤定陸青湘哪里有被白天的街亂給嚇到?至于感傷什么的,似乎也不太多。
當(dāng)他再說出那句話,看到陸青湘的眼睛仿佛亮起一層光的時候,他便知道他猜對了。
他還真是……娶了個與眾不同的妻子啊。
換作別的女子,遇到今天這種情況,恐怕早就六神無主,哭哭啼啼,不大病一場都是好的。
而他的妻子倒好,精神煥發(fā),眼里帶光,完全沒受影響。
只能說,人不可貌相。
而且,通過今天的事情,他也發(fā)現(xiàn)陸青湘確實有點記憶上的天分。
就像郭明朗說的那樣,當(dāng)時元樂大街亂成那樣,誰還能記得那么多東西?
可偏偏,陸青湘做到了。
而且還正記到了點子上。
他也不是什么古板的人,如果陸青湘覺得這樣歡喜,也愿意充分發(fā)揮自己的天分,他也是真心支持的。
而且這樣的話,他是不是也算與她,有了更多的共同話題呢?
兩人沉默了一陣,邵玄冬出聲,“想聽這件案子的具體情況嗎?”
陸青湘眼珠子轉(zhuǎn)了一圈,認真地點點頭,“想聽?!?p> 邵玄冬整理著思緒,娓娓道來。
陸青湘時而皺眉,時而沉思,偶爾還會因為不明白之處問上幾句。
就這樣,時間悄然而過。
門外豎起耳朵偷聽的云杏,最終一臉古怪地直起身,看著旁邊臉色沒有任何變化的心雁,不由拍了拍自己的臉。
她是不是在做夢?
本來還以為將軍是要和小姐說些體己話的。
結(jié)果卻是……
什么女尸?什么作案手法?
打了個顫,云杏尋了個借口離開,急匆匆地差點沒絆倒自己,仿佛身后有什么怪物在追一樣。
一向沒什么特別表情的心雁,不由微笑起來。
……
安國公府。
容二夫人高氏坐在榻邊,一手打著涼扇,一手撫著熟睡的小兒的額發(fā)。就像眾多的母親那樣,一個平凡的哄著親兒入睡的場景。
旁邊一個仆婦出聲,“夫人,時間差不多了?!?p> 語氣沒有半絲感情。
高氏原本平靜的臉,終于露出了一抹哀傷。
她深深地看了熟睡的小人兒最后一眼,隨即放下涼扇,跟著那說話的仆婦離開。
只是,那腳步比往日都要沉重,都要緩慢。
……
“不對?!甭犕晟坌治龅陌盖?,陸青湘直搖頭,“今天發(fā)生街亂的時候,山季同明明就在現(xiàn)場。這便說明,他不是一個人,還有幫兇。
可如果是這樣的話,就不該是這樣的結(jié)果。他前幾樁案子,都計劃縝密,十分注意細節(jié)。
也正因為他熟悉衙門的辦事手段,沒理由會選了個最糟的方法來擄容二夫人啊?今天的街亂,倒更像是一場臨時謀劃的蹩腳意外。
與其說是擄人,倒不如說,是要將事情鬧大!”
邵玄冬眼中閃過贊許的神色,“那幾個箭手是事先準(zhǔn)備,這一點根據(jù)事后的分析,我已經(jīng)可以肯定。但山季同,的確像是臨時攪進來的。
他想擄容二夫人是真,但或許不是今天,也根本不是以這樣的計劃。只是當(dāng)時那樣的情況,容不得他多想?!?p> 陸青湘輕嘆,“他與容二夫人,真的有舊情嗎?為什么,要走上這一步呢?”
……
陰暗的牢獄中,山季同被單獨關(guān)進了一間看守極嚴的牢房。
自從被抓后,他便不發(fā)一言。
只不過,除了最開始制服他的邵玄冬與郭明朗兩人之外,似乎再沒有人想從他嘴里撬出點什么來。
街亂發(fā)生的那一刻,他已經(jīng)明白。
他,還有她,都已經(jīng)是陷入死局的棋子。
從他殺第一個人起,他就沒想過還能茍活。
他恨!他怨!他不甘心!
他與她訂了親,他與她也訴了情。
她說會嫁給他,會給他生兒育女,會和他共白頭。
可一轉(zhuǎn)眼,她卻嫁進高門,做了富貴少奶奶。
而他,家道中落,父親消沉濫賭,母親每日以淚洗面,還要操持沉重的家務(wù),早早便負了重病。
笑了笑,山季同搖頭,他這一輩子,到頭來是一場空。
而她呢,還不是一樣?
端起旁邊早已備好的飯菜,山季同大口大口吃了下去。
命運,有時候其實早已注定。
……
關(guān)上屋門,將今生的一切,都隔絕在了門外。
高氏踏上繡墩,將頭套入白綾打成的活結(jié)內(nèi),秀美的臉上沒有怨,也沒有恨。
往事一幕幕劃過,眼淚奪眶而出,但最終,只是解脫似地嘆了一口氣,踢翻繡墩,整個人懸在了半空。
他恨她。
他也恨她。
或許,涼兒有一天,也會恨她吧。
……
“有時候踏錯一步,就很難再回頭了?!鄙坌粗巴?,“他第一個殺的人,是李娘子。從尸檢的結(jié)果看,山季同下手并不利索。
據(jù)鄰居說,山季同從前還幫了李娘子家不少忙。
或許,只是因為無意中的一句話觸動了山季同的陰影。也或許,山季同當(dāng)時其實并不想殺她,只是一時沖動而失手。
他始終放不下過去那一段情怨,打不開那個結(jié)。壓抑地太久,對他來說,對其他人來說,都不是好事。
其實,他今天完全有機會,也有足夠的時間向容二夫人動手,可他卻沒有。
可能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心里其實并沒有那么憎恨容二夫人?!?p> 以山季同的敏銳與經(jīng)驗,應(yīng)該不難看出今天是有人在作局,他完全可以不出手。
他當(dāng)時趁亂擄走容二夫人,到底是為愛,還是為恨,可能也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但無論如何,他是個殘酷的兇手,冷漠殺害了四個無辜者,是不可辯駁的事實。
因為自己的痛苦而將傷害加諸于無辜的人,本身便是弱者。
“爺,夫人?!闭嬉坏穆曇粼陂T外響起。
邵玄冬出聲,“說?!?p> 真一直接在門外稟道:“容家二夫人在府里自盡,山季同在獄中畏罪自殺?!?p> 陸青湘一陣沉默。
邵玄冬卻并不意外,當(dāng)案子被移交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知道會是這樣的結(jié)局。
對于有些人來說,還有很多東西,比真相、比無辜的性命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