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江南 (1)
琉璃的住的屋子一直都是偏屋,此時路程已經(jīng)走了一半,正直江南景色最美的時候,一行人趕了許久的路,算了算時期,準(zhǔn)備在這里歇兩日在走。
近日江南脫去了細(xì)雨紛飛的日子,只是出去后綠柳扶蔭,煙雨如霧,極致的景色只窺見這一角便讓人心領(lǐng)神會。
她的這間小屋靠近小巷,后半夜的時候,突然出現(xiàn)嬰兒的啼哭聲,這個聲音驚醒了黑夜。
接著又有一聲尖叫緊隨其后,經(jīng)久不散,仿佛夜深時刻的惡鬼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她頓時被驚醒,常年的警惕讓她隨手便拿起了床邊的刀。
而后似是忽然想到這里的警備,這才不急不忙的穿好了衣服。
她推開門便看見春夏兩人在門口站著,想必是在等著她喚她們。
“怎么回事?可有人來稟報?”
琉璃看著那條巷子,夜色正濃,今日似乎連月亮都沒有了。
四周的蠟燭沒有點亮,一片漆黑,那女人的尖叫聲和哭聲此時顯得甚是凄厲。
春搖了搖頭說道:“小姐,我們也是剛剛才起床,秋冬他們應(yīng)該去了,您可要去瞧瞧?”
琉璃想到了玄兒說的江南,挑了挑眉說道:“那便去瞧瞧罷。”
春夏兩人提著燈籠,忽然發(fā)現(xiàn)后方有一個黑影過來了,琉璃暫時并沒有動手,敵暗我明,并不適合貿(mào)然出手。
然后那人突然靠近后叫了她一聲“琉璃”,她忽然放下了警戒心。
看著黑影靠近后,仍是那一身白衣,拿著一把木色的劍,琉璃倒是第一次看見他拿劍:“你怎么過來了,于夜?”
“嬰兒哭的時候,我的暗衛(wèi)也聽見了,只是不敢貿(mào)然前進(jìn),便喚醒我。”他的房間離這里十分遠(yuǎn),若是說琉璃房間在最左邊,那他的房間恐怕是最右邊了。
她拿著刀,輕輕一躍,便看見近處有一家燈火通明,窗戶紙上跳躍著暖黃色的燈光,時暗時明,于夜站在她身旁不置一詞。
她收斂了氣息后,看著身后的人輕聲說道:“我先同于夜去看看,若是無事,你們再過來?!?p> 這些人中,只有她與于夜武功最高,安全起見,她和他去才是最保險的。
不等到后面的人拒絕,兩人一陣輕功,然后又輕輕巧巧的落到那一家的屋頂上,琉璃半跪在上面,一點點移動著屋頂?shù)耐咂?p> 她屏住了呼吸,一絲一絲的小心翼翼的移動著,這瓦片比一般的要沉許多,它四周邊緣被其他瓦片鑲嵌著,琉璃只能將屋頂處的瓦片抽出來。
于夜在她身邊站著,幫她守著四周。
待到她將瓦移開了一點后,才看見了屋中的全貌,這個房間并不大,卻透露著一股奢靡之氣。
如同湖水一般絲滑的綢緞軟軟的鋪在床上,床頭的兩個夜明珠比她的還要大,照亮了一整間屋子,床頭的紅木泛濫著盈盈的光澤,暗示著主人的奢侈。
她繼續(xù)向里看去,發(fā)現(xiàn)一個少婦跪在紅木做的嬰兒床側(cè)邊,嬰兒床邊以及少婦的手里全是鮮血,只是看不見嬰兒床的里側(cè)。
嬰兒床的下面一點一點滴著鮮血,染紅了下面的木質(zhì)地板,看起來很是刺眼。
她又將視角移了一下,發(fā)現(xiàn)仍然看不見里面的尸體,倒是看見了一名年輕男子,在旁邊笑著看身旁的女子,那個笑容春風(fēng)得意,眼里閃著精光。
琉璃起身,和他打了個手勢,示意去前面再看看,他點了點頭,同她一起屏息緩緩向前移動著。
只是她剛剛邁出兩步,就聽見“啪”的一聲,她居然不小心踩斷了一截瓦片。
然后便傳來房中那名男子緊張的聲音:“誰?”
還沒有等她反應(yīng)過來,于夜忽然攔腰抱著她后向巷子里面飛去。
后面的人似乎并沒有追上來,她微微緩了一口氣,剛剛準(zhǔn)備和他說話時,嘴唇突然擦了一下他的臉。
夜風(fēng)微涼涼,纏綿悱惻煙的霧居然又裊裊升起,兩人衣袂翻飛,卷起來的袖子近乎要裹到了一起,好不曖昧!
琉璃突然意識對了什么,紅著臉和他說道:“將我放下來,于夜。”
“嗯”,他在一個巷子里面將她放了下來后便問她:“你看見了什么?”
琉璃忽然覺得這個事情并不簡單,只是和他說:“我還需要一些消息,此事不太對勁?!?p> 他點了點頭后又與她一起回去了,她推開了房門,于夜在她后面跟著進(jìn)來了。
她坐下來后,開始思考這件事,右手食指在桌上一下一下的點著。
似乎是過了許久,她忽然說道:“我剛剛在房中并沒有看見那個死去的嬰兒,只能看見嬰兒床下面還在滴血,它可能剛剛才死去。旁邊的婦女哭的甚是凄厲,唯一怪的便是她身邊的男子,居然看著這一幕在笑。”
琉璃看著門外,用了一點內(nèi)力說“冬”,只是無人應(yīng)答,她在路上又重新將暗衛(wèi)清點過,只叫了五十精兵暗衛(wèi)前來。
身邊所有人似乎都感覺到了什么,琉璃來到了床邊,在枕頭里面拿出來了一個白玉笛子,吹了一段很短又十分怪異的音符,頓時,她小小的庭院里面跪滿了黑衣人,只是領(lǐng)頭的兩個人不見了一個,她數(shù)了數(shù)人數(shù),差十人。
心中一股十分不妙的感覺油然升起,看著秋說道:“你帶著二十人去找冬,其他人今日守夜?!?p> “喏”,那些院子里面的黑影頓時便散去了,似乎剛剛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樣。
然后她在桌子旁邊坐了下來,眼角看見了于夜,發(fā)現(xiàn)于夜仍在看著她,她同他說道:“于夜,你回去歇會兒吧?”
他搖了搖頭,將袖中白玉扇子拿出來,緩緩的搖著說道:“等?!?p> 一個時辰后這才來了一個人,在他面前跪了下來后說道:“公子,您之前命我們在遠(yuǎn)處守著后,我們剛剛便看見那個屋子的后門有一名男子出來了,他手上似乎拿著什么,我等并不敢貿(mào)然前去,只是他在經(jīng)過院子時,包裹里面似乎有水滴了下來,他又將自己外衣脫了,包好了手里的東西后離開了?!?p> 于夜扭頭看著琉璃,琉璃眼中似乎有些詫異,便和她解釋道:“暗衛(wèi)讓我過來時,我便讓他們在遠(yuǎn)處看著,我并非劉國之人,有些事情少管為妙?!?p> 琉璃點了點頭,準(zhǔn)備說什么時,又聽見他說:“若是你想管這個事情,我可在旁輔佐一下你,不過若是我被關(guān)了,你可要來救我?!?p> 琉璃輕笑,眼角挑起的弧度驚人的美,似是曇花一現(xiàn):“不敢當(dāng),畢竟你是鄰國最有錢的藩王,任誰都不敢抓你的。”
身邊的氣氛頓時有所緩和,琉璃拿著手中的茶,將杯子轉(zhuǎn)了半圈后同身后的人說:“在過一個時辰就要天亮了,這江南的知府大人恐怕也要去會會了?!?p> 于夜卻是低頭輕笑道:“一切但憑琉璃做主。”
***
半個時辰后,秋背著冬回來了,冬的衣服已經(jīng)破破爛爛的,里面白色的底衣早已被暈紅,甚至于連指尖都在滴血。
他臉色慘白,手彎出來的弧形是拿劍的姿勢,可他手中并無劍。
隔得進(jìn)了些,琉璃才發(fā)覺他的呼吸淺得有些過了!
秋將他放在左側(cè)的小房間,眾人都跟著,他看著琉璃說道:“小姐,我剛剛?cè)ゾ涂匆娏艘坏氐氖w,冬的左手邊插著這把匕首,他受的內(nèi)傷十分嚴(yán)重,不知道是死是活?!?p> 琉璃以及她的四個侍仆都帶著這種匕首,匕首上面沾著可以讓人假死的藥,必要時可掩人耳目,只是這種藥用了后,會讓人昏迷幾日。
她將解藥拿出來,倒入他的口里,秋此時倒了一杯水,正一點一點的喂著。
于夜看著她說道:“我?guī)退纯戳T?!?p> 她點了點頭后說:“多謝”
“不必?!?p> 他診脈后又讓人拿了紙筆,開了一副方子后和秋說道:“他傷得十分嚴(yán)重,我剛剛輸了一些內(nèi)力給他,暫時穩(wěn)住了心脈,你和他包扎一下,喝了這副藥后過幾日便會醒來?!?p> 琉璃遠(yuǎn)遠(yuǎn)看著,此時天剛蒙蒙亮,太陽尚未完全升起,四周卻有了稀薄的陽光,景色倒是美的。
只是心情不大好,她又想到了太子所說的江南一案。
下面的官員上奏數(shù)次卻不得法,奈何偏偏拿的又是不會說話的嬰兒的心。
想必,昨日夜里十有八九便是此時了,嬰兒床,婦女,倒是有些慘烈。
于夜看她擔(dān)心的眼神后,以為她在為冬擔(dān)憂,安慰道:“莫要擔(dān)心,他無事?!?p> 她點了點頭,似乎覺得放心了一大半,對著他說:“我以前曾來過江南,這次你幫了我大忙,在江南這幾日,我做東,請你吃飯,如何?”
他眼睛頓時溫柔起來了,“好”。
琉璃說到做到,現(xiàn)在天色尚早,這些事情不急于現(xiàn)在處理。
她便將他帶到了一個小攤子處,攤子里面站著一男一女。
男子長得憨厚,雖看起來有點兇,可逢人便笑,他身側(cè)的女子便十分溫柔,走路時如同楊柳一般搖曳。
那老板娘看見琉璃一群人便知道是貴客,將桌椅重新擦了后請他們?nèi)胱貋碇髌筒槐阃蛔?,只能分成兩桌吃飯?p> 不過琉璃也豪氣,不待看那些什么菜單,只和老板娘說:“每樣都來一份”。
而后仿佛忽然想到什么一般,扭頭看著于夜問道:“江南人都喜食甜,你會不會吃不慣?”
他搖了搖頭,“還好”。
聽見他這樣說,她似乎放心多了,然后又同他說:“素來最好吃的東西都在不顯眼的地方,我當(dāng)年來江南的時候可是將這里翻騰了個遍。那時我可調(diào)皮了,無論什么我都敢做,當(dāng)然是除了殺人放火外的,從小到大除了皇上可以震懾我,幾乎無人可以管住我,哈哈哈哈?!?p> 于夜知道她并不似尋常女孩子的性格,有時撒潑耍賴,遇到正事時又正經(jīng)得不得了。
他看著她說話時那肆意瀟灑的樣子,不知不覺就微微笑起來聽著。
她好像并沒有什么感覺,只是仍然在和他說話,訴說這里的風(fēng)土人情,說這里好吃的好玩的。
她說這些的時候似乎也在回憶以前,整個人都開始熠熠發(fā)亮,她背后是清晨第一縷曙光,照的她頭發(fā)絲都是金色的,看起來美極了。
此時老板娘將早餐都端了上來,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臄D了一桌子,琉璃從小便是遵循各種禮儀長大,其中有一條便是在外吃飯或宴席時,每樣菜至多吃三口。
雖然桌上的菜品多,可是每一樣都只有一點,正好兩人吃的份。
只是她每個菜都只吃三筷子,于夜眼底的陰翳突然多了一點,抬眼看著她:“這里并無他人,只有你我,不必在乎那些禮儀,多吃一些,可能午飯會推遲?!?p> 她臉上頓時一紅,喝著碗里的甜粥,咳了一下,清了清嗓子說道:“你是客人,有些禮儀還是要遵守的罷。”
于夜挑起嘴角,風(fēng)度翩翩的回她:“我并非你的客人,我只是一個來看劉國風(fēng)光,吃劉國美食的旅人,碰巧與琉璃成了朋友,因此我們才會同桌吃飯?!?p> “可是”,她還沒有說完,于夜又打斷了她:“沒有可是,我的身份只是一個象征,并非讓你在飯桌上拘束的理由?!?p> 琉璃只好點頭同意,以前雖然和他吃飯沒有講究,只是因為那都是在她房間里面吃的。
這次并不一樣,這是她正式請他吃飯的,可能地方并不華貴,只是有些禮儀仍需要遵守。
在劉國,飯桌上的禮儀亦是對別人的尊重,她雖然在他面前出了很多糗,可是并不想在這里表示怠慢他,只是不知為何,他突然有點生氣一樣,眼睛里面似乎都有了薄薄的霜。
她一點一點吃著,身邊的人滿意多了,又重新拿起來了筷子和她一起吃了起來。
他吃飯的樣子也十分好看,一次只吃一點,就那樣溫文爾雅的吃著,仿佛眼前是什么山珍海味一般。
吃著的人享受,在旁邊看著的人也是十分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