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變生意外
去末那河的路,坎坎坷坷,崎嶇難行。
其實這原來根本不是路,只是一片人跡罕至的荒坡。只因有窮國要從東大營兵去官渡設伏,所以剛剛踩出了這條不是路的路。
公孫元帥率前部,跟著鮑緒領的那幾百個降兵、沿著叛軍的腳印緩緩前行;夏王和文武群臣,則在后面緊緊相隨。馬上顛簸得厲害,夏王和大家干脆卸下盔甲、棄了戰(zhàn)馬,雜在軍士之間徒步而行。
約走了一個更次,月兒已經(jīng)偏西。
獵獵東南風乍起,涼涼的吹在身上,刮走濃濃困意的同時、也帶來一股河水的味道!
君臣一陣振奮,都曉得離末那河已經(jīng)不遠了,感覺道路也好走了很多,于是加快了速度。
又走了不就,腳下?lián)Q成了一片灘途,已經(jīng)聽到了水聲。再往前不遠,一條寬闊的河流、橫貫在面前!
夏王大喜,立刻和大巫師上走前面,喚過降將鮑緒說:“渡口在那個方向?”
鮑緒躬身答道:“稟陛下,罪臣隨逆軍師踏勘地形時,知道駱城正南四十里有個渡橋,連接河兩邊官道、直通王城;若從這里過去,大約得有八九里遠近?!?p> 皋京一皺眉:“還有別的嗎?”
“有,不過要遠一些?!?p> “在哪里?!?p> “由此向東六十里,還有一座浮橋,因為地處偏遠,很少有人經(jīng)行!”
夏王點下頭。
剛要繼續(xù)盤問時,忽然看見官渡方向一點亮光閃過;繼而在隱隱約約中,傳來一片激越的號角聲!
夏王大驚,叫聲“不好!”、立刻翻身上馬,盔甲也不及穿戴就大喊了一聲:“曹將軍已在官渡中了埋伏,眾卿快隨我背后殺敵、接應曹將軍!”
三軍將校齊應一聲,吶喊著奮力向官渡沖去!
。。。。。。
這時候,有窮國軍馬正在車輪戰(zhàn)攻擊曹融殘部,三千人的生力軍、已經(jīng)傷亡過了。公子曹瑞靠發(fā)射五彩云石,舍了命保護本已受傷的父親,以致叛軍幾番攻擊也未能接近中軍大旗。而兩邊死傷的軍卒,卻早已遍布荒野了!
有窮元帥沙龍,恐怕這樣耗下去會令反王發(fā)怒,干脆命人調(diào)來了火弓手、打算活活燒死夏國君臣;不一會兒,火弓手攜帶捆綁著硫磺煙硝的箭矢列隊完畢,只等一聲令下、便將萬箭齊發(fā)!
曹融大驚失色!
他深知此物的厲害,一旦射過來,哪怕粘上一點、也會燒的體無完膚的!——他看看年輕氣盛的兒子,望望傷痕累累的軍卒,不由得老淚縱橫。
突然,
就在反王的旁邊、有一騎戰(zhàn)馬沖出人群,跑到陣前厲聲呵斥道:“速速收起火器!——天子就在敵陣之中,你們想弒君嘛?”
眾軍卒一看,原來是太子!
急忙收起弓箭,四下散開,一個個面面相覷!
這一幕,不光有夏國兵將驚詫莫名,就是沙龍也摸不著頭腦了,急忙回頭望望國王翼辰。
翼辰這時的臉色,氣的像豬肝一樣。使勁一打馬來到陣前,對翼風喊道:“王兒,不可胡鬧,當心冷箭無眼,快隨為父閃退到一旁!”
翼風跳下坐騎,跪倒在翼辰馬前,炬火映照出隱隱的淚光:“父王,您不要說伯王沒在敵陣中!您曾告訴過兒臣,一定先保證伯王安全的,可是……現(xiàn)在沙龍要將這些人玉石俱焚,您難道就不怕落一個殺兄弒君的惡名嗎?”
一席話說的翼辰面紅耳赤,一時語塞!
場面有些吊詭。這下連沙龍也無所適從了。
可僵持了沒有一盞茶的功夫,東邊背后突然傳來一陣喊殺聲,瞬間打破了暫時的寧靜!
翼辰急忙問探事官:“怎么回事?”
探事官也不明所以,急忙派人打探;不一會兒有軍卒進來稟報:“東邊驛道上殺來一大隊人馬,打著天子旗號!”
反王大驚,一刀劈倒軍卒,大聲喝道:“哪里又出來個天子,分明擾亂軍心!——沙龍,這里有寡人坐鎮(zhèn),你速率左軍都督田慶、右軍都督管伯寧出去接陣,無論是誰、都給我格殺勿論!”
三將聽令,各自率部向外殺去。
那邊曹融也聽的清清楚楚!
他知道,是夏王接應的兵到了。立刻把劍往空中一舉、高聲喊道:“天子到了,眾軍殺賊!”
夏國軍士立刻精神大振!沒等敵方火弓手反應過來、已經(jīng)沖到近前,砍瓜切菜似的猛殺起來;火弓隊一看不好,立刻一哄而散!
反王無奈之下又指揮步卒反擊。
就這樣,雙方來來往往地膠著在一起,倒把個太子翼風夾在了場子中間!
但他是含著金鑰匙長大的,雖然看似英武、也只是因為他出身高貴的原因,哪經(jīng)過這陣仗呀!當下只可抱首弓腰,躲避著士卒的刀劍、而無所適從。
幸好兩邊的人,現(xiàn)在既沒人傷他、也沒人管他,原因更是心知肚明。
唯有在云車上的驪姬,這會兒看的明白,更感覺這個人絕不一般了!點首叫過青娥,吩咐說:“速把太子,帶至城東民營之中安置!”
青娥急忙答應一聲,飛身躍下云端,弄一陣狂風飛沙走石、將兩邊軍卒隔開,然后趁機撈起太子、向東北方向而去……
這一下,可把翼辰急壞了——
他睜眼不見了太子,立刻驚痛不已,哪還顧得作戰(zhàn)呢!有窮國的攻勢,因此而慢了下來;而曹融的軍隊則越戰(zhàn)越勇,乘勢向東沖去,以圖與夏王會合。
。。。。。。
殘月完全隱沒,
啟明星已經(jīng)升起,
正是黎明前的黑暗時刻。
夏王此時不顧疲憊,一馬當先地殺入了敵陣!
而有窮國的軍隊,根本沒有防備夏兵會從背后殺來,于是大亂,爭相往四下奔逃;夏王未費吹灰之力,就眼看要殺透重圍了!
可沒想道,有窮國也有虎將的;
三個都督麾軍齊出,又將逃散的軍兵收攏到一起,合力反殺回來,把夏國天子圍在了核心!
夏王本就是個馬上天子。
想當年與弟弟翼辰打進了羿族老巢,就憑借著三支穿云箭,賭勝負射死寒王、一箭定下乾坤,那是何等的英勇!
如今雖然老邁,筋力猶不減當年,三個都督空自年富力強、也絲毫不占上風。
戰(zhàn)了一會兒,忽然北兵一陣騷亂,外面接應的夏兵也殺到了!
沙龍暗暗著急。
于是一縱馬躍出圈外,探手從皮囊中取出一個暗器、叫作火龍鏢,趁夏王遮擋管伯寧銅槊的時候揚手打了出去,直奔他的咽喉!
夏王躲閃不及,一斜身正打在肩頭上,因為沒有穿甲、扎進去一寸多深!
老王疼得一捂肩頭,鐵戟失手落地;田慶瞅準機會,立刻舉起利斧、斜肩劈了下去——
夏王大驚,真身飛出竅外、化作了一條火龍,在空中張牙舞爪!
田慶竟嚇得魂不附體,竟不敢再劈下去。
而管伯寧卻沒看見火龍,挺槊向夏王當胸就刺;突然,一支金箭從空中斜飛下來、直接穿喉而過!——管伯寧連哼沒哼,就栽倒地下。
田慶更慌了,嚇得撥馬就跑,卻被不遠處一個跌坑絆倒、摔死在了馬下。
沙龍大驚!——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間,倆都督竟神奇的一死一亡,令他不由得四下一望!
可這一望不要緊,簡直把他的苦膽都要嚇裂了:就在正南方向,有一匹風天馬、載著一個英武壯碩的少年,正風馳電掣地向他引弓而射!
沙龍慌了,急忙又掏出一支鏢向上打去;
恰好這時候,少年也正扣動了弓弦,又一只金箭“嗖”地射了下來——
“當——”
“啊——”
隨著這聲驚呼,利箭將沙龍射出的鏢擊得粉碎、并順勢穿透了他的手腕!
沙龍?zhí)弁措y忍,伏在馬上落荒而逃。
少年并不追趕,策馬飛落地上。
有窮國軍兵見主將都走了,誰還賣命呢,立刻一哄而散!
少年于是下了馬,把夏王從馬上抱了下來,輕聲呼喚道:“父王!——父王醒來!”
夏王剛才痛昏過去,聽到呼喚聲、元神便歸了竅,緩緩睜開了雙眼。
這時天已微眀,東方現(xiàn)出魚肚白。
夏王借著黎明的微光,看清了少年的臉龐,一絲笑意不覺飛上眉梢,一下子從少年懷里坐了起來:“王兒?!——翼丹,是你嘛,真的是你?!”
翼丹王子淚濕雙目,跪地請罪道:“是我,父王,我就是你的丹兒??!——是孩兒在路上遭遇妖魔侵襲,耽誤了一些時間。后來蒙恩師羲和元君搭救,并賜我天馬、仙劍,才先一步趕到了這里;但又不知父王所在,只好乘著馬漫天尋找,若非父王的真身顯現(xiàn)、兒臣恐怕就要變成千古的罪人了!”
“哦!”
夏王欣慰的點下頭,輕輕撫摸了下愛子的額頭。
這會兒大巫師和眾文武也趕了上來。發(fā)現(xiàn)夏王躺在地上,紛紛下馬問安,然后又跟小王子見禮。
巫師皋京從葫蘆里取出巫藥給夏王敷上,傷口立刻就不疼了。他一下子從地上站起來,翻身上馬。侍從忙獻上盔甲,夏王擺手不要,焦急的對翼丹說:“丹兒快上馬,去渡口救曹將軍一行!”
皋京一拱手,對夏王說:“陛下,公孫元帥已經(jīng)帶兵過去了,曹將軍此刻定然已經(jīng)無恙,我主只管將養(yǎng)龍體便是。”
翼丹卻飛身上了馬,信心滿滿地對夏王說:“父王寬心等待,我去前面看看!”
說完低聲對馬兒說道:“走吧,鶴兄!”
天馬立刻四足生風,嗖的向渡口飛去!
文武群臣稱羨不已,夏王自然格外高興,也顧不得身上有傷,傳令全軍火速前進,務必活擒反王翼辰。
。。。。。。
翼丹乘跨著鶴馬,很快就飛臨了渡口??匆娨粭U“曹”字大旗,旗下有一員老將,正指揮一彪勇士左沖右突;在他旁邊還有一員小將,一邊沖殺、一邊片刻不離老將左右!
王子知道那就是曹家父子,于是把目光轉向了對面——
一群頭插雉尾的敵將,此刻簇擁著一個頭戴王冠的老者,正指揮軍卒們與曹將軍頑抗。
王子曉得,他就是自己的叔叔、反王翼辰了,立刻怒火中燒!縱馬俯沖下去,要活捉他去見父王。
那些有窮國的軍兵,本來就已經(jīng)是驚弓之鳥了,又看到一個天神似的少年忽然從天而降、立刻崩潰了,嘩的四散而走;
翼辰猝不及防之下,也是嚯然一驚,匆忙一拽韁繩、縱馬而逃!
。。。。。。
麗姬娘娘在云頭看的明白,問五方揭諦:“那個少年是誰?”
銀頭揭諦躬身回道:“這是十八年前,被有夏國主從魔使爪下救出的嬰兒,已認作第二子,并于昨日、被羲和元君收歸在門下?!?p> “羲和元君?”仙子大感驚訝!
她忽然聯(lián)想到了青娥所說的那個“羲和之子”,不由細細打量了下、這位謎一樣的小王子。
此時翼丹已凌空趕上了翼辰,天馬飛落臨到他身后,一探手抓住了他的鸞帶——
反王驚的一閉眼,心知大事去矣!
可就在這時,
忽然平地一聲巨雷!
一股黑煙呼地直沖天際……
反王坐騎受驚,猛地一起身、四蹄騰空,把翼辰直接就掀下馬去。
而翼丹的馬可是仙鶴變的啊,雷聲一起就躍上了半空,讓反王白撿了一條命。被侍衛(wèi)們保護者,瘋狂逃走了。
合兵一處的夏軍乘勢掩殺。
王子穩(wěn)住鶴馬,還想再繼續(xù)搜尋反王。卻發(fā)現(xiàn)那股黑煙、這時候突然向自己撲來,急忙閃避!
驪姬見此情況,也吃了一驚!
她睜開慧眼,瞧那黑煙之中妖氣彌漫、風雷滾滾,攪得天地也昏暗起來。一霎時陰風驟起,烏云四合;一條怪影聳立在煙霧之中,身邊環(huán)繞著一群飛鴉。當黑煙再次逼近了小王子時,怪影突然一揮袍袖!——群鴉立刻吐著火舌、變成了無數(shù)把飛劍,尖嘯著向翼丹射去。
翼丹來不及反應,惶急中大喊一聲:“鶴兄!”
仙馬應聲而動,一道金光化身成鶴、“嗖”的向上飛去。
飛劍又變成一只只火鴉,緊緊跟隨!
仙鶴一聲長唳,翅下陡起風雷,王子抱著鶴頸閃電一般鉆入云朵!
怪影在黑煙中用手一指,火鴉瞬間變身成無數(shù)的大鵬鳥,扇動起巨大的翅膀快如迅雷,眨眼就趕了上來!一只大鵬已經(jīng)飛過了頭頂,猛回身沖翼丹張口就啄;翼丹大驚,失手翻下鶴背,從云中跌落下來……
驪姬忍不住“呀”的一聲!
玉簫立刻脫手而出,一道金光飛到王子身下、變成了蓮花朵朵,托起王子慢慢往下落。
黑煙里的怪影大怒,旋轉起黑煙、繼續(xù)向王子沖去;等來到近旁,突然探出一只巨爪、把他攔腰抓住,飛快地拖進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