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zhǔn)女婿窮困潦倒,蘇家便準(zhǔn)備承辦這樁婚事,于是蘇寓一聲令下,闔府張燈結(jié)彩。
喬氏慶幸自己想了個(gè)兩全其美的法子,既免除了錦環(huán)嫁入寒門之痛,又得以將剛退婚的錦羅嫁了出去。
她正得意,匆匆跑進(jìn)來個(gè)小丫頭,慌慌張張的連禮數(shù)都忘了,徑直道:“夫人,姑爺醒了!”
喬氏沒好氣的睇了小丫頭一眼:“姑爺醒了是好事,你倒像發(fā)生什么不測似的?!?p> 小丫頭哭喪著臉:“姑爺醒了是好事,可是姑爺不肯成親?!?p> 喬氏一怔:“他是窮瘋了嗎,還是高興過頭了。”
小丫頭搖頭表示不知,只道:“姑爺那里鬧呢,說是要回家?!?p> 喬氏哼了聲:“待我去看看?!?p> 她擱了茶杯下了炕,被房中的管事孫嬤嬤和其他丫頭簇?fù)碇屯邦^而來,那接到繡球的男人昏迷后給抬到正廳旁的偏廳,喬氏一到,即見一破衣爛衫的男人推開面前一堆蘇家小子,奪門而出,喬氏曉得這人便是接到繡球者,看他那紛披的亂發(fā),那千瘡百孔的衣裳,那露出腳趾的鞋……這副尊容還挑三揀四,更何況他要娶的是衛(wèi)國公的千金,喬氏怒不可遏,喝道:“放肆!”
突兀的一聲喊,那正騰騰過來的男人住了腳步,看向這里時(shí),喬氏給他的目光一震,那眼睛被亂發(fā)擋了七八,只那目光,為何如此讓人不寒而栗?
小廝們見主母來了,紛紛過來稟報(bào):“夫人,姑爺想走?!?p> 喬氏緩緩踱了過去,雖然彼此身高相差懸殊,她的氣勢是居高臨下的,冷笑:“撞天婚,撞到你,你就得娶,何況你要娶的可是衛(wèi)國公的女兒?!?p> 孫嬤嬤那廂幫襯:“你可知道,我家六小姐才貌雙全,嫁給你還不是因?yàn)槟憬拥搅死C球,否則你連給我家六小姐做奴才的份兒都不夠?!?p> 那男人靜靜聽她們說完,淡淡道:“繡球不是我接的,而是跳到我手中的?!?p> 孫嬤嬤嘖嘖笑著:“聽聽、聽聽,這說的什么狗屁話,那繡球長了腿還是長了眼睛?那繡球如果真的長了腿或是眼睛,斷不會跳到你手中的,你一個(gè)乞丐,狗都嫌你臟,你可知道我家六小姐可是傾國傾城的美人呢,天上掉餡餅的好事,你卻像到了八輩子霉似的,真是活見鬼了。”
那男人并不理會她的嘲諷,只堅(jiān)持:“我說了,繡球不是我接到的,這門親事不算數(shù)?!?p> 孫嬤嬤看向喬氏,小聲嘀咕:“夫人,他想悔婚,剛好四小姐不用嫁了。”
喬氏卻怒瞪過去:“渾說,拋繡球的是六小姐不是四小姐。”
孫嬤嬤一怔:“可,可當(dāng)時(shí)蘇全喊的卻是衛(wèi)國公府四小姐?!?p> 喬氏恨不能扇過去一耳光:“你向來穩(wěn)妥,今日是怎么了,蘇全口誤,口誤你懂么。”
孫嬤嬤終于恍然大悟:“哦,我懂了?!?p> 她是懂了,她懂了夫人要將一向不怎么喜歡的六小姐嫁個(gè)窮鬼,于是轉(zhuǎn)而向那男人,叉腰道:“天意如此,你不同意也得同意,既然你醒了,那就馬上同六小姐成親?!?p> 說著,從懷里掏出一物,那是錦羅的生辰八字,丟給那男人:“這是六小姐的生辰八字,你自己拿去合吧?!?p> 忽而冷笑:“不過,你合不合都沒用,你接到了繡球,你就是衛(wèi)國公府的六姑爺。”
那紙片飄飄悠悠,就飄到那男人肩頭,他取下看了眼,上有一個(gè)閨秀的名字——蘇錦羅。
他心里自言自語,名字倒是個(gè)好名字,可惜……
此時(shí)突然有人喊:“哎呀我的小王爺,果真是您!”
他一轉(zhuǎn)頭,見是家里的一個(gè)小廝,于是問:“小福子,你怎么來了?”
那叫小福子的道:“奴才出來給二少爺買筆墨,恰遇蘇家小姐拋繡球招親,奴才過來看熱鬧,發(fā)現(xiàn)接到繡球的人像是世子您,可您給蘇家的人抓了進(jìn)來,奴才也想進(jìn)來,門子不讓,好說歹說,奴才說是靖邊王府上的小子,門子才讓進(jìn),小王爺,你怎么穿成這樣?”
靖北王卿寒山誰不知道,雖不是皇族,卻因祖上開國有功,而世代護(hù)國功勞更大,世襲王爵,當(dāng)朝皇帝李綬都與卿寒山稱兄道弟呢,卿家在京城更是世代顯赫,所以,聽說這又老又丑又窮困的男人居然是卿家兒郎,孫嬤嬤倒吸口冷氣,看向喬氏,抑制不住的狂喜,說話的聲音都打顫:“夫人,大喜??!居然是靖北王世子,是將來的王位繼承者,六小姐從此就榮華富貴了?!?p> 孰料喬氏只是微微愣了下神,便譏笑道:“定是個(gè)招搖撞騙的,你看他可像什么小王爺?”
孫嬤嬤將那男人打量下,又老又丑,衣衫破爛,蓬頭垢面,只是孫嬤嬤難以理解,窮到如此,為何還是一副器宇軒昂呢?不過既然夫人說不是,就不是,這個(gè)家夫人的話就是金口玉言,孫嬤嬤就附和道:“言之有理?!?p> 小福子聽到她們的話,氣哼哼道:“大膽,你們敢說我家小王爺招搖撞騙?!?p> 轉(zhuǎn)頭看向那男人,哭唧唧道:“不過小王爺,你怎么淪落到如此呢?”
那男人并未回答,望見院子中有口儲水用的鎏金大缸,他走過去,沒有可舀水之物,他索性大彎腰,猛地將頭扎進(jìn)水里。
眾人皆驚。
須臾,他卻突然直起身子,嘩啦啦帶出些許的水,他甩了甩,又抹了抹臉上的水,再理理亂發(fā),臉上污垢盡褪,五官登時(shí)清晰可見,算不上貌比潘安,卻也是相貌堂堂,而他又從身上摸出一塊牌子,丟過去,剛好入喬氏手中。
金燦燦的,喬氏不知何物,滿腹狐疑的舉起一看,登時(shí)傻了眼,金牌令,本朝除了皇室宗親,也就他卿家了,即使是身為淑妃娘家的衛(wèi)國公府蘇家,也不配擁有。
喬氏瞬間僵住,她雖然身為后宅女眷足不出戶,身為衛(wèi)國公夫人,這種事她還是知道的。
那男人走過來,取回金牌令,道:“我是卿公度,至于同你家六小姐的婚事,不算數(shù)。”
言罷,轉(zhuǎn)身昂然而去,徒留喬氏凌亂在風(fēng)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