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奴婢,身后事處理得也相對簡單,宓氏過問了下,拿出些許銀子安撫了辮兒爹娘,就讓人找領(lǐng)席子卷起尸首送到外面埋了。
一個奴婢的死驚不起風浪,但辮兒死在外面,未免讓人多想,連一向喜歡息事寧人的郝嬤嬤都道:“問過了,韋嬤嬤并沒有指派那丫頭出去辦差,她卻死在外面,王妃說,這事蹊蹺不蹊蹺?”
她一壁說一壁為宓氏卸妝,往日這時辰,宓氏早該就寢了,都是給辮兒折騰的。
宓氏由梳妝鏡中瞥了眼她:“當然蹊蹺?!?p> 郝嬤嬤有些奇怪:“既然蹊蹺,王妃怎么不追查下去呢?”
宓氏怯熱,這時辰房中又不好動用冰窖中的冰塊,所以她減了衣衫,又是夜里,只穿一件薄薄的寢衣,愈發(fā)顯得身姿纖細,而當滿頭珠翠悉數(shù)摘下,發(fā)髻也散開,秀發(fā)如云披散,襯著白皙細膩的一張臉,少了幾分莊重,多了些許風情,人到中年,依舊艷光四射。
她自己搖著團扇,慵懶的打個哈欠,即使房中只有她和郝嬤嬤,也覺著不雅,忙用團扇遮住半張臉,道:“查下去?難道你想弄得滿城風雨,讓所有人都知道靖北王府無端死了個丫頭,那丫頭還橫尸街頭,你覺著這對咱們是件光彩的事嗎?”
郝嬤嬤無言以對。
宓氏續(xù)道:“更怕那些別有用心之人以此大做文章,在皇上跟前搬弄是非?!?p> 一個丫頭的死,至于嗎?郝嬤嬤仍不說話,知覺宓氏太過小心,不過琢磨下也對,正因為外有卿寒山內(nèi)有宓氏,靖北王府才會從無給人詬病過。
宓氏接著又道:“并且,自然有人會去查的?!?p> 郝嬤嬤立即問:“您說的,是世子妃?”
宓氏一笑:“那個什么辮兒,是蘇氏的陪嫁丫頭,她當然不會置之不理。”
郝嬤嬤又問:“王妃就不怕世子妃一查,會弄個滿城風雨?”
宓氏起身往床鋪那廂走,蓮步款款,帶動長裙,有隱隱的香風,她搖頭:“當然不會,蘇氏聰明絕頂,知道該怎么做,我放心?!?p> 自錦羅救下要給族人沉塘的玉禎,宓氏就對錦羅非常放心。
郝嬤嬤微微含笑:“王妃說的是呢,世子妃的聰明老奴可是見識過多少次呢,不過老奴多句嘴,既然王妃那么喜歡世子妃,為何對她忽冷忽熱?”
宓氏坐上了床,郝嬤嬤托著她的后背慢慢將她放在枕頭上,然后替她整理好寢衣,又整理好頭發(fā),拉過一層夾被蓋住她的身子,即使是睡覺,依舊這么端莊美麗。
躺好了,宓氏睇了眼郝嬤嬤:“你是多嘴,不過也就是你問,換做旁人,我就賞她一巴掌了?!?p> 郝嬤嬤忙垂頭:“老奴下次不敢了?!?p> 宓氏笑了笑:“曉得你喜歡蘇氏,那我不妨告訴你,我之所以對蘇氏忽冷忽熱,連母妃都不讓她叫,是讓她明白,在這個家,即使她有個淑妃娘娘的姐姐,有個國公的老爹,也不能為所欲為?!?p> 郝嬤嬤忍不住替錦羅說項:“世子妃那人,行事有分寸的?!?p> 宓氏已經(jīng)閉上眼睛:“你懂什么,這叫磨煉她,當初老王妃就是這樣磨煉我的,將來這個家會交給蘇氏來管,不磨煉個幾十年,我又怎么放心呢?!?p> 原來如此。
郝嬤嬤再無贅言,把房中的燈都吹熄了,走出房門,又習慣的去叮囑那些上值的丫鬟仆婦們:“別打瞌睡,仔細聽著王妃傳喚?!?p> 丫鬟仆婦們紛紛應道:“是?!?p> 郝嬤嬤這才往自己住的廂房去了,進了房坐在炕上喝了杯茶,然后靜靜的想事情,宓氏過問辮兒之死,聽目擊者說辮兒當時在街上同個男人發(fā)生爭執(zhí),然后那男人一怒之下掐住她的喉嚨把她扼死。
郝嬤嬤覺著,那個男人毫無疑問是兇手,而以辮兒進王府的日子推算,認識的人有限,能夠來往的更沒有,所以那男人絕對不會是王府的人,既然不是王府的人,就該是蘇家的人,宓氏說錦羅會查下去,郝嬤嬤覺著很有必要將這個線索告訴錦羅。
這樣一想,郝嬤嬤就下了炕,出房門直奔麒麟苑,等到了麒麟苑,果然見燈火通明,上值的兩個仆婦見是她來了,忙行禮:“給嬤嬤請安,這就去稟報韋嬤嬤?!?p> 郝嬤嬤擺擺手;“我不是來找老韋的,我是來見世子妃的?!?p> 兩個仆婦明白過來,忙又往門口喚里頭上值的丫頭:“香草,郝嬤嬤來見世子妃?!?p> 香草正在燈下縫著什么,聽了后丟下手中的活計匆匆進了里間,錦羅正同月牙兒說話呢,香草屈膝道:“稟世子妃,郝嬤嬤來了。”
已是一更過,這時辰郝嬤嬤前來,錦羅略微沉吟下,點頭:“還不請進?!?p> 香草出去將郝嬤嬤引了進來,錦羅知道老人家是卿公度的乳母,而卿公度對其非常敬重,所以不等郝嬤嬤開口,錦羅就先招呼:“您老還沒歇著?”
郝嬤嬤趕緊行禮:“見過世子妃,老奴沒歇呢,有點小事,看您房中還亮著燈,所以就來了,沒有叨擾到您吧?”
錦羅莞爾:“怎么會,我一向不早睡,而今日又出了辮兒這么檔子事?!?p> 郝嬤嬤道:“我正是為此事來的?!?p> 錦羅微微有些意外,隨即屏退了香草,又讓月牙兒出去給郝嬤嬤上了杯茶,還請老人家在自己身邊坐。
郝嬤嬤不肯坐:“我站著說即可。”
錦羅道:“生娘親,乳娘更親,世子待您怎樣誰都知道,您站著,我不好坐著?!?p> 郝嬤嬤一副受寵若驚狀:“世子妃這樣說,豈不是折煞老奴了,那好,那老奴就坐下說?!?p> 她也沒敢與錦羅同坐一處,而是搬了個小杌子于錦羅腳邊處,坐下后直言:“我是為辮兒姑娘的事來的,有人看見辮兒姑娘在街上同個男人爭執(zhí),最后那男人掐住她的喉嚨把她扼死了,我覺著,那個男人是兇手這沒什么可懷疑的,但那男人絕對不是王府的人,世子妃想想,辮兒陪嫁過來沒幾天,咱們府中她認識的人都沒幾個,又何談有來往有沖突呢,說句大膽的話,我認為那個男人是蘇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