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夏侯斕的身子骨實在太弱,西陵毓晚間洗漱后便覺渾身疲累,倒頭一覺就睡到了第二日天亮。
她翻了個身,嘟噥道:“紅綃……我要喝水……”
話才一出口,西陵毓忽然一個激靈從床上彈起來,呆呆地看著附近陌生又熟悉的房間布置。
險些忘了,她現(xiàn)在已經是另一個人。
當初和她一同留下來掩護哥哥逃走的人,無論是那些忠心耿耿的王府侍衛(wèi),還是她的貼身婢女們,都無一例外地慘死了……
“姑娘,先來喝點溫水吧。”一個小丫鬟挑了簾子,笑瞇瞇地端著茶盅進來了。
西陵毓猛地轉頭,眸中的狠戾迅速收起,微微點頭,就著小丫鬟的手飲了水。
冷靜了片刻,她已經在腦海里找回了現(xiàn)在的記憶,向小丫鬟頷首道:“芙兒,伺候我洗漱吧?!?p> 如今她既然頂著夏侯斕的身份,行事最好少露破綻。
若被人知道她還“活著”——無論是對她毫不關心全無情分的齊王,或是那些身份不明手段狠毒的刺客,只怕她以后的日子都不會好過。
芙兒麻利地端了水盆和臉巾過來。
忽然一陣香風撲鼻,一個笑聲從門口傳來:“三姑娘,奴婢芳兒伺候您更衣?!本o隨其后又進來一個丫鬟,
西陵毓淡淡抬眸。
進來的人也是丫鬟打扮,比神情純真的芙兒看起來年長,快走幾步就搶到了芙兒的前面。
端著水盆的芙兒被后進來的芳兒這么狠狠地擠到一邊,濺出來的水幾乎灑了她半身。
可面對眼前的始作俑者,芙兒只是敢怒不敢言地看了她一眼,重又低下頭去自顧自地放好水盆,絞了帕子遞過來。
根據(jù)夏侯斕小姑娘的記憶,因為歐氏愛花,便將女兒身邊的四個丫頭以花草命名,兩個一等丫頭喚作芳、菲,兩個二等的則是芙、蕖。
往常都是芳菲二人在跟前伺候,芙、蕖以及其余人卻很少進屋來,那為何今日二等丫鬟芙兒也會進屋伺候呢?
芳兒已是二八的年紀,模樣在四婢中最為標致,往常也總是把自己打扮得極好,今日也不例外。
一身蔥綠的衫子,襯得她越發(fā)膚白,在夏日里看著也讓人心情舒暢。
西陵毓沒有開口,透過鏡子看著芳兒在后面衣櫥前搗騰翻找,磨蹭半天才取出一套粉色的繡花羅衫。
她微微蹙眉,先止住了芙兒端水過來的動作,頭也不回地揚聲道:“換件白的,頭上的花也去了?!?p> 芳兒微愣,一邊芙兒抿了抿嘴,這才繼續(xù)伺候西陵毓凈面漱口。
等到西陵毓洗漱過,芳兒的腦筋這才轉過彎來,另取了套衣服過來替她穿戴好,開始為她梳頭。
才剛梳順了一頭青絲,門外傳來小廝的通報聲:“三姑娘,二公子過來了?!?p> 聽到那三個字,芳兒的眼睛瞬間亮了,給西陵毓梳發(fā)的動作也變得心不在焉。
西陵毓從鏡子里瞧著她的神情,心里若有所思。
這個模樣,不就和以前那些削尖了腦袋想鉆進王兄房里的女人們一模一樣么?
原來無論王府或是尋常人家,都有這樣心比天高的人。
西陵毓想了想,不動聲色地對外面道:“讓二哥哥在外等會兒,我現(xiàn)在這樣還不能見人?!?p> 芳兒微微吃驚。
三姑娘可是個最愛粘著哥哥們的傻子,聽到公子們來的消息不是該興奮地沖出去嗎?
她可清清楚楚的記得,上個月那次,三姑娘明明還在睡覺,一聽說二公子來了,衣裳還沒穿好就跑了出去見,結果在外人面前鬧了個笑話大為出糗,公子們后來便越發(fā)不敢來探望妹妹了。
怎么這次……三姑娘倒知道禮節(jié)了?
雖然心中急切地想見到二公子,芳兒也只能耐著心快些幫西陵毓收拾儀容。
饒是如此,焦灼和不耐的表情已經全然浮現(xiàn)在臉上,被一直盯著鏡子的西陵毓看了個正著。
方才擠開芙兒的那一幕,已深深落在西陵毓的眼里和心上,也讓她順勢翻出了“夏侯斕”記憶中一些受“欺負”的片段。
以前夏侯斕小姑娘有些癡傻,外人言語上怠慢些便罷,卻有些下人們也敢欺負她。
根據(jù)記憶來看,這個芳兒就是其中一個。
不懂人情世故的是原主夏侯斕,她可不會縱容刁奴欺主,沒有規(guī)矩何以成方圓?
“芙兒?!蔽髁曦褂珠_口了,“把爹爹前次給我的雨前龍井沏一壺,給二公子送去?!?p> “哎?!避絻旱故巧裆降Ь吹厥帐傲怂璧任锛鋈チ?,她從來不生奢望。
一邊的芳兒氣了個半死。
如此大好的接觸二公子的機會,竟然便宜了這個蠢笨如鵝的黃毛丫頭?
芳兒在心里暗罵,忽然想到三姑娘和芙兒正是同歲,索性也連著一并罵了。
“阿嚏!”西陵毓突然低頭打了個噴嚏。
芳兒手中正握著她的頭發(fā),她這突然一動,發(fā)絲瞬間就扯斷了幾根。
“姑娘恕罪!”芳兒作勢跪下,心里卻不以為意,這個傻子一向疼過就忘了,決不會和她計較。
她抬眼瞅了瞅,準備找個時機起身,面前的西陵毓卻忽然站了起來,驚恐地看著她,大聲叫道:“菲兒,菲兒呢?”
“姑娘怎么了?”隨即沖進來一個小丫頭,正是二等丫頭中的蕖兒。
西陵毓立即轉向她,“菲兒去哪了?”
見到眼前情景,蕖兒一臉茫然,但還是恭敬地垂手道:“姑娘,菲兒姐姐犯了錯,被關在了柴房里……您有事找她么?”
犯錯?原主的記憶里倒沒有這個,卻有很多芳菲二人互相不對盤的情景。
西陵毓暫時沒空處理這事,便故作松了口氣,朝蕖兒一招手,“過來快些給我梳髻,不能叫二哥哥久候?!?p> 蕖兒又驚又喜,正要走過去,地上的芳兒從震驚中回神,急忙站起身道:“姑娘,蕖兒這小丫頭一向只在外間,哪里懂這些貼身伺候的事項?方才只是奴婢走神,請姑娘準許奴婢將功折罪……”
“我會編丱發(fā)!”蕖兒忍不住抗辯。
芳兒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放肆!誰人準你這么說話?”
“那就過來編吧,快些?!蔽髁曦沟穆曇羝降?,卻強勢插入了二人之中,“如果耽誤了事,你們便都去柴房陪菲兒受罰?!?p> 蕖兒一向聽話,趕緊三步并作兩步來到西陵毓身邊。
先被芙兒搶了二公子跟前的露臉機會,現(xiàn)在又被蕖兒搶了梳發(fā)的工作,芳兒氣急敗壞,頓時惡向膽邊生,伸手就要去擰蕖兒的耳朵。
但還沒伸到跟前,斜刺里忽地多出一只手,只叼住芳兒的手腕輕輕一擰,一陣劇痛傳來——
“啊啊啊啊啊——!”殺豬般的慘叫響徹屋內。
璧月堂
花團錦簇,芳菲斗艷啊(ˉ﹃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