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武定侯府出來,桓靖佺一直陰沉著臉。
旁邊跟隨多年的隨從早讀出了他的心情,各自上馬后也都只一聲不吭地緊緊跟在他后面。
齊王府與武定侯府僅隔著一條街,不過是數(shù)百步的距離。
桓靖佺下馬進門,迎面就見管家走來,一邊跟著他的腳步走,一邊恭敬地向他道:“啟稟主子,陳院判方才走了?!?p> 桓靖佺“嗯”了一聲,“還是沒有找到對癥的藥引?”
管家道:“正是。廣陽王雖脈象平穩(wěn)、也無嚴重外傷,人卻始終不見蘇醒,陳院判今日是帶著另一副方子來的,如今正在煎著藥,也不知會否有起色?!?p> 雖是這么說,但看管家的臉色,這回似乎依然沒有多大把握。
桓靖佺微微點頭,腳下繼續(xù)走著不停,目光仍舊鎖定著管家。
跟在王爺身邊當差多年,管家自然明白他還有話要問,也大約猜到了要問什么,神情竟越發(fā)黯淡了。
桓靖佺立即又沉下臉色,“堂堂院判就是這等能力?不過是個跌傷、傷了頭罷了,還找不出對癥之法?”
“主子息怒?!惫芗也亮税押梗仓荒苓B連稱是,“院判說,菱夫人正值青春,這一摔怕是有些嚴重,故而也昏迷兩日不醒;但情況比之廣陽王,仍是樂觀許多,請主子毋需過于憂慮……”
為了安撫和討好齊王,院判的話里自然有幾分褒揚之意。
但聽到“正值青春”四字,桓靖佺的眼皮重重跳了一下,不動聲色地道:“老院判真是觀察細致。”便甩手往院子里走去。
管家跟在后面,瞧見主子走的方向正是寵姬菱夫人所住的玲瓏閣,也只能暗暗嘆了口氣。
這個時辰正是酷熱的時候,桓靖佺大步跨進玲瓏閣,里面卻傳出陣陣清涼,微風輕拂帶來一陣涼氣。
丫鬟們見是主子到了,趕緊都過來行禮,但桓靖佺看都沒看她們一眼,徑直往內(nèi)間走去。
屋內(nèi)存有冰鑒,最是消暑,是桓靖佺特意命人送來。
但看到床上年輕女子蒼白的臉龐,這份清涼也沒法令桓靖佺心中平靜。
他坐在床沿,輕輕撫著女子的手背,似不敢驚動這個仿佛睡著了的美人兒。
良久,他只是嘆息一聲,起身走出內(nèi)間。
丫鬟們大氣也不敢出地站在門外,桓靖佺依然目不斜視地從她們身邊走過。
直到走出大門外,他的聲音才淡淡飄來:“夫人醒來,即刻來報。”
“是?!毖诀邆凖R齊應聲。
聽到桓靖佺走遠,丫鬟們才紛紛松了口氣,不知是誰先道:“夫人真是好運氣呢,能讓王爺如此牽腸掛肚?!?p> 又一人道:“那郡主沒了,王府也沒了主母,豈不還是夫人獨得寵愛?”
眾丫鬟心照不宣地笑了笑。夫人生病事小,可以后的玲瓏閣里,大家還有更多好日子要過呢。
外面的竊竊私語穿過房門,內(nèi)間床上的年輕女子眼睫輕顫,這時反而睜開了眼睛。
目中的茫然漸漸散去,菱夫人嘴角勾起一個自嘲的弧度,重又閉上了眼睛。
……
西陵毓二人一回到家,自然先去驚鴻院向莫老夫人回報,同時夏侯巡打發(fā)了小廝去通知父親。
得知事情當真被擺平,站在莫老夫人身后的賈嬤嬤著實吃了一驚,深深望了西陵毓一眼。
這個三姑娘,如今當真能有這般能耐?
但等到賈嬤嬤收回視線,才更驚訝地注意到,莫老夫人依然面如古井,臉上平靜得不起一絲波瀾,仿佛絲毫不為這個結(jié)果驚訝。
不出片刻,接到消息的夏侯衍也風風火火地跑來了。
給莫老夫人請了安,夏侯衍回頭看到一雙兒女當真無恙,總算大大松了口氣。
到了這時,夏侯巡又把先前的經(jīng)過向父親重復了一遍。
趁著父親和祖母都在了,夏侯巡才接著說出了武定侯和妹妹投緣、讓妹妹過去幫忙治病的事。
一下子,屋里的人又都愣住了。
“……怎么會這樣?這個老侯爺怎么會有這等新奇的念頭?”夏侯衍傻眼了,呆呆地看著西陵毓,突然覺出一絲不對。
“斕兒,你什么時候?qū)W到的勞什子按摩手法?”
西陵毓只好重復了一遍那個謊言:“以前在家中看的些旁門左道的書,不知怎么就記住了,碰巧遇上了便一試,恰巧對了癥而已?!?p> 夏侯衍松了口氣,晃了晃腦袋,“既然是書,那就找出來給侯府送過去罷了。那邊總有人腦子好使罷?讓他們自個兒學著琢磨去?!?p> 干什么要一個外人霸占他的姑娘,這丫頭還要跟著他多多讀書識字呢。
西陵毓一愣,“呃……時間太久遠,女兒也不記得是哪本了……”
夏侯衍拍了拍腦門,正要說發(fā)動全家去找那本書,忽聽得莫老夫人淡淡地道:“我們夏侯氏的生意,這么多年來之所以能持續(xù)壯大,其原因之一,便是勇于廣結(jié)善緣、不斷拓展人脈。既然武定侯決定修書前來,想來是極為看重此事,彼此都如此坦蕩,我們自然沒理由拒絕這樣上門的生意。”
西陵毓抿唇,不愧是夏侯氏,從這樣一件事中也能看出“商機”。
但這話從莫老夫人嘴里說出來,卻并不讓人反感,大概正是因為這番話中的真誠和坦然吧。
趁著眾人各自思索著,莫老夫人又道:“三丫頭,既然你能結(jié)這份善緣,那便是你的本事。等當真收到了侯府的信,老身便做主和他們商定好日子過去,你以為如何?”
“正要勞煩祖母。”西陵毓答得恭敬,心中由衷地佩服莫老夫人的眼界和沉穩(wěn)大方。
環(huán)視一周,見眾人神色各異,莫老夫人擺擺手下了逐客令,“既然事情已經(jīng)解決,都各自散了吧?!?p> 眾人便紛紛告退。
一出了門,夏侯巡走得最快。
他得回去先安撫還在坐月子的妻子,然后趕去把鋪子重新開張,說不定午后還能做成幾單生意。
幾位御史的夫人們訂衣物的事,可不是他信口胡謅嚇?;妇竵绲摹?p> 還有上次護國寺上香之后,來凌波閣打聽和預定“碧水綢”的人也多了,他得順勢把同批新進的料子也賣出去。
但才走到階下,夏侯巡就被自家老爹叫住了。
“聽說,你今日在武定侯府外面大大花費了一筆,嗯?”夏侯衍盯著兒子,臉上皮笑肉不笑的。
璧月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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