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趕緊給本少爺尋些個體貼的美人過來,不然明日就拆了你這青樓!”那被喚作林小公子的男子冷哼一聲,眼底閃過一絲陰鷙。
“是,是,您稍等,奴家這便叫姑娘們過來伺候您。”趙媽媽聞言豐腴的身子不禁抖了一抖,唯唯諾諾地應承著,心里頭叫苦不迭。
這囂張跋扈的林小公子可是當今最受皇上信任的大臣之一——林大將軍林健彪的獨子,仗著自家老子身居高位又因是老來子備受寵愛,便在京城橫著走,多少人都拿他沒法子……
“好了,來這兒不過是聽個小曲兒放松一下,林老弟何必如此較真。”這時一道溫潤的男聲響起。
林小公子看了眼那聲音的主人,似是有所忌憚,這才不耐地擺擺手讓那老鴇下去了,悻悻地低聲嘟囔道:“瀚然兄作甚要攔我,就應給這些人一個教訓……”
其他幾個貴公子哥在一旁聽了則是眼觀鼻鼻觀心,不敢摻和進這氣氛有些緊張的對話。
畢竟這兩人背后的勢力誰都不敢輕易得罪嘍……
那身著月白色鑲邊錦袍的清俊男子淡笑著開口:“得饒人處且饒人罷,若是被有心人瞧見了,把這事兒上奏皇上……”
林小公子一怔,便不做聲了。
的確,平日里便有許多人嫉恨和不滿父親,倘若今夜的事被有心人當作把柄,他日向宮里頭那位添油加醋地參上一本,那父親定會大發(fā)雷霆……
這么想著,他不禁心里打了個寒顫。
但是面上還是一副滿不在乎的做派,他不甘地望了眼跌在地上哭花了妝的蘭香,嘴硬地辯道:“嗤,本少爺寬宏大量,就不與他們計較了。”
那男子微勾了勾唇角,抬腳便要回到原本的廂房,卻被房內的一聲嬌軟嚶嚀止住了腳步。
這聲音聽著怎么有些耳熟?
他皺著眉往屋內望去,自動忽略了滿臉淚痕的蘭香和縮在墻角的羅兒,一眼便掃到了躺在毯席上的,分明已是爛醉如泥的男子裝扮的俊秀人兒,視線不禁上移到那張熟悉至極的清麗小臉上……
這不是……
她怎么會在此處?
他眼底閃過一絲不可思議的詫色,抬腿便邁進廂房內,將那衣衫不整,醉得徹底的人兒扶正一瞧,果真是她!
此時霽歡被人突然一擺弄,滿是潮紅的臉上有些不耐,努力睜大迷蒙的雙眼想要看清來人,嘴里含糊地嘟嚷著:“小爺沒醉……別碰小爺……”
王瀚然見狀無奈地將她的手搭在他肩上,試圖想要把她給拉起來:“你怎么會在這種地方?”
“什、什么為什么,來這兒……當然是喝花酒呀!”霽歡邊打著酒嗝邊掙扎著不想起,一臉癡癡笑道。
王瀚然拿她沒轍,便丟了錠銀子給縮在一旁的羅兒,朗聲吩咐道:“去,給我弄一間安靜的廂房,再煮碗醒酒湯端來?!?p> 那羅兒在一旁不敢多言,將那銀子收了便訥訥地應了。
那等在門外的幾個公子哥把這一切看在眼里,疑惑地問道:“瀚然兄,你的熟人?”
王瀚然頭也沒回地“嗯”了一聲,淡淡道:“你們先去罷,我稍后就來?!?p> 那幾人雖還想問些什么,但知曉他的性子,便也沒有說什么就離去了。
王瀚然等人都差不多走遠了,才低聲對霽歡說了句:“李小姐,抱歉,瀚然得罪了。”話音剛落便不由分說地將她頭朝下扛在肩上,單手制住其亂動的手,大步流星地跨過地上的蘭香出了房門。
“嘔——好暈!究竟是哪個混蛋?!快將本大爺放下!”那被扛在肩上的某人頓時酒醒了一半,天旋地轉間不忘拼命掙扎著怒吼道。
可惜那“罪魁禍首”充耳不聞,淡定地繼續(xù)穩(wěn)穩(wěn)走著,穿過了長長的走廊,一直到了吩咐羅兒準備好的廂房才停下步伐。
“哎喲——”霽歡被像丟麻袋似的一把丟在了厚實柔軟的錦被上,痛呼出聲。
她顧不得頭暈目眩,掙扎著狼狽地坐起來,一臉怒容地嚷嚷道:“你這個——”
目光在觸及面前那人時聲音戛然而止。
霽歡一下子忘了后半句要說些什么,只是眼神呆滯地看著眼前人。
他怎么會在這里?
“這句話應該由我問李小姐比較合適罷?”王瀚然眼眸一瞇,雙手抱胸靜靜道出霽歡此時心中所想。
“……”霽歡有些不自在地別開眼,期期艾艾地道:“我……”
“你知不知道一個女兒家這樣做有多不妥?”
“萬一被人發(fā)現(xiàn)了你是女兒身該如何是好?”
“不會喝酒就別喝這么多!”
“要不是方才我路過,那羅兒就要解了你衣裳了,到那時又該如何收場?”
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一向溫和的他這時的語氣帶了些惱怒。
“多謝王公子關心!”霽歡被他說得頗有些無地自容,忍不住惱羞成怒地回敬道:“更多謝王公子出手相救!”
王瀚然突然被她有些尖刻的語氣給逗笑了,無可奈何地捏了下緊皺的眉心,嘆了口氣道:“李小姐明明知道瀚然不是這個意思……”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忽然間如此咄咄逼人……
霽歡斂下眉眼,言語中帶著些懊惱地道:“抱歉……是霽歡考慮不周,才惹得如今有些不可收場的局面,”她此刻臉上因酒醉的醺紅已然褪去,素凈的小臉甚至有點蒼白,“今夜多虧了王公子,他日霽歡定登門拜謝……”
說著就要下床準備離去。
一只白皙有力的手止住了她的動作。
“李小姐……你是霜影的朋友,自然也就是瀚然的朋友,不必與我客氣,”他的手剛觸及霽歡的手背就立即如觸電般收回,“你先別急,待會兒喝了醒酒湯后我再命人送你回府。”
霽歡抬首望了眼那視線移到別處,神情有些不自然的王瀚然,心中也升起一絲尷尬。
這孤男寡女獨處一室,確實有些不自在……
“也好,那便多謝了。咳,話說我也好久沒有與霜影聯(lián)系了,倘若王公子回府了可否幫我?guī)Ь湓捊o她?”霽歡輕咳了聲,試圖緩解此時的沉默。
“自然沒問題,不知李小姐要我?guī)裁丛捊o霜影呢?”王瀚然似是感受到了她的用意,心下有些失落但面上還是掛著溫潤的笑道。
“嗯……就與她說,叫她抄完一月的《女戒》便來府上找我聊天罷,多日不見,想念得緊?!膘V歡提起王霜影眼中便透著微微笑意,語調也揚了幾分。
王瀚然看著她低頭笑眼彎彎的模樣,不禁恍了恍神。
一向對人對事云淡風輕的他,那瞬間心中好像悄然塌陷了一角。
就像久旱的土地上。
忽地開出了一朵幽香絢爛的花。